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头绪,还要防备对头的暗箭。”我道:“但是似乎也只能这样了……走吧。”
我话音刚落,腰间的青藤药葫忽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一道声音传进耳中:“主人,我能嗅到农皇子的气味,这样是否可以为您效力?”
这声音……是童童!
我登时大喜过望,青冢生却道:“怎么了,元方,还不走?”
我道:“且等一等!童童有话要说。”
青冢生和老爸面面相觑,我也没对他们多做理会,心中连忙问童童道:“你现在就能嗅到他的味道?”
“是这样的主人。”童童道:“我被血童子炼制的时候嗅觉已经异于寻常,但凡是刻意记下的味道,只要在方圆五里地之内,都能捕捉到。我先前在血金乌之宫时,血金乌之宫九大长老,除了重瞳子也就是望月平时极少接触之外,其余八大长老的味道我都熟记于心的,如果农皇子在方圆五里之内,那么我一定能嗅到他的味道,只是我需要出来,在葫芦里是嗅不到的。”
我听了这话,当即就想让童童出了青藤药葫,但随即又心中转念道:“童童,这地方已经被痋术布及,到处都是危险,你最好还是别出来。否则一旦被痋虫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的主人。”童童道:“我是天天泡在青冢生药水里的,身子上下内外无论骨肉脊髓,都已经浸入了药力,这药是青冢生为了延续我命而特意制作的生阳滋阴之药,痋虫从本质上来说是以邪法用药养出来的祟物,它们跟我这药的效力不合,是根本不会往我身上钻的。”
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转而问青冢生道:“老前辈,童童说他能捕捉到农皇子的味道,可以帮咱们找到对方。”
“啊?这是好事啊!”青冢生也大为兴奋道:“那就让他引路,找到农皇子!”
“可是童童说他必须要出青藤药葫,否则嗅不到味道。”我道:“他可不可以出来?”
“当然可以。”青冢生道:“他几乎时时刻刻都泡在我配制的药里,那药又与痋虫不合,这痋术,童童是不怕的。”
“好!”我立即在青藤药葫上拍了一把,喊道:“出来吧,童童!”
“啵!”
一声轻响,青藤药葫在我腰间裂成两半,一团拳头大小的光洁肉物瞬间迸出,迎风而长,片刻之间已经生成一婴儿模样,赤条条的半蹲在地上,朝我拱手而拜,又朝青冢生和老爸团团作揖。
“好了,小东西。”我合上青藤药葫,笑道:“快办正事,试试能不能嗅到农皇子的味儿!”
“是,主人。”童童嘻嘻一笑,转而正容敛色,目视四方,小鼻子一耸一耸,只片刻功夫,便道:“有了!就在这个方位,主人请跟我来!”
说话间,童童纵身一跃,便蹦蹦跳跳着往前奔去。
我们三人都是大喜,没想到童童能有这般能耐,关键时刻竟奏了奇效!当下,我也没时间多发感慨,只是连忙跟着童童快速前行。
如此这般快速奔行了似乎两里之地,童童忽然停下了步子,我也早看见前面三丈开外的地方耸立着一大间石屋,乍看之下,那石屋的模样有些古怪,它的形状并不是方方正正的,而是有些类似圆柱,房顶也不是完全平坦的,而是有些波折起伏,但这都不是我所侧重看的重点,重点是石屋顶上盘膝坐着一人,那人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此时正惊愕地望向我们,我与他四目相对,彼此都是精神一振,童童果然不负我望,此人正是农皇子!
既然找到了人,那接下来就该小心应付了。
我忍不住又看了看那石屋,心中暗道农皇子这厮躲着这里是做什么?莫非望月、木仙他们就在这间石屋里?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由得充满希望!
那石屋朝向我们的地方有一门一窗,门是木门,窗是铁窗,都严丝合缝的闭着。
当我的目光看向门前的时候,竟不由的吃了一惊,因为石屋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并不高大,还披着深灰色斗篷的人!
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人!
而刚才,那石屋门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第464章 痋王之后
老爸和青冢生都看见了这个人,青冢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那本来松弛的仿佛烂泥似的眼皮蓦然间全部撑开,眼瞪得浑圆而大!老爸横身挡在我的前面,眼睛却微微眯缝起来,目光钉子般扎在那人身上。
童童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身子,想要往我身后躲避,我拍了拍青藤药葫,葫芦裂开两半,童童会意,立即缩骨易筋成一团,钻回了葫芦中。
那人的身子几乎全都隐藏在了斗篷里,只有一张瘦削的可怕的脸还露在外面,他的眼珠子有些发黄,但是眼睛却深邃而锐利明亮!他的个头并不高,只不过中人水平而已,但是那气势却仿佛睥睨苍生一般,显得骄傲而冷漠。他的头一丝一毫都没有动,目光却逐一俯视般扫过我们,让我在刹那间想到了苍狼眼神的凶暴和犀利。
《义山公录·相篇·相形章》对这种眼睛有评论说:“狼目珠黄视若颠,为人贪鄙自茫然,仓皇多错精神乱,空暴狂徒度百年!”
