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川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并不灼热,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得苏婷越来越心虚,伸出手指笔出手势说:“好吧,我是有点喜欢,但真的就一点点。”
曾经穿白衬衣笑容温暖的男孩子的确是她的取向,她也为此心动过,但事实证明男人不能只看脸,她已经心如止水多年。
而且贺东川穿上白衬衫,估计、可能……好吧应该还是帅的。
苏婷不得不承认,虽然曾经踩过坑,但这么多年过去,她颜狗的本性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在颜值之外她更加挑剔了。
但这也侧面说明,贺东川颜值是很过关的,平时的穿着打扮,他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好看,再加上职业加成,她看的也很顺眼。
想到这,苏婷特意强调:“我也很喜欢你穿军装的样子。”
贺东川瞥她一眼,神色淡淡问:“是吗?”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苏婷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吃醋了?
但不对啊,家属院里的男人都是有媳妇的,她可从没偷瞄过谁。再说了,这些军官全是穿军装的糙汉子,看他们还不如看贺东川本人,他吃哪门子飞醋?
心里疑惑,苏婷嘴上说:“当然,我骗你干嘛?”
“我穿军装的时候,你怎么没夸过我?”
“我没夸过吗?”苏婷反问,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她最近夸过谁?
应该没有……不对,还真有。
苏婷瞪大眼睛,一脸无语地看向贺东川:“你不是吧?儿子的醋都吃?”
贺东川丝毫不以为耻,神色坦然说道:“问题不在于挨夸的人是谁,而在于你没有这么夸过我。”
苏婷呆愣许久,嫌弃道:“……你好幼稚。”
第33章 火了
周日买电扇的时候, 苏婷夫妻俩顺便把自行车也搬回了家。
本来早就想买的,但每次来市里都忘记带票,这件事就被耽搁到了现在。
前几天贺东川将电扇票拿回来, 为了防止再次忘记, 苏婷就把两张票放一起了。事实证明这么做的确有用,要不是早上拿电扇票时看到, 她准得再次忘记这件事。
这也给苏婷提了个醒,出门前将钱票又清点了一遍, 确定带够了才跟着出门。
路程花费的时间跟平时差不多, 不过下车后三人直奔新华书店,他们说好要去买新一期的《连环画报》。
他们到的时间早,售货员都没怎么进入工作状态,正靠在柜台后面打哈欠。里面认真挑书的顾客并不多,但摆连环画的几排书架前都坐着不少人, 而且基本都是半大孩子,拿上一本连环画, 盘腿坐下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他们,贺焱轻声说:“好多人啊。”
“是啊。”苏婷点头,周日学校放假,这些孩子可不都跑新华书店来了嘛。
说话间,三人就走到了放《连环画报》的书架前,至此他们才发现,跟这里相比,前几排书架前坐着的孩子都不算多。
想想也正常, 《连环画报》怎么说都是国内发行量最大的画报, 读者众多, 再加上新一期的杂志刚上市, 自然有很多读者来尝鲜。
再看书架,这一整个书架,上下共四排,放的都是《连环画报》,上下两排是往期杂志,中间放的则是最新一期。
而最新一期杂志又分为未开封要售卖的,和开封供人翻阅的,后者数量也不少,占据了一排货架的四分之一,多的不说,二三十本是有的。
但现在,供人翻阅的画报已经空了,再看地上的孩子,从这个书架一直坐到了旁边书架,由此可见《连环画报》有多红火。
对以前的苏婷而言,《连环画报》红不红火跟她没关系,反而杂志越红火,投稿难度就越大。
但如今苏婷的连环画已经过稿,此时看到这幅红火景象,她与有荣焉,而且她伸手拿画报时偷瞄了眼,坐在她面前的就有两个人正在看《出桃源村》。
见苏婷拿了画报久久不动,贺东川走到她身后问:“怎么了?”
