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历一千九百七十八年,大汉帝国初平元年,秋。
刚刚下过一场雨,草原上又焕发了一丝回光返照般的生机。天空也仿佛被清洗过,湛蓝湛蓝的,任由阳光毫无顾及地挥洒。北方吹来的秋风虽然仍带着些和煦,但也隐隐透出些许凉意。草是低的,可没有牛,也没有羊,有的只是成千上万望也望不到边的骏马和在空中猎猎招展的军旗。
对峙的双方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其中一方的骑兵骑的更是清一色的白马。这一方白马军团在五万人左右,呈鱼鳞阵排列。每一匹马上都端坐着一名银甲武士,远远望去静若凝渊,仿佛一座巍峨的雪山,散发着强大的压迫力。
队列的最前方同样雄立着一匹神骏的白马,这匹马和后面五万匹同类相比更显得霸气十足。更加不同的是,它的鼻中能喷出火焰,目中也是鲜红如火。它的牙齿如锯齿一般锋利,它的蹄子坚硬如铁,长了许许多多的尖刺,若被踢到甚至会有开膛破肚的危险。白毛、火眼、锯齿、蹄刺,种种特征表明它不是普通的白马,而是众神之地传说中的怪兽——神铰!
神铰,四脚兽,形似白马,有锯齿般的牙齿,能喷火,专食虎豹,八级怪兽。
神铰上是一员银盔银甲的元帅,三十岁左右,斜飞入鬓的眉和亮若点漆的眼睛勾勒出英挺的面容,他的身上环绕着一圈紫色的光晕,那是进入大剑师级别才会有的真气。他的身后一面旌旗迎风招展,上书七个大字“白马长史公孙瓒”!
“檀石槐啊檀石槐,你我争锋十年,今天能否来个了断呢?”公孙瓒望着对面同样雄壮的骑兵方阵,暗暗自语道,“都说你是草原上百年一出的天才,能有你这样的敌人,也算是我从军的骄傲了。”
“越弟!”公孙瓒高声下令,“命你率一万游骑攻敌左路,自由平射,乱其左翼!”
“末将遵命!”身为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越的身上也流淌着尚武的热血。
“范弟!”公孙瓒继续下令,“命你率一万游骑攻敌右路,同样自由平射,使其左右不能相顾!”
“末将遵命!”作为公孙家族最冷静的一员,同样身为公孙瓒堂弟的公孙范用兵一向如毒蛇般又狠又准。
“兄弟们!”公孙瓒扬声高呼,“天下最强的骑兵是谁?”
“白马义从!”数万个声音整齐划一,高亢入云。
“十年来纵横草原,未尝一败的军团是谁?”公孙瓒紫色的真气更加浓郁,散发着不可一世的气势。
“白马义从!”数万个声音更加响亮。
“让那些野蛮的民族担心惧怕、望风而逃的是谁?”公孙瓒在逐渐把真气提到顶点。
“白马义从!”数万的声音充满着骄傲和兴奋,数万双眼睛无一不透射出勇往直前的冲动!
“白马义从!”公孙瓒高举手中的长枪,高声喝道!
