女子那丰润红唇微起带着些难以琢磨的笑,轻柔道:“咸王妃坐。”范素芹被她的声所惊向她点了头,眼眸流转一阵不自在地落坐到身后的靠椅上。
太皇太后见食案盘筷皆上到女子面前,也命了身旁的宫女取了个豆包给女子,女子小张着口尝了一小口,面带优雅笑意,话语平平:“咸王妃这豆包做得真好。”
太皇太后吃了一口芋泥,点头道:“这芋泥做得也好,咸王妃这手艺是得了范老御厨的真传。”
女子用完豆包,抓着一只袖口,将手里的筷子落在青瓷筷山上道:“如此,生做女儿身倒可惜,若是男儿想来现在也是御膳房里一把好手。”
太皇太后笑乐道:“谁说不是,倒让汣儿一人享福了。”落话,她转而命:“将这芋泥分下去。”
命妇们脸上皆带着会出其他意味的笑,而那女子只微动了动嘴,唇角略微不语。
范素芹眼望太监端来一块芋泥,半含羞道:“若太皇太后……瑞太妃喜欢,妾身入宫会常备些小食来。”
“好,好。”
太皇太后慈蔼回应,一位三品命妇道:“万岁这婚事指得真好,我们也跟着老太后有口福了。”
“呵呵——”太皇太后开怀笑起。
殿内各位不论是真情假意也都应和太皇太后微起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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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话 ...
太皇太后吃了范素芹做的三味小点心甚是欢喜,开口留她在宫内用午膳,她就与瑞太妃、德妃和三个命妇一起陪太皇太后在福寿殿后的御园花厅内一起用了午膳,午后才带着满满心事回到王府。
这样一张带着红斑的脸又如何比过她那张完美无缺的美脸,在他的心里她依然是重要的吧,若不是她身在深宫,那他一定会守在她身边吧,自己真傻,若不是她在深宫,那他又如何会成为自己的夫君,自己今生今世又怎么遇了他……
夏暑炎炎不带一丝风,范素芹着一身宽松的中衣躺在床榻上,手持着团扇为自己轻轻扇着风,人说心静自然凉,可她现在的心除了燥还是燥,今日就这么毫无预料见到了官燕,官燕的倩丽简直让她折服,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捡了人家的便宜,若不是那不遇,那么自己不过还是那嫁不出去的大姑娘。
“还没睡下。”赵汣从书房回来,立在了床边。
范素芹挪身向床里靠了靠,把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赵汣落坐在床沿脱履上了床,一个丫鬟上前放下勾在床边的红帐,将两边的床帐合实。
丫鬟的脚步离去,赵汣躺靠到范素芹身旁搂住她娇软的身子,低声关心:“今入宫请安母妃可有再为难你。”
范素芹略显害羞看着赵汣:“说不上为难,只是回来时,她让我进宫也把菱角带上。”虽然他们间已有夫妻之实,可每次赵汣搂着她时,她还是不免害羞。
“你先照着母妃的意思,那事我会和母妃说。”赵汣说着,将唇轻贴在她额上,一只手探入了她的衣襟内,移唇吻在了她的唇上。
她徐徐闭上眼,本想接纳他唇齿间的温存,但想起官燕,想起他心里还有那样一个美丽如仙的女子,她蓦然心痛,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应是如何都比不上官燕。
“王,不要,甚热。”范素芹将赵汣推开。
赵汣正满心热情想和她亲昵,不依欺身上前,暧昧勾唇贴近她耳旁:“脱了衣裳不是正好。”
范素芹抓住赵汣正要抽她衣襟系带的大手:“王明日不是要参加祭祀,此番不好,对祖先也无敬畏。”
赵汣心想也是,明日就是盂兰盆节的祭典,是该禁谷欠,且明日也要早起,便打消了心里的荡漾,侧躺对着范素芹闭上了眼。
范素芹闭上眼觉得有些事在自己心里压得难受,不由提起:“我入宫遇了个人。”
“嗯,谁?”赵汣闭着眼问。
“德妃。”范素芹淡淡道。
“嗯,睡吧。”赵汣应下,转了个身将背对向了她。
她望着他隐在夜色下的昏昏背影,顿觉得心凉,与他的相处,她已逐渐有些了解他,他只要默声背对一切那么便是心里有事不肯面对了。
他在想燕吗?
