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祖,乃大同世界三祖之一“源生”自化后生成的神,专司轮回,是笑忘的顶头上司。
为人专横跋扈,粗话连篇,稍有不顺她的意的地方,就采取三不管政策,不管前尘,不管现世,不管来生。
现在轮回之祖说了,“你要干,也要看清楚是为了谁干。”
禁殇,乃鬼界第一鬼差,人神共惧,传言中他就是三组之一“魑魅”被迫自化后生成的鬼差,也是笑忘的头号天敌。
为人忽冷忽热,难以捉摸,冷酷无情,欠扁找抽,但凡惹到了他,连做鬼都不能安生。
现在禁殇说了:“帮我找刀。”
妖刀在喉、乐神采薇,乃当年突破幻界结界背负着“源生诅咒”的原始妖神,也是笑忘名义上的盟友。
性格分裂,为人时不拘一格性子古怪,为妖为神则是独断专行胆大包天,毕竟这上天入地之中,胆敢突破结界的,没有几人。
现在他们说了:“把嗜梦带回来。”
笑忘着实不知,自己究竟是长的太帅还是性格太好,为何天上飘的地上跑的沼泽里爬行的单细胞里孕育的都找上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用祈使句丢给他一句话,仿佛他有多大法术一般——
算到底,他不过也只是个背景有些复杂的混血。
他曾是一个凡人,那时的记忆他都不记得了,毕竟每一世他都喝了那孟婆汤。
他只是按部就班的生老病死,到鬼界门口拿号码等着过鬼门关,被那鬼界的“司执”评判一番人世间的功过,等着恕前罪、清前孽、奔赴奈何桥边和自己的肉身结合,然后过桥喝汤,潇潇洒洒进转生台——
就是有那么一次,他的灵不知为何会不安分的提前跑出来,把自己的真身抛弃在奈何桥边。
这种只有灵的鬼,大多都是为了前世无法化解的积怨入而私自入人间、下鬼符,被鬼界的小鬼探到标记好,自然有鬼差来捉。
笑忘早已经不记得为何自己会逃出来,只记得那捉他回去的鬼差,叫做阎往。
那是一个眼神扑朔迷离笑容十分惊悚的男人。禁殇的性格只能说是极端,而阎往已经到了扭曲的程度——
依稀记得阎往捉他回鬼门关入鬼界的时候,说了句,“也许你留在人间界,更有意思。”笑忘至今记得他那时和一身紫衣一般鬼魅的表情,鬼泣幽幽,不及他唇齿寥寥。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婆娘来了,以那么迅雷不及掩耳的凶悍,出现在笑忘面前,那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那婆娘有些婆娑的眸子,也许是留在笑忘记忆中她唯一温柔的侧脸。
“我们做个交易吧。”那婆娘太熟悉阎往的规矩,开门见山,“把这个鬼交给我,作为交换条件,我允许你来去人间界。”
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自由来去人间界?
笑忘和阎王是同时的深呼吸一口气。
从那个时候开始,笑忘就知道,自己这条命还是很值钱的。这也许就是之后种种曲折的序曲。
笑忘跟那婆娘回到幻界之后,才知道,这婆娘就是大名鼎鼎的神,轮回之祖。
被轮回之祖带回来不久,笑忘就得到了一具新的躯体,据说那是一只狐妖的身。那狐妖罪孽深重,永世不得超生,灵被锁在鬼界徘徊,轮回之祖便是滥用职权从奈何桥边把他的身拿过来给了笑忘,好让他能够入人间界再度为人。
再后来,轮回之祖赐给他仙骨,教给他捕梦网的法术,让他入人间,寻桃花,积功德。
知道这档子事的,都说轮回之祖和他有一腿,久而久之,连笑忘自己都这么觉得,只是碍于那高高在上强势的女人的薄面,没有问出来,眼看着就是入人间界去了,笑忘才最后腆着脸问了句:
人神疏途——你——自己保重——
轮回之祖脸一沉,黑压压一片乌鸦飞过,飞起一腿,就把他直接踢去了幻界边缘。
从此,但凡有人问起他们之间是否“有一腿——”,笑忘都不曾否认,只不过,“这一腿”,真是结结实实童叟无欺。
他爬走入人间界之前,轮回之祖揪住他的衣襟,他回眸一看,那平日里总是漂浮在半空装酷的死婆娘正平视着自己。
喂喂喂,你不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我——我——可不能爱你。
他脱口而出,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轮回之祖并无反驳,才装着胆子解释了句,“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想——”
“我知道。”
“哈?”笑忘看着那轮回之祖的眸子,那里面埋葬着多少故事没有人说得清。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找到真身的“祖”。
“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也知道。”
“难道说——我从鬼界跑出来——是为了您老人家——”
轮回之祖叹了口气,说,“的确是为了一个女人,但不是我。”她手中的权杖开始发出银色的光丝,那是时光之镰,掌控时光和记忆的法器——
由时光之镰发出的光丝渐渐将他包围,格外温暖,就像是一个女人的怀抱,那细密的情感,点点滴滴,丝丝入扣,让笑忘顷刻沉溺。
记忆如斯,翻滚而来,笑忘立而不语,长久泪眼朦胧。
“原来...如此...”