“白马义从!”所有的人都学着公孙瓒的样子,把手中的武器举向天空。
“冲!”公孙瓒长枪猛然前指,神铰如电一般飞窜而出,带着一串淡淡的火光呼啸而去。他的身后数万枪骑同样随着他汹涌而出,强大的战意让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向敌阵。
从远处看去,三条白色的洪流决堤般喷发,铁蹄震得地面微微颤动,隆隆的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一场骑兵大战即将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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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对面骑兵如潮水般涌动,檀石槐的心里也泛起一丝敬意。和公孙瓒交战十年,看着他从一个冠弱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个决胜千里的将军,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对敌人的尊重,更是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
“不知道和连长大以后是不是也能如公孙瓒般勇猛刚强呢?”想到自己的八岁的儿子,檀石槐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希望会吧,毕竟现在他就已经能跟得上我们狩猎的脚步了,偶尔还能有所斩获呢。”
他自己的童年是不幸的,他的父亲投鹿侯从军三年返回家中,却发现他的母亲已经生下了他,盛怒之下便要把他母子二人全都杀掉。但他的母亲是冤枉的啊,就因为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道闪电正好被他母亲吞下,然后他就降生在了这个世上。投鹿侯虽然不信,可还是饶了他们母子的性命。从他记事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父爱。但就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照顾自己的母亲,承担起一个家的重任。
机缘巧合之下,他获得了超凡的武勇。凭着他的雄才大略,以其勇健不断征服鲜卑各部落,而后南略汉边,北拒丁令,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建立了一个东西一万两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的庞大部落,连大汉帝国桓帝欲封其王与其和亲都不肯受,一时间强悍若斯。
当他把目光移到大汉帝国,为自己的族人夺取更多的生活资源的时候,公孙瓒出现了。这个他宿命中的敌人,硬是把他的脚步停留在大汉帝国的边境,十年来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白马义从……”檀石槐心道,“就让我们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对抗来表达我对你们的敬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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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是大汉帝国北部的一个强大部落,早先被另一个强大部落匈奴侵占欺压,直到檀石槐的横空出世才咸鱼翻身扬眉吐气。近十年来,鲜卑在檀石槐的带领下除了不断对大汉帝国施加压力外,还有余力吞并了夫余、丁令等大小部落的大片土地,形成了与匈奴部落分庭抗礼的局面。
鲜卑的铁骑一向是其克敌制胜的武器,檀石槐鞭鞘挥处,敌人莫不分崩离析闻风而逃。与白马义从不同的是,鲜卑铁骑不是靠强大的冲击力击溃敌军,而是有着非常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每个战士都配备弓箭和长刀,既能远战也能近战,因此每次和白马军团的交锋在开始时都会处于劣势,可到最后总是能扭转战局,平分秋色。
这次和白马义从对峙的鲜卑铁骑也在五万人左右,这已是整个部落能调拨的最强力量了。由于部落幅员不断扩大,需要分兵防守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不过这五万人几乎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虽然没有白马义从骑士钢铁般的意志力,可若论彪悍勇猛,甚至都能凌驾于白马军团之上。
檀石槐的坐骑也和其他人不同,其形似虎,背有双翼,呼吸间有风雷之声,两颗硕大的獠牙从嘴角突出,正是传说中的九级凶兽——穷奇!
看到敌人越来越近,穷奇低吼一声,目中射出兴奋的光芒,前蹄刨打着地面,口水顺着獠牙一滴滴流下,仿佛看到的是丰盛的大餐。
虽然只是低沉的吼声,可离穷奇凶兽较近的战马就已经受不住,莫不惊嘶而起,拼命后退,害得马上骑士勒紧了缰绳,不断拍打马背来安抚情绪。
“小霸王啊小霸王,每次你都是这么沉不住气,”檀石槐拍了拍穷奇的背,微笑着,“一会自然会让你饱餐一顿,别把自己搞得跟猴子一样啊。”
堂堂九级凶兽在别人眼里简直是噩梦的存在,可在檀石槐的口中却变成了小猫小狗般的“小霸王”,而穷奇还真的就像小狗般回头舔了舔檀石槐的手,果然就安静下来了。
此时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名将孙坚十岁的长子孙策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喃喃道:“真是的,小爷打遍江东无敌手,谁不尊称我‘江东小霸王’,怎么身体越长越弱,才到秋天就要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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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着对面越来越近的白色洪流,檀石槐终于举起了手,握紧了拳头,又突然张开。
“全军散开,弥加率部迎击左路,柯最、素利迎击右路,中路长弓八百步天空漫射,攻其中路!”
针对白马义从的战术,檀石槐已经演练过无数遍,只要他一个手势,下面立刻就清楚应该如何实施。
在公孙瓒的眼中,鲜卑骑兵也动了。近四万人分成两路直接攻向公孙范和公孙越所率的弓骑兵,中间的一万人在檀石槐的身后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檀石槐啊檀石槐,难道你有这样大的自信么?”公孙瓒皱紧了眉头。檀石槐在左右两翼以两万对己一万,固是几乎稳操胜券,可他中路仅剩一万人,又怎能和自己的三万儿郎抗衡?