苏婷将食指竖在唇边,又低头指了指旁边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做了个偷笑的表情。
贺东川顺着她指的低头看去,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看着两人打的哑谜,贺焱跟着低头看了会。虽然他认字有限,但记忆力不错,很快从众多图画中发现了熟悉的地方:“妈妈!这个跟你画的……”
苏婷赶忙从书架中抽出两本画报,然后弯腰捂住贺焱的嘴巴:“别打扰大家看书。”
贺焱也注意到了翻看画报的众人,因为他那声叫唤而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将手捂在苏婷手背上,并摇了摇头,用行动回答:“我不说话了。”
见状,其他人纷纷低下头继续看连环画,苏婷也松开手起身说:“我们回去吧。”
贺东川抬手从书架上又抽出两本《连环画报》,抬了抬下巴说:“嗯,走吧。”
“拿两本 就够了。”苏婷举了举右手,示意她已经拿了画报。
贺东川说:“我想单独看一本。”
《连环画报》定价两毛一本,四本也才八毛钱,对他们而言实在算不上贵。而且上面还有她画的故事,他愿意多买两本也行。
念头掠过,苏婷说:“行吧。”
……
去百货大楼前,苏婷本来有点担心他们买的东西太多不好拿,等买完东西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自行车在这年代本身就是交通工具,必要时候,后座能栽的东西可不少。绳子一捆,别说一台电风扇,多摞两台风扇都载得动。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贺东川力气大,否则换苏婷来扶,分分钟得连人带车倒下去。
二八大杠本身就挺重的,选车时苏婷试了下,龙头比她读书时骑的自行车重多了,这车还高,她把着龙头走了大半圈,硬是没敢骑上去试。
一来她不会骑这种自行车,怕上去就摔下来,二也想着这层卖的都是大件电器,她自己摔了没事,撞坏电器才麻烦,保不齐得破产。
她不敢试,贺东川却没那么多顾虑,坐上去就把车踩了起来,骑出去没一会就稳稳当当回来了。
骑完一圈,从自行车上下来贺东川就说:“就这辆吧。”
苏婷买大件就认牌子,虽然这时候没有两年保修半年包换的规矩,但大品牌品控好,东西买回家两三年都不会坏,后面出问题也是小毛病,家里要是有男人,自己都能动手修。
前后两次买电风扇,还有这次挑的自行车,都是牌子的,因此贺东川拍板后,她没再犹豫,非常痛快地让售货员开单,自己拿去结账。
帐是两件东西一起结的,百货大楼收银员拿到单子,抬头看了苏婷好几眼。
自行车不用说,三大件之一,电风扇在这年代也是稀罕东西,不止票难弄,东西还不便宜,一般家庭攒上小半年,也未必舍得花这个钱。
苏婷倒好,一次买俩,可不引人注目嘛!
惊讶归惊讶,看到随单子递过来的两张票,并一摞大团结,收银员没多问,麻溜地算出总额,将钱点清楚后开出收据,和找零一起递给苏婷。
不过等人一走,就跟旁边柜台的售货员嘀咕了起来:“知道她买的啥吗?”
“什么?”
“一台华生电风扇,一辆永久自行车。”
“哇!这得不少钱吧!”
“钱算什么,人给的都是票,电风扇票,自行车票。”
工业券这东西,稀罕,但又没那么稀罕,只要有正经工作,单位每月多少会发两张,攒一攒,借一借,花上一年时间,咬咬牙也能舍得买辆车。
票就不一样了,再大的国营厂,一年也不见得能有几张自行车票。就算有,也不一定会发给员工,领导家也不是个个都有自行车的。就算要发,厂里也不会把票随便给人,至少得是劳动标兵,车间优秀职工。
更不用说苏婷一出手两张票,不用想,就知道她家庭条件不会差。
在收银员的宣扬下,苏婷他们推着自行车,载着电风扇穿过柜台准备下楼时,受到了两边所有售货员的瞩目。
等他们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售货员们默契转过头,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有夸他们一家子长得好的,也有猜测贺东川职业的,一个比一个兴奋。
……
苏婷他们不仅在百货大楼受到了注目,回到家属院,碰到的军嫂看到贺东川手上推的崭新自行车,和后座上捆着的大家伙,嘴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
有军嫂心直口快:“你们这是把百货大楼搬回来了?”
