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霜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在冬天里却不是白sè的,.苍穹灰蒙蒙的一片,远方灰蒙蒙的一片,连大地也是灰蒙蒙的一片。有些黑sè的枯枝在雪中挣扎着露出了一点端倪,便被大片大片的飘雪再次掩盖,冬ri的凋敝一览无余。
山脚下堆满了一个个浑圆的营房,虽然朔风凛冽,可丝毫无法撼动这些粗布做的帐篷。如果近距离观看,就可以发现,帐篷的四壁上闪烁着银sè的符文,显然这不是普通的行军帐篷,而是一种法器。
天空中不时有巡视的修士飞过,各sè的光彩装点了那单调的灰sè穹顶。营地四周被白雪覆盖的黑sè森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暗哨,他们的飞剑已经磨的极为锋利,只等待痛饮淋漓的鲜血。
回霜山的冰雪虽然寒冷,可是无法沁透中军大帐那一指厚的牛皮,一阵阵高声的喧哗从帐篷中传了出来。姜百川坐在正中的高脚椅上,雪白的狐狸皮覆盖了椅子所有外露的部分。他身上穿了一件月白sè的裘皮大氅,腰间系着一根金sè的带子,上面用金丝绣着一只振翅yu飞的雄鹰,毫无疑问,这是西凉国皇家的信仰之物。他眯缝着眼,睥睨着帐篷中喝酒喧哗的修士,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饮宴,过了今ri,就要面对天穹山脉最强悍的门派。
天知道对方会在沿途中设下多少重禁制机关,在攻山的时候布下多少诡异的法阵,又有多少修士会陨落其中。不过作为西凉国的十三子,姜百川不缺乏野心,不缺乏勇气,更不缺乏勇气承受功成之后脚下累累白骨的怨念之气。他要的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权利,为了这些,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牺牲。
这次中军大帐中设宴款待的是六卿和两位长老,其余的修士在各自的帐篷中尽情欢愉。美酒和美食无限量供应,当然,这些佳酿都不是凡品,皆可用来增进修为。平ri中,这些修士碰都碰不到的东西,今ri却敞开供应,自然有不少喝醉失态之人。
长老之一的张大猛端着一碗酒,晃晃悠悠地来到姜百川的近前,大咧咧地说道:“殿下,老张纵横修仙界数百年,还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爽快过。老张敬殿下一盏,饮过这盏酒,愿殿下此次讨逆手到擒来,横扫他娘的天穹派。”
姜百川笑道:“借张仙师的吉言,大家同饮一盏,愿此次横扫天穹,天佑我西凉雄鹰飞翔在太白峰之巅。『雅*文*言*情*首*发』”在场的所有修士都举起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透着一股苍凉的霸气。
东海钓叟本来想说的一番话被张大猛抢了个先,不由得生出几分怒意,斜眼瞅了张大猛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平ri看起来浑傻呆愣,可到事头上还有几分jiān猾,这番行动我要提防他一二。
上官落雨放下酒盏,拱手说道:“殿下,据天穹派内的暗线来报,天穹派内诸事皆顺,我们的一号人物已经成功取得谷思勤的信任,接管了山上的枢纽之地。他们准备在我们攻山之时针对府库发动一次大的行动,彻底瘫痪府库重地。哈哈,这真是天意啊。”
姜百川抚了一下大氅领子上华丽的裘皮,意气勃发地说道:“好,太好了,既然是天佑我西凉,那么大家再饮一盏,愿我西凉皇族千秋万代,永生不灭。”帐中的修士们随声附和着,饮尽杯中之酒。
……
寒夜,各个帐篷中都把酒言欢,只有一人在寒冷的冬夜中伫立雪中,望着浓浓夜sè下的黑森林,他却感到有些迷失。当酒肉和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时,那便是一坨令人作呕的物yu。所有一切的起因都因为权利,所有一切也将终结于权利。
凌寒羽之前是咸州司天阁丙队的队长,这次出征自然少不了被征调。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离着巅峰还有一段距离。以他现在的修为,足矣在讨逆大军中谋得一个十夫长的位子。虽然不如在咸州司天阁舒服,可若是此役表现出众,一定会有不错的升迁机会。所谓升迁,就意味着更多的灵石,更多的灵丹仙药,更多的天材地宝和更大的权利。没有会觉得升迁是负担,凌寒羽自然也不会,可是他并不认为攻打天穹派是一个机会。
他对司天阁大军的实力没有质疑,他质疑的是姜百川。这个刚刚完成闭关的皇族修士,虽然雄心勃勃,但未免稍显稚嫩。为什么司天阁中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鸟不被委派以重任,偏偏选择这样一个绣花枕头,这是他愤愤不平的原因。如果这次出征让九卿之一上官落雨,或者长老之一的东海钓叟主持大局,那一定好很多。
