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应了一声,兴奋的捏了捏指头,然后纤手轻探,夹着一张符纸,上前便往那瓷俑脸上贴去,我则扭头想要去拽那诡异关上的屋门。
但是我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还未用力拉动,忽听见身后一声异响,如重物扑地,便扭头去看,竟是江灵无声无息的瘫倒在地!
“哎!”
我大吃一惊,急忙赶过去,俯身将江灵的身子托起来歪在我怀里,这一托,我便能感觉到江灵浑身软绵绵的,似乎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再摸她的手,一片冰凉更甚之前,俏脸上也是苍白的毫无血色!我惊惧交加,使劲儿摇晃着她的肩膀,喊道:“灵儿!灵儿!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江灵紧紧闭着一双眼,牙齿也死死扣在一起,既不醒转,更无声音,我着急忙慌的去探她的鼻息,还有,虽然微弱,但是却没断掉,我的心这才稍稍镇定,又赶紧伸手去掐她的人中,掐了半天,却还是不醒。
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又急又气又惊又怒又疑又惧!逡巡四顾,只见屋子里一如之前,静谧而诡异,蜡烛上的火焰还在安静地燃烧着,那八炷香也一明一暗,积存着灰烬,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可江灵怎么会突然晕死过去?
刹那间,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感觉,就像是一只羊误打误撞钻进了狼群的包围圈里似的,又像是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走进了空无一人、深不见底的胡同里。
心相,这是极其不妙的感觉。
在遇见奎子的那一刻,我还以为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事,觉得只要救醒了奎子,找到了伤人的变尸,解决了就万事大吉,却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深入,竟然越深不可测!
自大何庄起,上金鸡岭,入老公馆,下轩辕地宫,两去殡仪馆,辗转伏牛山,纵横西峡,跌宕天曼,激战仙枯蝠洞前后!归来后又两番鏖战陈家村、观音庙,自忖也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窥书入相兴法悟道,败敌破术驱凶灭祟,剪除异物邪兽,披露阴谋阳谋,看透咒禁奇科,连开四大目法,无论庙堂还是江湖,虽时有波折,但还是一路乘风破浪,快意恩仇!不知不觉间也存了傲意,可熟料,今日竟似要小阴沟里翻大船了!
不,不,不能这么想……
我深吸一口气,暗自念叨:这次是人生地不熟,做事略微有些孟浪浮躁了,但还没有翻船,必须要摄定心神,稳住阵脚!
“嗤!”
我正在懊恼,一丝轻微的响声骤然传出,把我激的浑身一抖。忙循声去瞧时,我赫然看见江灵手上的明黄色符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漆黑如墨!
我伸手去摸那符纸,一碰之下,那符纸竟散落成灰!
这……
我从未遇见过这种诡异而恐怖的局面,你还不知道对手在哪里,便先落了下风,甚至连自己人都悄然折了。
到底是谁伤了江灵,毁了符纸?
为什么我的耳、目、口、鼻、身、心六意全无反应?
难道就是那个瓷俑?
我抬头看它,它还是静静的被笼罩在袅袅的烟雾之中,只是那笑意仿佛更浓了,眼睛也似乎更活了。
“吧嗒……”
一声似是水珠滴落的响动传来,我的心猛然一揪,凝神细听时,屋子里却又静的瘆人。
“吧嗒……”
正当我在怀疑自己是否因为紧张而出现了幻听时,却又是一声响动传来!
这次听清了!
我猛地把目光投向那盛着血馒头的盘子,只见盘子里的血馒头湿漉漉的,似乎是被水给浸透了!
可刚才它们还是干的,又是从哪里来的水浸湿它们?
我往上一瞥,但见瓷俑嘴角处,一点晶莹剔透,正缓缓滑落,片刻间脱离瓷俑下颌,嗖的滴入盘中,发出“吧嗒”的一声。
“是瓷俑在流口水?”我骇然的张大了嘴,心中暗忖,难道它是活的?是什么活着的邪物伪装的?
慧眼!
我双目圆睁,瞪视那瓷俑,如此一相神,我便发现有无数荧光在瓷俑周身晶晶闪烁,仿佛是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团聚一堆在腾跃环绕。
是魂力!
我心中一凛,顿时振奋精神,好哇,果然不是个寻常瓷像,居然有残魂暗藏身上!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有多大的道行!
我挺身一起,本想上去将这瓷俑推倒打碎,可又是一顿,我不敢放下江灵在地上,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呢?
心思急转之间,我灵机一动,便把轩辕八宝鉴拿了出来,对着那瓷俑照去。
但是这一照,那瓷俑座下竟然咕嘟嘟的往外冒出黑雾,风卷残云般涌入轩辕宝鉴的镜面里!
