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洪也不就不再假惺惺的推辞,把手上的那十几份案宗仔细看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道:“怎么都是文官?这可不好说啊。”
建立班底这种事情,可以小,但是绝对不能偏,要文武俱全。尤其是现在这种局势,蒙古残部还在北边,长远的考虑,肯定还有军事方面的大动作,没有武官方面的人才,会在未来和吃亏的。长子朱高炽久在北平,手下有相当数量的悍勇武人,朱高煦要想和兄长争锋,手中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武将,就已经是落了下风。
朱高煦闭着眼睛说道:“我也愁这个呢,可都是没有法子的事情,靖难以后,父皇先就换了京城附近的武人,用靖难的功臣替换下了建文旧臣。别说武将了,就是巡防营的营官都是父皇的亲信,我想在这方面钻空子也钻不了。我这个王爷就是听着还象那么回事,论起资历来,未必就比父皇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更高,先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朱棣是通过武力推翻建文才起的家,所以最注重这方面的事情,一开始就把军队系统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先天不足的朱高煦想在军队中拉几个属于自己的亲信,基本没有可能。
武人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就只能考虑文官。
林三洪抽出其中一份,仔仔细细看了好半天,越看越有兴趣:“这个人有点意思,汉王你看怎么样?”
“通政使司同知包慕正?从五品?这是个大贪官呐!”
“查出四万多两的赃银,自然是个大贪官,可这个包慕正……在这个位置上能贪这么多,着实的不容易。”
朱高煦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确实如此,可以试着探一探这个包慕正的口风,要是能用就收过来。只是抓人的事情是我干的,再去拉拢的话就做的太明显了。我的身份也不合适去大理寺,我开个条子,贤弟你代我去会一会这个包慕正,若是能用就从大理寺捞出来,若是不能用,就转到吏部的大牢,反正也是个大贪官!”
“今天晚上我还要进宫一趟,再晚的话宫门就要关了。”朱高煦说道:“这个好像不错,贤弟你看着办理吧,我这就开条子。”
“晚上进宫?”皇宫就是皇宫,可不是随便进出的菜市场,即便是皇子,要想进去也得分时辰,晚上进宫的话除非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根本就进不去。
“不要紧,我和母后私下里商量好了,”朱高煦笑了笑:“母后说胸口疼,让我趁着这个机会多去她那边探望探望。今天母后偷偷派人给我递了消息,要是今天晚上过去,能够‘凑巧’碰到父皇。我也刚好可以请父皇定下一些事情,顺便把你的官职要回来,要不然忒也不便。你放心,母后那里也替你说了很多好话的……”
天下母爱俱是如此,最是疼爱自己的孩子,无论皇家还是百姓。
第五十章 胆大包天
虽然大理寺和督察院、刑部并称三法司,其实职权却有很大不同,主要还是做一些前置工作,因为还没有真正的审结,所以大理寺的监狱算不上是犯罪官员的最后归宿,什么时候扔进吏部的大牢里头,基本上就算是结案了。
虽然大理寺的监狱更多是属于“双规”的性质,可毕竟也是监狱,只要进来了,基本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囫囵着出去。自大明朝开国以来,太祖皇帝就用峻法治吏,对于犯了事的官员,从来就没有手软过。所以,只要进来了,虽然暂时死不了,可要想活,好像也不大那么容易。
因为朱高煦主管京枢的吏治整顿,又有朱棣明里暗里的支持,当林三洪拿出朱高煦的条子之后,根本就没有再多问,直接就放行进去。、
大理寺的监牢并不比吏部的高级,一样的昏暗一样的潮湿,除了偶尔传来的呻吟声音之外,总体上还算安静。想来监牢里也不可能吃好吃饱,又受了五花八门的刑法,不死也剩下不多少力气,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
自从林三洪一进来,安静的监牢里立刻就炸开了锅!
