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该还是不该?如果你是万家人,你会不会这么做?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江灵又沉默了片刻,剑已经放了下来,道:“我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还是说不清楚。”我叹道:“人人常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常人又偏偏做不到这么洒脱。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的万籁寂已经不是以前的万籁寂了,他已经修成了至善之心,就算你要杀他,他也不会还手,但是杀了他,你就报了仇吗?你就安心了吗?你就快乐了吗?这一次,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无法恢复功力,如果没有他,你也不可能平安醒来,如果没有他,你的诅咒之力也不会被压制住,咱们更不能像现在这么相处。”
江灵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万籁寂还是端坐在地上,微闭双目,口中喃喃念诵着不知道是哪部佛经。
就好像我们所说的话完全与他无干似的。
这一派道貌岸然的样子,让我很想上去踹他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看看是否还是这么淡然。
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对江灵说道:“如果你非要杀她,我不拦着你,也不帮你,你自己就可以杀了他。”
江灵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嗯,灵儿,他还要帮望月解除鬼面恶魂。”
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近前,说了一句话。
江灵泄气似的道:“好,我不杀他,等望月的事情好了之后再说吧。”
说着,江灵把剑插回了剑鞘。
我知道,江灵虽然这么说,但是却表明她不会再杀万籁寂了,老爸的话恰是时机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而已。
不过,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望月刚才还受伤了,连忙回顾四周,喊道:“望月呢?伤势怎么样?”
“等你腻歪够了,他早死了!”老舅道:“东木前辈给他弄好了已经!”
果然,我看见望月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彩霞陪在一旁,都正微微笑着看向我。
我突然发现,场中的人似乎少了很多。
绝无情、薛千山、袁明岚、李星月、封寒客都不在了。
邵如昕也不在了!
木赐、木仙、阿秀也不在了!
这人都跑哪去了?
“别看了,咱们也该走了。”蒋梦白走过来,带着一丝失魂落魄的惆怅,道:“你在这里腻歪,很多人都受不了。”
我略略一笑,道:“走,北归吧。”
第494章 浮生难闲
冬去春来,眨眼间,飞雪化流水,木叶重整天地,中原又是暖意盎然。
自南疆归来,许久无事,时间过得极慢,又似乎极快,恍惚之间,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寒暑。
但仔细想来,我也不过二十二岁罢了。
昔日一别,木赐、木仙、阿秀、邵如昕久久都没有消息;老舅、蒋梦白、蒋梦玄也辗转回了蒋家村,除了偶尔电话联络之外,并无再见;张熙岳回到张家寨,身子已经修养爽利,曾子仲在冀北老家也已经将功力恢复……至于梅双清,在陈家村盘桓一阵后,就和青冢生一起离开,结伴东游而去,说是要泛舟海外,渡远洋,寻仙山名岛……
思及之前并肩作战的种种旧情旧景,我也十分想念他们,幸好平日里有江灵作伴,太古真人、一竹道长、柳长青、柳长荫、墨是金、守成和尚等人也来过几遭,也不算太闷。
老爸、奶奶平时也指导我一些修行气功的法门,简单的动作招式也练习一下。由于我不是从小打下的习武底子,协调性和柔韧性并不好,相较于江灵都差的很远,所以这就遭大罪了。
江灵抱着“为我好”的宗旨和借口,奔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继续练”的毅力,冷血无情地督促我。
单单就劈腿一项,我死活拉不开,江灵上来,用剑鞘点着我右脚,然后一个地堂腿,扫中我左脚,只听“咔嚓”一声响,蛋蛋已经磕在地上了……
那一天,我哭得泪流满面。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因为疼而哭的。
在接下里的四五天里,我都没敢怎么动腿,就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地,比穿一步裙的女生步子还小。
彩霞和望月耳闻目睹了这一切,表面上同情悲悯,内心实则幸灾乐祸,简直是一点尊师重道的良心都没有。
令人唏嘘的是,万籁寂死了。
不,应该说是无恶大师圆寂了。
从南疆归来之后,万籁寂履行诺言,在曾子仲恢复功力之后,协助我们将望月身上的鬼面剥离出来,并从中抽离出朔月之魂,移至木偶傀儡之上。
有万籁寂的协助,我们倒是根本不用再找朔月的尸身。
想当初,为了农皇子和朔月尸身而南下千万里跋涉,历经各种厄难苦事,到头来结果却出人意料,专门去做的事情实则成为陪衬,偶然遇到的事情反而成为主角,这便是人生,也是天意,即便是以我相门观天知意,卜门机断来去也无法预知漫漫前途,由此也可窥见冥冥天数不可揣度之浩淼大境的一斑!