我急忙翻回镜子去看,只见镜面早已经是浑然发黑,结下一层厚厚的黑垢,如同涂漆!
好厉害!
我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把轩辕宝鉴收了起来,这瓷俑的祟气竟一重如斯!轩辕宝鉴根本无法全部吸收!
怎么办?
第374章 万眼万身
刹那间,我心中已经是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也起了数种毁像砸案灭烛折香的方法,但看着昏迷不醒的江灵,我还是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
如果不出我所料,江灵必定是被这瓷俑蕴含的祟气所伤,一直呆在这屋子里没什么好处,不如先出去救醒了她再做打算。
还有,郑军强、东子、李朝先这么长时间也不进来,外面又没有无任何动静,这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念及此,我抱起江灵,再不看那瓷俑一眼,扭头朝屋门走去。
但是,就在我转身的这一瞬,千百道阴冷的光芒骤然投下,全都钉在我的身上——墙壁上蓦然冒出了无数双猩红的血眼,一只只没有眼皮,全都是瞪大了的眼珠子,满天星辰般镶嵌在墙壁上,没有黑白分明,只是猩红如血,死死的聚焦在我一人之身,不,是聚焦在我的眼睛上!
每一只眼睛都眨也不眨,转也不转,阴冷而漠然,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的双目!
每一只眼睛的每一个瞳孔里都有一个抱着江灵的我!
轰!
我大脑里猛然一声嗡响,周身寒毛轰然乍起,双腿一软,几乎瘫倒!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
我连忙瞥向那屋门,只见屋门上也是一只眼睛连着一只眼睛,猩红鲜艳,赤液暗涌!
我本来想提气踹开那屋门的,以我的混元之气,踹开一个木门绝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我如果踹上去,我的脚就落在了成十上百只眼睛上,是要踩的眼珠子乱蹦还是血肉模糊?
我几乎无法想象那种局面,其实我已经浑身乏力,脚根本就抬不起来,气根本就提不上来。
我狼狈而艰难的后退了一步,我想要逃开那些可怖血眼的幽幽注视,但是我一扭头,便赫然发现,整个屋子,四面墙壁,都是一样,血眼遍布,无处落空!
就连天花板上,也全都遍布着狰狞而暴突的赤色眼球!
我就沐浴在这无形无声的木广州。
那目光里充满了戏谑,充满了阴邪,充满了冷漠,充满了怨毒……
两根白色的蜡烛还在静静地燃烧着,幽黄色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迅即恢复如常,那瓷俑的脸,在往来交织的血眼目光中,笑意似乎更浓,腮红似乎更艳,唇色似乎更腻……
缭绕的香烟,笼罩着它仿佛临世的魔神,晶莹的口水从它的嘴角一滴滴跌落,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吧嗒”、“吧嗒”的砸在盛着血馒头的盘子里,形成这间静谧到可怕的密室里唯一的声音!
那盛着血馒头的盘子里的水已经溢出来了,正顺着暗红色的几案往下淌落……
我有些呆,一切都荒谬无比,却偏偏真实的可怕!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这是幻觉……对,这情形一定是因为我精神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慧眼!
我要祭出所有的三魂之力,把自己从这恶心的幻觉中拉出去!
魂力还是能调动的,可,可慧眼似乎难以开启。
周身还是处在无穷无尽的血眼注视中,每一只都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心中一沉,不是幻觉,难道是被人施了邪术?
灵眼!
如果是邪术作怪,我就要看破术脚所在!
可灵眼似乎也无法开启,室中情形一切照旧。
我忽然有些泄气,不,更严重,是有些崩溃。
目光是无声无形的,但我能感觉到那种芒刺在身的痛楚、万夫所指的恐怖,就仿佛无边无息的黑夜里,不计其数的手在反复摩挲着你的身子,你看不见那手,也抓不到那手,更无法逃离。
我几乎忍不住要浑身发颤,我下意识的不去看那些地方,而是将目光投向地下,但是这一刻,我呆住了——地上也全都是血眼!
我就抱着江灵站在无数的猩红眼球之上!
这……
我两腿一软,猛地瘫倒,与此同时,我紧紧闭上了双眼,我无法承受这种密集而恐怖的注视!谁说目光不能杀人,这就是杀人的目光!
我的胳膊也软了,江灵要掉在地上,我匆忙匍匐,双手在地上撑起,手心贴到了地上……不!
在我手心触地的那一瞬间,似乎摸到了许多粘稠、柔软而且富有弹性的圆溜溜的东西!
不,不,我不能摸……
我神经质似的把手抽起来,在自己身上反复擦拭,但很快,我便感觉到脚底下似乎有东西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