“我倒是想,可也得有那么多钱啊。”苏婷说完,想想又补上一句,“不只钱,还得有票。”
“那也差不多了,你们这又是自行车,又是电风扇,满家属院也找不出像你们家这么阔气的。”
这话说得有点酸,内容还有点敏感。
七十年代夸人阔气可不是什么好话,而且家属院住了上百户人家,他贺东川一个营长,日子过得比司令政委都阔气,传出去让人怎么想?
如今的苏婷可不是刚穿越那会的小白,对时事的敏感度大有提高,闻言脸色立刻淡下来,声音不大不小地解释说:“什么呀,自行车是我们结婚彩礼里的,电风扇也是用彩礼里的缝纫机票换的。”
解释完见对方还有话说,苏婷抢在她前面开口:“不过我爸妈心疼我,在我们结婚前就跟老贺家里说好了,彩礼他们一分不要,三大件也一件不留,让我们自己用,老贺当时就只买了块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只准备了钱和票,说上岛后让我自己买,我这不是想着针线活不好嘛,就跟人换了票,把缝纫机换成了电风扇。”
说完不忘反问对方,结婚时三大件是怎么处理的。
“嗐,我们结婚早,当时他还没提干,哪有那么多钱买三大件。”
“不对吧,我之前还听你说过,你们结婚时他家除了彩礼,还给你买了块手表 来着,”苏婷说完刻意伸长脖子,往她手腕瞄去,“手表呢?”
手表当然是被她娘家留下了,不仅手表,结婚时她丈夫给的彩礼,都让娘家截住了,只花钱找人弹了床棉花被,给她做了两身衣服,并买了些零散的家用物件,就把她送出门了。
以往她不觉得这有什么,谁家嫁女儿不是这样,彩礼全要,嫁妆不给,她爸妈又出被子又买衣服,对她算大方了。
只是他们的大方跟苏婷家里比起来,似乎差了不少。
有苏婷那句心疼在前,她哪好意思说出手表的去处,犹犹豫豫道:“手表、手表……诶我想起来家里煤炉上还烧着水,我得赶紧回去看看。”马不停蹄地溜了。
苏婷:“呵呵。”
虽然这人讨嫌,但那些话给苏婷提了醒,之后再碰上人问起自行车和电风扇,不用人多开口,自己先把这番话重复一遍。
等她把这番话翻来覆去说上七八遍,基本全家属院都知道了,耳边彻底清静了下来。
也有人在背后嘀咕,说贺东川人看着挺好,没想到挺有心机。
虽然苏家两老放了话,但人是会变的,说亲时敞亮,真到结婚时变卦的不在少数。他三大件只卖一样,剩下两样准备的全是榕市才能用的票,不明摆着让他们遵守诺言,别打彩礼三大件的主意嘛。
就是不知道他给的彩礼有多少,让没让苏婷全带回来,要是都带回来了,等于不花钱白娶一个媳妇啊。
因为是说人不好,这些人只敢在背后议论,没人到苏婷或者贺东川面前说。
但人嘛,说嗨了言语中难免带出些许意思,慢慢的,苏婷还是听到了些闲言碎语。
说实话她有点无语,这些说闲话的人想到了男人,想到了爹妈,怎么没想到女人也是人,也需要钱生活?
彩礼钱该给吗?她认为该给。
该留给父母吗?她认为不应该。
不过这些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毕竟过了时间,而且他们也没到她面前嘀咕,上赶着给人做思想工作,别人不说,她都会觉得自己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