“大人,下官冤枉呐,下官要陈情……”
“我要见万岁,本官堂堂四品,三朝元老……”
“大人,大人,求大人给户部的尚书带句话,就说下官遭人陷害……”
大理寺的监牢就是这点和真正的监狱不同,因为还没有审结,除非是特殊情况或者是有上命,否则根本就不允许家属探监,以防止互通消息和串供。
再看看狱卒谦卑恭敬的在前边引路,这些囚禁起来的前任大老爷们就晓得林三洪必然是某个部门的官吏,好似看到某种希望一般,憋足了劲的大喊冤枉。
身后跟随的狱卒早就见惯了这种情形,毫不客气的操起大棒连打带踹,把这些作威作福惯了大老爷们打的鬼哭狼嚎,却喊叫的更加大声。
一个一个哭天抢地的大喊冤枉,活生生就是当世的窦娥模样,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因为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林三洪还真生不出多少怜悯之心。
如果按照大明朝的律法,一条一条的仔细审理,要是把这些当官的全都拉出去咔嚓了,可能还有一个半个的冤死鬼,要是仅仅如现在这样罢官囚禁起来,只有轻判的绝对没有冤枉的。
过了一处监牢,来到囚禁包慕正的“午”字监,早有狱卒把林三洪安置在提审之地,上好了笔墨等所需之物,在林三洪的示意下去提大贪官包慕正。
时辰不大,镣铐之声响动,一身囚服的原通政使司同知现如今的犯官包慕正被带了上来。
“大人,冤枉啊,天大的冤枉。”一身镣铐的包慕正看也不必看,就知道上面坐着的一定是“上面”的人,一近来就趴下喊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下官受圣人教诲多年,又是前宋青天包拯的嫡系子孙,万万不敢做下上负天恩下负黎庶的贪墨勾当,请大人明察,还下官一个清白……”
所有的犯官都是一个德性,从来也不会俯认罪,一有机会就大声喊冤。言辞诚恳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个包慕正是两袖清风的廉吏。
林三洪的手里就攥着这个家伙的案宗,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赃银有两万两之多,要是没有贪墨,光凭他的俸禄,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没有这么些,不是贪官那才真的是见鬼了呢。
“受圣人教化”“不负天恩不负百姓”云云纯粹就是胡扯,尤其是这家伙既然还有脸说是包拯的嫡血子孙,真让人笑掉大牙,也不知道包拯的在天之灵听了这话会不会气的大骂这个不肖子孙。
林三洪并不急于戳穿这个“清官“的谎言,一言不的打量着这个大贪官。
包慕正的髻有点乱,但远没有到披头散的地步,身上的囚衣也还算齐整,一副白白胖胖的模样,看来在这监牢里头也没有受到多少拷打。尤其是身上的镣铐,明显是刚刚戴上去的——长时间带着镣铐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其实想想也很简单,这个家伙贪了那么多银钱,其手下或者家属亲朋一定为他上下打点,牢里大大小小的狱官狱卒肯定也收了他不少好处,这小子也不会受什么罪。
有钱好办事,没钱办事难,是千古不亘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哪怕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狱之中,有钱和没钱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
包慕正还在大呼小叫的喊着冤枉,林三洪一点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做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脸肃穆,让人看不出什么喜怒。
这个包慕正应该算是贪官中的另类了,在他的职位上能够能够贪墨数万里银子,要不是极品贪官还真不容易做到。一直到现在,林三洪还是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划拉那么多钱财的。
通政使司虽然也是在京的部门,不过是整理封存一下往来的书文,打理朝廷里的各种文字,基本属于后世的文件分管中心,稍微带点档案馆的意思。绝对比不上户部、吏部这些实权要害之地,属于比较典型的清水衙门。京官不能象地方官那样刮地皮,大部分好处多在于吃地方官的冰敬炭敬年节仪程。可地方官也不是冤大头,有用的衙门才会上孝敬,象通政使司这样“可有可无“的单位,谁会给这里送礼?尤其这个包慕正,还是同知,也就是说是二把手,相当于后世的文件分管中心副主任,看起来品级不低,其实没有什么权限。实权衙门的老爷们哪怕是给小妾摆一桌生辰酒,也有人抢着送礼。但是包慕正这样的,就是给老娘做八十大寿,估计也没有几个送礼的。
就是这样的衙门,就是这样的职位,包大贪官在任四年不到,就捞了两万多,真是贪到家了。
过了一会子,沉闷的气氛让包慕正如芒在背,眼见着脸上的汗水就淋漓而下——坐着的是决定命运的人物,犯罪的趴跪在下面等待着最终裁决,这种滋味儿肯定好受不了。
包慕正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不停的大喊冤屈,想要抬头却有点胆怯,正感无助之时,就听林三洪慢悠悠的说道:“贪的不少哇,两万多两白银,砸也能把你砸死了,被银子晃瞎了眼珠子,没有想到有今天吧?
第五十一章 明路一条
包慕正到底贪墨了多少银两,他自己心中雪亮。一听到林三洪说出“两万”这个数字,就晓得是证据确凿,想赖也赖不过去,当时就不喊冤了,再也不顾什么官老爷的体面和尊严,一脑门子扎在地上,不住的高声讨饶:“大人救命,下官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念下官十年寒窗……”
“行了,行了,别给我说这个,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