“想先歼灭我左右两路再形成合围之势,如此小小伎俩就让你得逞,我们又如何称得上白马义从?”公孙瓒冷笑着。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沉闷的“呜、呜”声,阳光忽然暗淡了下来。
是乌云遮住了太阳?不是!那是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箭矢冲天而起,仿佛过境的蝗虫,所到之处带来的无不是死亡与诅咒。
“天空漫射是么?看来野蛮的民族也从我们这里学会了战法嘛。”公孙瓒冷笑声未落,“那又怎么样?让你们这点蚊子似的东西叮咬了,我公孙瓒又怎么称得上大剑师?”
只听他长啸一声,全身的紫气蓬勃,长枪往天空遥遥一刺,一股澎湃的真气破空而出,犹如一条赤色的巨龙扶摇直上,在天空中炸裂开来。刹时间空中好似升起了第二个太阳,刺眼的光芒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伴随着光芒一片强劲的气流四处迸散,轰然声响中,鲜卑阵中射出的箭矢无不化为粉末,飘散在空气中瞧也瞧不到了。
“摇光破军枪?”檀石槐瞳孔微微收缩,“上古神器北斗神枪果然名不虚传。”
他拍了拍穷奇的背,轻声道:“小霸王啊小霸王,下面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穷奇好似听懂了一般,目中光彩大盛,在檀石槐缰绳一抖下,向前直窜而出,速度快得几乎只能看到它的影子。
让公孙瓒大为诧异的是,檀石槐居然单枪匹“兽”的冲了出来,他身后的一万铁骑依然轮番采取天空漫射的方式,迫使公孙瓒不停耗费真气来冲散箭矢。
“一个人对三万?”公孙瓒暗想,“难道你当真有如此的勇气和信心么?”
就在檀石槐和白马军团相距仅百步的时候,异变突生。快如闪电却在檀石槐面前如小猫小狗般温顺的穷奇终于显示了它顶级凶兽的威力。只听它嘶吼一声,如虎啸般排山倒海的压力对着白马军团扑面而来,刹时间冲在前面的白马莫不扑倒在地,瑟瑟发抖,马上的骑士狼狈不堪,有的跌落在地上,立刻就会被后面的铁蹄碾过,惨不忍睹。
好在白马军团的骑士都久经战阵,经验丰富,见到异变陡生,迅速就能调整方向,从前面落马的骑士身边绕过,才不至发生大面积踩踏的残剧。
可经过穷奇一吼,白马军团的高速冲阵立刻不复存在,速度降下来的骑兵杀伤力也就立刻打了个折扣。
这时檀石槐已经冲到了公孙瓒的面前,他已亮出了他的枪,一把如闪电般尖锐的长枪,枪尖有两个古篆字——列缺。
强敌在前,公孙瓒再也无力发出真气来冲散箭矢,他身上的紫气更盛,显然已经将自己的真气提升到了顶点。
摇光破军枪平举到了胸前,一股灼热的真气汹涌而出,枪尖划过空气发出“滋、滋”的响声,地上的草经不住如此的热量立刻化为飞灰,空气中笼罩着一种令人窒息狂暴的闷。
公孙瓒一上来就使出了自己的绝技——“烈焰焚身”。
铺天盖地的灼热感好似没有让檀石槐有多少不适,他的列缺神枪也是平刺而出,犹如厉电直破苍穹,陡然间亮起炽亮的光芒,如同尖锥般直接钉到了热浪的中心,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劲气四散。
离他们比较近的白马骑士受到劲气的波及,无不须发皆燃,跨下白马更是惨嘶倒地,一时间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士不得不离公孙瓒檀石槐二人更远,整齐的阵势再次被迫冲乱。
而檀石槐身后的一万铁骑与他们相距甚远,未曾受到影响,此时一边发箭一边大声叫好,大有幸灾乐祸的架势。而且没有了公孙瓒的保护,鲜卑的箭矢立刻化为催命的厉鬼,每一个三棱的箭头都在寻找着一个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