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汣小心扶着她落座在太师椅上,随后才坐在了她身旁,无意眼眸扫了官燕一眼,很快便回到了范素芹的身上。大殿很宽敞,但宽敞得并非遥不可及,然而坐在对面那位雍容的女子仿似已是模糊。
“哀家今年是有福了,咸王妃这还没瓜熟蒂落,淑妃也有孕了,哀家还以为自己见不到嫡曾孙了。”
“太皇太后是福气的人,定能长命百岁。”
瑞太妃把太皇太后哄得开心:“你是今日的寿星倒来哄哀家了。”
殿上的夫人命妇皆陪着太皇太后笑乐起来。
时辰在太皇太后和夫人命妇的笑谈中悄然而过,午时殿上的人都移到了福寿宫一处风景优美的小阁内用膳,今日是瑞太妃的寿辰,因此没人敢辞别不赏脸。
入席不久,两个太监提着食盒入阁禀道:“奴才们奉万岁之命予瑞太妃送上六样菜品。”
瑞太妃放下手中的筷子,拿着手绢轻拭过嘴:“替我多谢万岁。”
“是。”一个太监行来应过,便将食盒内的菜品一道一道端上席桌,范素芹吃了一块宫女夹上的翡翠卷满意在了心里。御厨掌勺被处以急刑后,毛豆子就顺理成章地担任了御厨掌勺,她这回在吃到他所做的菜品,明显感到他的厨艺精湛了不少。
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瑞太妃坐在她的下位,接着瑞太妃的是赵汣和范素芹,在他们对面坐着官燕和淑妃,其他陪席的夫人命妇坐在另一座,范素芹和官燕向对而坐心里多少也些难言的别扭,因此也没和赵汣多道话,而官燕则时不时将冷冽的眼色抛向范素芹。
官燕知道那个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经对她淡漠了,他的眼中不再有那种痴狂的追寻,如今他的眼里满满的是另一个女人,她食过一半借着如厕离开了席位,带着满腹不满闲步在离阁不远的花园内,打算散席前再回阁。
嫩柳垂绦,春阳映漪,潋滟波动三月天,小湖鸳鸯配成双,蝴蝶成对歇花间,眼里的美景皆让她幽怨鸡飞蛋打,他的眼神不在,淑妃怀了孕,家里的势力已没,离后位越来越远,起初的完美谋划成了泡影,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满目恨意中瞧见不远的长廊边有个宫女不知正往放在栏杆的茶壶内放些什么,便小迈着步,悄无声息靠上去,干冷问:“你在做什么?”
“啊?德……”
“你是瑞太妃的宫女?”官燕望着宫女回眸满面惊恐的脸庞认出她是瑞太妃身旁的菱角。
菱角将包过堕胎药的纸捏在手心里慌忙向官燕行礼:“德妃娘娘。”
官燕微抬着头侧眼打量她再次冷问:“你在做什么?”
菱角挪了挪握药纸的拳头,将纸往手心挤了挤,掂着彷徨的心:“没,没什么?”
官燕微起桃花眼威胁:“真没什么吗?要我唤人来搜吗?”
菱角哆嗦着给官燕跪下:“德妃娘娘饶命,饶命,奴婢一时糊涂。”
官燕优柔一笑:“你好好说,我要看看值不值得饶你一命。”
“奴,奴婢……”菱角低头转着眼珠急思,彷徨着不敢吭声。
“我可没太多时辰等你。”
菱角是聪明人,她听出官燕的威胁,跪走上前,在她脚步低声:“奴婢原被瑞太妃赏给了咸王,可是咸王妃怀孕又将奴婢遣回了瑞太妃身边,奴婢一向尽心尽力地伺候咸王,却遭咸王妃猜忌,奴婢心里不服才在她茶里下了点药,不过只是泻药。”
官燕低眸盯着她冷笑:“想来你是有心当王妾。”
菱角赶忙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官燕嗤之以鼻“哼”了声,小步挪到她身旁,眼眸中露出凶色,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弄个泻药是死,弄个毒药也是死,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然后将事嫁祸到淑妃身上,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菱角惊眼望着她,恐惧的心敲得若闷鼓,久久不能言。
官燕睇着菱角那张恐惧的脸冷冽轻笑:“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你是瑞太妃的人,我不会不给瑞太妃脸面。”
菱角沉沉喘着,哆嗦:“多,多谢,德妃娘娘。”然后慌问:“怎么嫁祸淑妃。”
官燕直起身,淡定轻笑:“你只管做就是,我会保你无事。”
“这……”
菱角惊疑着,思绪还没转过弯来,官燕已面带雍容微笑步态款款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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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话 ...