万籁寂将朔月之魂分离出之后,将那部分属于自己的恶魂重新收归体内,未几,便告圆寂。
他在南疆一战,竭尽全力为江灵压制禁咒之力,几十年的修行全托付在了白色念珠之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当办完了最后一件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颤巍巍双手合十,闭目而诵,喃喃声中,坐化了。
涅盘之前,我听见万籁寂念诵道:“万籁寂,万籁寂,身陷恨泥潭,心无半菩提,一腔杀人火,千里辗转迷。本为作恶生,岂料善结局。若能大地作黄金,或令满空飞白玉,便是遂了重生念,万籁他都寂!”
大地作黄金,满空飞白玉,是佛祖菩萨才能做的事情,万籁寂这是愿自己死后真能得脱大道,归化成佛,那才算是遂了心意。
江灵心中本来对万籁寂有所芥蒂,但是万籁寂一死,江灵倒是唏嘘不已,手腕上那串白色念珠也成了珍惜之物。
至于我,除了对万籁寂的死感到惋惜之外,还有一点耿耿于怀,他似乎是知道一些天书的事情,也知道我太爷爷陈天默的事情,可惜,再也问不了了。
我怀疑陈天默没死,怀疑晦极就是爷爷,但是老爸统统否认,奶奶也不置可否,问老爸陈天默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又是什么时候下葬的,老爸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又说不准,奶奶也是这样,再问三爷爷,又说是我爷爷亲手操办的,甚是隐秘……这些说法综合起来的结果就是等于没说,令人发狂!
我内心深处十分想提议去祖坟起出棺材来验尸,看看陈天默的尸体究竟在不在祖坟之中。
当然,这个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其实,这种大不敬之事,就连想想都觉得罪过。
我倒是十分盼望着晦极能再次出现,如果他再出现的话,以我和老爸的能力,留下他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摘下面具,我都会强行给他去掉,看看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人!
绝无情在这段时间里也是安分了许多,没有再找我们的麻烦,或许是四处寻找邵如昕了。
我一直都担心他会对轩辕八宝鉴念念不忘,会找些由头来陈家村寻衅滋事,好在都没有发生。
术界也无大事。
我不时琢磨轩辕八宝鉴,常常想起太虚子在观音庙里弄出“镜花水月”那一幕奇术,然后感慨这上古之物的灵力绝非我眼下所发掘出来的这么简单,只不过究竟如何挖掘它的潜力,我还是尚无头绪。
用血滴在上面,或者用混元之气注入其中,或者用夜眼、慧眼、法眼、灵眼去看,与镜中的自己眼睛对视,都没什么新鲜有效情况出现。
我也只能用时机不够,机缘未到来安慰自己。
人家太虚子在深山老林里研究了几十年才琢磨出来一个术,你刚拿到手才多久,就想有所作为,也实在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太急功近利了。
好事多磨,暂且不急。
除此之外,老爸、奶奶、三爷爷还在积极联络太爷爷,全国各地探查一切有关神相天书的线索。
虽然说我手上握着神相令这一张王牌,但是寻找神相天书毕竟是陈家自己的事情,我不能因私费公,更何况,神相令中这么多门派,当初也是因为各自的利益,才会团结起来,结成同盟,各个都有私心,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见书起意?
这一天,我被江灵训练了一个白昼,直到傍晚,我累的跟狗一样时,才被允许躺在藤椅上休息一会儿,老黑躺在我椅子旁边,盯着我,然后受到了我的感染,也跟我一样,频频伸舌头。
老爸、老妈因族中事务,并不在家,江灵去做饭,望月和彩霞在御风台上修行,没有了鬼面之后,望月自身的本事受到了影响,阴阳大执空术竟不如从前,这让他不得不再继续修行,我也用了一些《义山公录》上提及的益阳补阴之术传授给他,助他恢复,因此他和彩霞也勤勉的很。
“汪汪!”
老黑突然一跃而起,兜着屁股,晃着尾巴,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也早已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大门开了,老黑“嗖”的朝着一苗条身影蹿了过去,却被来人一脚踹翻在地。
“滚!”
老黑呜咽着跑了回来,耷拉着脑袋重新躺在我椅子下。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在医大读书的老妹回来了,全家只有她最讨厌狗,因为她天天在学校解剖室里解剖狗、兔子、老鼠、青蛙,看着这些活物,有一种心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