范素芹越是看着他的背,越是想和他说官燕,可她知道他把背转过去就是不想给予回应,于是她也忍下心头想说的话把身背对他。
思绪绕他入梦,梦里几度惆怅却还是难分难解,过去官燕是他心头完全的爱,今时再听到官燕便是他的神伤,当范素芹说出官燕,他很想坦然地问她官燕如何,可又怕问多了叫她介意,而想到与官燕过往的情意不由对那份感情的背叛感到了愧疚——
翌日,便是盂兰盆节,俗称七月半,也称中元节。这日民间会举行各种各样的祭祀活动,而在宫内则白日树建巨幡,书帝名号,自太庙迎入道场受百官迎拜导从,而这些只有皇室男嗣参与,女眷并不参加朝拜,只在夜里西苑放河灯时各位被请入宫中的皇亲官员才携带女眷出席。
黄昏时,范素芹带着菱角和其他丫鬟入宫先到福寿宫拜见太皇太后和瑞太妃,然后才与她们移到西苑赴宴。
宴席设在西苑正殿,大殿正堂为皇亲国戚摆宴,殿外为百官家眷酒席,皇上与皇亲坐在上席,嫔妃女眷则坐在与上席一帘之隔的旁席,旁席以太皇太后、瑞太妃和嫔妃为上席,其他两桌为陪席,范素芹就随意坐在其中一张陪席上。
范素芹与眼前同食的命妇皆不熟识,席间除了客道寒暄便别无多语,用过桌面上那些屡见不鲜的佳肴,她闲着无聊就将目光时不时透过人缝望向一旁上席那华裳拖摆,鸾钗云髻的官燕,直到那黄纱帘外传来宣起:“万岁道移驾太液池。”才收神与同席的命妇一道起身,待皇亲门出殿门,太皇太后与妃嫔们跟上皇上的仪仗,范素芹才与瑞太妃、公主们、内外命妇一起出了殿。
皇上扶着太皇太后,带着瑞太妃,德妃和淑妃,领着几位重臣、重臣女眷与仪仗闲庭信步走向液太池,且其他官员皆紧随在周旁。
液太池边梵乐禅诵缭绕,上千位太监宫女手中各持着盏荷花灯,闪闪烛光将液太池映得通明,波澜闪耀的池面上百盏琉璃河灯随波逐流,在皇上的示意下太监们皆向妃嫔与官员女眷发上一盏点亮的荷花灯。
范素芹与赵汣一起捧着太监发上的荷花灯到液太池边,赵汣一手扶着范素芹,另一手一起和她将荷花灯推入池里,那星火摇曳的荷花灯缓缓向池中漂去引着她的目光望向那密布着河灯的池中,那如星的朦胧光耀温暖她的心境,她不自觉伸手去牵身旁的他,手方碰到他的手臂就觉那手臂离开了自己身边,她惊疑望向他,就见他侧身对着远处。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臂侧那同在沿岸远处的雍容倩影正在宫女的搀扶下徐徐将手里的荷花灯推入池里,然后袖袂轻举,柳腰慢起,那露在如云裙下的绣花小鞋方退下池岸边,一道茜色娇影就紧撞了那柳腰,惹得那雍容倩影摇摇欲坠,周旁的宫女也惊慌不已,他不禁向前小挪了几步,幸而那茜色娇影扶住了雍容倩影,他才放下了心。
范素芹明白了,心沉了,她知道若官燕不是皇上的妃子他一定会冲到官燕身边心疼一番。这叫她情何以堪,虽然她觉得官燕或许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但她不愿一次次看他突然来袭的冷背,望着这样的冷背,她不禁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或许一切都不是他的真心,他的好或许不过是为了这个盂兰盆节——
念头在她遥望见立在官燕身后不远处那抹扶风黄影入了她的脑中,她气怄不成,拂袖返身顺着池岸离去,她离去的脚步发出不小的动静,他瞬间察觉,回头望见她急匆匆的背影,一个箭步赶上她:“你去哪里?”
她止住脚步抬望他,他见她颦着秀眉:“你怎么了?”
“我……”她见他眼中的关心,耐住了心头的怄气,垂头轻语:“我去如厕。”
他恍然,微起温润浅笑:“哦,你一个人去?”
“嗯,我一时忘了。”
“德妃娘娘——”
她轻声落话正要唤那随在身旁的宫人,远处悠悠传来宫女心惊的唤声,她和他一起循声就见官燕若一具失了支撑的华丽偶人瘫在了一众宫女间,他慌急蹙眉,她看在心里,本来吃味想走,又踌躇住脚步:“王,我替你过去瞧瞧。”
他微立了下俊眸:“素芹。”
她偏头望他,淡微唇道:“我不想王回府后看的是我,却担心他人。”
他望着她落话小跑向官燕,心里难说的复杂,眼前的两个女人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重,若要放下一个,只爱一个,那么他要选范素芹,因为只能选范素芹,而官燕将永远成为他心头的朱砂痣,可是那又是对不起范素芹的事。
范素芹才到目的地,官燕就被皇上遣来的一顶软轿抬往西苑东边一处阁院,范素芹脚步不停径直跟在了随轿宫人后到了那阁院,但脚步到阁外花门就被一个太监拦住:“奴才失礼,敢问这位是何处的贵人?”
范素芹微蹙起眉,望着阁内道:“我是咸王嫡妻。”
太监忙向范素芹作揖:“原来是咸王妃,不知王妃可受德妃娘娘的请?”
范素芹一时答不上话,垂眸思索又道:“我见德妃娘娘晕了,所以来看看。”
太监公事公办道:“德妃娘娘无请,王妃不能入内。”
范素芹知道宫里规矩多,不敢无知冒犯只好站在阁门外,她站了不到一会,姜瑭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眼前,他朝她作了揖,脚步匆匆就进了阁,她心想正好待他出来可以问问官燕怎么了,于是也就一直等在阁外闲望着宫女进进出出阁门往阁内端茶递水送热面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