官燕走远,菱角从地上站起身,惊慌失措拿起托盘,又踌躇地将托盘放回了栏杆上,顺手拿起托盘内的茶壶想将壶里的茶水倒进一旁的园圃毁灭证据,但方把壶嘴下倾她就顿住了,对于这是她是怕了,她想若没证据那官燕也拿不到自己的把柄,回想官燕的话意她忽然意识官燕应该是想借由自己的手除掉淑妃,而自己如果不照做,恐怕难免要得罪了官燕。
虽然官燕没了家族势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菱角自知得罪不起,就把茶壶放回托盘,镇了镇精神端起托盘回了小阁。
菱角端着茶回到小阁,轻慢地将茶倒入席上每个人的茶壶内,然后站到了一边,官燕眼眸在淑妃和范素芹间徘徊,瞧见淑妃拿起茶盏,有意抬手碰掉她手里的茶盏:“呀,真是失礼,我觉着头上的发钗歪了正想整理,没想碰掉了你的茶盏。”
淑妃瞪了官燕一眼,但顾全局面低声:“德妃也非故意,不打紧。”
太皇太后瞧着官燕和淑妃对一旁的宫女道:“你们再给淑妃斟上。”
淑妃猜准官燕的故意,心里憋气,但顾着局面嘴上不怒,待茶盏再被添上热茶她便没心情喝了。
官燕见着范素芹没动茶盏,微拢蛾眉,嘴角微着似有若无的笑,举起茶盏饮了一口茶:“太皇太后这明前茶真是香醇,咸王妃为何不喝。”
范素芹地望着自己眼前的茶盏,憋出一脸难色缓缓拿起茶盏放到口边,牙关紧咬,透过杯沿盯望官燕,缓缓地又将茶盏落回桌面,一手扶肚,“哎——”蹙眉轻吟了声。
赵汣忙望向她关问:“你怎么了?”
她咬唇吃力:“不知怎么有些抽痛。”
“快去传太医。”
她听到太皇太后的命忙道:“多谢太皇太后关心,妾身想休息一下便可以了。”
太皇太后皱着眉头望她:“这怎么可以。”
她稍稍将歪着的身子坐正:“现在好多了。”
赵汣轻轻抚摸她的肚子怜惜:“真的好了吗?”
她看着他认真点头:“嗯。”
他想起今早她在厨房也突然疼过,便化开为她纠结起的眉头,回望太皇太后:“可能是孩子又耍调皮了。”
“没事就好。”太皇太后笑开慈眉道落,不一会抬起一手道:“哀家乏了,不如就这么散席吧,咸王好生扶着你的王妃回去。”
他方要扶起她给太皇太后送驾,太皇太后扶着一个宫女的手起身:“都免礼。”
目送走太皇太后领着宫女仪仗离去,与瑞太妃请退,赵汣便扶她出了阁。
官燕眼看着谋划落败狠狠地捏握住了拳,那鲜红尖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她掌心的肉中,她却一点痛感也未察觉,她此时的心痛远远疼于那皮肉,她嫉妒,疯狂的嫉妒,她一直认为自己在他心底是无人可替代,就算他娶妻,那心底一定还有一个位子属于她,但看到他能在她面前自如地对另一个女子温情脉脉,她知道他的心里已没了自己,然而输给在她看来不过是平庸无才,只会做饭的粗妇手里让她羞恼得无处泄愤。
范素芹回到府里,与赵汣午歇在床榻上,她拧眉躺在他的手臂间,多次嚅了嚅嘴,却欲言又止,他看出她眉头紧锁的愁,低头轻吻在她眉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嗯……是……”她踌躇落下:“没什么。”便将头侧转开闭上了双眸。
官燕竟是这样的女人,该不该告诉他……
如果不是上茅房恰巧亲耳听到官燕和菱角的对话,她如何也想不到美丽雍容,甚至大度的官燕会是个阴险狡诈的歹毒女子,而睡在身边的男人竟然是那样深深的爱过那样的女人,是不是该告诉他,能不能告诉他,成了她的为难。
思虑再三她选择了沉默,她觉得自己在宫外,官燕在宫内总归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又何必说出多余的话惹他不快。
自此她入宫向太皇太后请安皆十分小心,尽量避免在宫内喝茶吃东西,她知道除了要堤防官燕外,菱角更该堤防,甚至比官燕更该防,菱角是瑞太妃身边的人,进出宫内和她相遇也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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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一个月朗星稀,清风徐徐的悠闲夜晚,咸王府却显着忙乱,厨房婆子丫鬟忙烧着热水往产室送去,房寝内范素芹“哎哎”痛唤,房厅里赵汣来回踱步恨不得能到寝内帮上一把。
“哎,嗯……嗯……”
小葱紧握着范素芹的手,边为范素芹擦着额头上的汗,慌乱唤着:“小姐,小姐。”眉头的紧拧仿若那痛也在她身上一样。
范素芹口中咬着条折得厚实的白布帕哼哼唧唧地说不了话。
小葱见她难受得快晕过去的样子,回头朝站床位的稳婆急问:“孩子怎么还没出来?这要生到什么时候?”
“哎哟,这生孩子的事那能急。”稳婆说着,扶着她的肚子:“王妃再用点力。”
“这都两个多时辰了。”
“你大姑娘哪知道。”稳婆甩下话堵了小葱的口,忙又向她道:“请王妃再用点力。”
“嗯……”她紧咬着嘴上的布帕,往下死命地一鼓作气用着力,气过之后便头晕眼花地瘫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