批语的意思是指这种人为人贪婪而狂躁暴戾,精神心性异于常人,结局往往是悲惨的。
他的皮肤很黑,黑的似乎散发着油光,额前的皱纹很多,横纹、纵纹都有,密密麻麻,一道连着一道,看上去深刻而坚硬,仿佛刀刻斧划,额前露出的一抹头发,又黑又浓,还有些卷曲。
他似乎不是中国人。
这是我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他一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这是我心中产生的第二个念头。
在我心中第三个念头还没有产生的时候,他突然咧开嘴伸出了一条血红的舌头,在他那干涸的几乎要掉下皮来的轻薄嘴唇上舔了两下,然后哧溜一声又缩回口中,笑了。
朝着我笑了。
他的目光从青冢生、老爸身上扫过之后,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先从脚看起,由下而上,直到我的头,最后停在了我脸上,久久没有移动。
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直直相对,我们谁都没有退让,也没有回避。
目光交织,并没有擦出花火,相反,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阴冷的氛围,刺激的我浑身上下阵阵泛寒。
他的笑不怀好意,让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隐藏在暗中许久的毒蛇,终于看到一只猎物从眼前后知后觉经过时的开心,那笑是诡异中带着些许兴奋,兴奋中带着些许残忍,残忍中带着些许狡诈,狡诈中又带着些许满足。
“你就是陈元方?”他突然开口说话,嘴唇动的十分怪异,语调也有些生硬,这让我更加确定,他不是个中国人,至少不是汉人。但我不得不说,他的汉语还算流利。
“你认得我?”我有些诧异,如果说在中国术界,我是个出名的人,那并不足为奇,这一年多来,我着实是太出风头,但是如果说就连一个异族人与我初次见面,都能知道我是谁,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他那诡异、兴奋、残忍、狡诈而满足的笑容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偏差和变化,依旧是奇怪的唇部动作,用略有些生硬的语调道:“农皇子跟我说你精通麻衣道法,已经开启了四大目法,练成了两道极气,甚至学会了咒禁十二科,成了半个神相。”
我瞥了农皇子一眼,他还在石屋的房顶之上,只不过姿势从盘膝而坐变成了负手而立,此时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农皇子是个厉害的角色,狡诈而阴毒,但是我们三人对付他实在是绰绰有余,只是眼前站在石屋门前的这个人,给我带来的危险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而且更让我心惊的是,这人身上的危险感觉仿佛不仅仅是一种,是一股,隐隐之中,似乎另有一种极度的危险,虽然也从他身上传出,却并不隶属于他。
我的注意力不得不暂时放弃农皇子,而转移到他的身上。
我道:“请问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他道:“农皇子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我道:“是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
他道:“真的,我就高兴,假的,我就不高兴。”
我道:“你高兴了又如何,不高兴了又如何?”
他道:“我高兴了,他们活,我不高兴了,都要死。”
我一愣,他口中说的“他们活”中的他们,应该是指老爸和青冢生,难道他看不出老爸和青冢生的实力?或者说他虽然看出来了老爸和青冢生的实力,却有恃无恐?
“前辈,晚辈给您介绍一下,这三人中的老者,乃是昔年名垂天下的五行六极诵中人,东木森森掩青冢的鬼医先生,戴草帽的这位乃是陈天默和陈天佑的孙子,当代麻衣陈家的族长陈弘道!”农皇子在房顶上发声道:“前辈可不要小觑了他们。”
说着话,农皇子突然回顾四方,拍手喝道:“徒儿们,还不出来见过高人!”
“刷、刷、刷、刷、刷!”
五道破空之声疏忽传出,刹那间,场中已经多出了五道人影。
从石屋后面蹿出来的五道人影。
高高低低,胖胖瘦瘦,都披着一件类似农皇子那奇诡道袍的衣服,只是颜色上略有些浅,胸膛部位绣的血金乌也有些不同,不但体型略小,嘴角也没有滴血。
这几人蹿出来以后,回过身整整齐齐地伏地一拜,道:“参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