凌寒羽不敢想象,将这样一群人jing凑在一起,外加一个没有任何统军经验的皇子统领,会发生什么事情,敏锐的感知力不仅让他在修行之时事半功倍,就是在司天阁内也顺风顺水。凭着自己敏感的直觉,他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确切的说他是为天穹派提供情报的那人。如果天穹派战胜,自然他会得到莫大的好处,如果天穹派战败,那该死的也都死了,他依然不会有任何损失。凌寒羽相信,司天阁中像他这样的修士绝对不少,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第二天,天空放晴,可回霜山附近的天空却依然yin森森的,南来的暖空气和北方的寒流在此地交汇,就算十里之外艳阳高照,可只要进入山界便yin云密布,这也导致了回霜山四季都笼罩在皑皑白雪的景象。
司天阁的队伍开始向前移动了,天空中黑压压一大片,如同满天的鸟群,也如暗夜中的寒星。姜百川的座驾是一个巨大的楼船,船身长不下一百丈,船zhong yāng有三层的阁楼,房间不下一百个。船身在阳光中散发着金sè的光芒,船舷的木板上的雕刻这细密的阵纹,这些纹饰中流淌着淡淡的灵气,气流在船底和两侧飞快的流动着,造成了上下气流的压力差,产生了浮力,这艘巨大的楼船才能在空中游刃有余。
船首处放着一只金sè巨鹰的雕塑,鹰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双翅微张,作势yu飞,透着一股雄健之气。如果走到巨鹰的近前,就可以感到船前的气流沿着鹰嘴被劈开,从船舷旁流过,楼船向前的阻力锐减。船中阁楼更是雕梁画柱,极尽奢华之能事,很多细密的纹饰根本就不是阵纹,只是为了凸显那一份雍容华贵才雕琢在那里的。一柄大纛立在船身最高的地方,半空中风卷旗面,咧咧作响,旗帜上高书一个斗大的姜字。
“驾着这艘楼船来征讨天穹派,还不如说来天穹山脉游历,更加贴切一些。”凌寒羽心中暗想。他负责楼船四周的jing戒,带领手下十名修士穿梭于大船的四周。和他做同样工作的有五六十支小队,大船前后数十里的范围内到处可见一队队修士的身影。他们驾的飞空法器形状如同一个圆形的碟子,碟子zhong yāng可以站立三人,不过基本上每人都有一个。这种飞空法器是司天阁的制式装备,金丹以下的修士人手一个,特点便是节约灵石。他们的确不用追求速度,在姜百川眼中,天穹派就是那待宰的猪羊,早晚都是一刀。
除了负责jing戒的修士外,还有很多修士没有进入大船,他们在司天阁的级别较低,分布于大船的左右和前后,组成前军,两翼和后军。
姜百川坐在楼船的最前方,一柄高大的高脚椅凸显出他身材的瘦削,他本肯可以在船舱中闭目养神,犯不上来到船头吹风。可这种威风八面的机会并不是太多,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将一切都握在手中的感觉对他来说简直妙极了。
……
听风谷,风裂殿中,华剑远捻着颌下的几缕须髯皱眉说道:“镇山,说说你探听到的情报吧。”
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拱手说道:“据散布在恶狼谷四周的暗哨回报,最近这些狼妖蠢蠢yu动,似乎妄图对我们不利。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华剑远眸子中jing光凌厉,冷声说道:“这帮畜生早不动,晚不动,偏偏选这个时候,恐怕已经知道我们的打算了。当年罗之青叛逃到恶狼谷之时,我就动了覆灭它们的打算,可是当时你们三人异口同声地反对。我虽然身为谷主,但面对三位一代弟子反对,也不能驳了你们的面子,显得我一意孤行,所以才隐而不发。没想到今ri遇到千载难逢的良机,偏生恶狼谷在这个节骨眼捣乱,真真气杀老夫。”
罗震山垂首言道:“师傅不要动怒,如果当ri我们出手灭了恶狼谷,必然实力大损,现在一样无法趁乱浑水摸鱼。依徒弟所见,只能见机行事。”
此时同为一代弟子的嵩昊阳施礼说道:“师兄所言极是。师傅,您真的打算将宝压到那个姜百川身上吗?徒儿真的不觉得他能够成事。”
罗震山剑眉一挑,恨恨说道:“无论他是否能够成事,天穹派已经处于最弱的时候。如果等天穹上人回来,那么我们听风谷便永远都无出头之ri了。你们难道忘了那ri天穹老儿折辱我等的场面了,那老鸟摇头晃脑,可恶至极。若不是忌惮他的化神修为,老夫早和他拼命了。”
嵩昊阳和罗震山互看一眼,心中苦笑不已,他们这位师傅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爱记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