“原本如此,只是这真相太过伤人,嗜梦不记得,你也不记得,这本是最好。谁知道你们二人还是如此痴傻,一个不记得却还是要寻找,一个不记得却从鬼界跑出来——”
“你可有什么法子?”
“我可以送你去人间界,但是,你不能和她相认。”
笑忘点点头,“那么——”
“你就只是笑忘而已,而不是....”
笑忘和轮回之祖默契点头。
而不是,她的恋人,南柯公子。
从此,他成了鬼灵狐妖人身仙骨四位一体的生物。
从此,他和那冰山仙子嗜梦仙,开始了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征程。
从此,他陪着她一起寻找,那个一直都在她身边的,南柯公子。
笑忘看着唐心慢慢走上台,周身散发着一股凡人看不到的红气,明明是和自己的红袍一般喜庆的颜色,却有着说不出的压抑和鬼魅。这一刻,笑忘心中,却是恐惧至极后回光返照的冷静。
“你是什么身份,应该自知。”唐心说的分寸到了,那台下起哄的喊着,“盟主,快灭了这异教徒——”
笑忘看见甚至有神刀族的人也跟着喊,心里好不凄凉,他只不过是承认“轮回之祖”是自己的老大,这些愚昧众人连这四个字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都没搞清楚,就开始瞎起哄。
嗜梦坐在那里,脸色更加的苍白,就在唐心伸手的一刹那,突然飚开一声:“且慢,请允许他给我留点遗言。”
……
笑忘和唐心同时看了看台下站起来的嗜梦,跟着她起身的是哗啦啦一大片的议论声。
武林正派代言人唐心公子收服以“轮回之祖”为头目的邪教团体打入我中原内部的邪恶分子笑忘君,不料就地正法之前杀出惊为天人的美女嗜梦,引发了多少人的漫天遐想,真是气壮山河铁树开花。
这是正邪之间爱恨交织的悲情史,这是江湖恩怨情仇的传奇人生——
这给平淡无奇的小日子增添了多少茶余饭后嚼舌根子的话题。
这是至尊大典的最高成就。
我们不止产生了盟主,还产生了永恒流传的名人八卦——
这个活动,办的很有意义。
所以,人民群众同意让令人同情但是绝对不能辜救的反派人物笑忘,跟相爱不相守的护法嗜梦正式告别。
在唐心公子的默许下,笑忘跳下台子,走到嗜梦跟前,赔笑道:
对不起,我有苦衷。
也许她会扇他个大嘴巴,也许她会扑入他怀中放声嚎哭,也许她该当即掏出个小匕首说,“你要死,我和你一起。”
可是嗜梦只是问了句,“你是鬼?”
风儿吹啊吹,嗜梦额心的白玉飞起,露出那一点朱砂痣,火红火红。笑忘轻轻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
“我成分比较复杂。”笑忘回答以后,嗜梦眼睛一冷,“有多复杂?”
复杂到,我就是南柯公子。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笑忘嘴唇抖动了几下,不知道现在不说,还有没有机会告诉她——
还是让她就这样继续寻找下去?
到底哪一种,对她而言,才算是不幸中更幸福的那一个?
笑忘很纠葛,嗜梦很淡定,她突然凑了上去附在他耳边说:
“我等了你七年,你要给我个交代。所以你必须活下来。”
笑忘多想问一句,你要我交代什么?是陪着你一起等南柯公子,还是我们…有什么可能?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无论她如何回答,结果不还都是他么?只是,无论以哪个身份,他现在都不能给她什么允诺。
他只是个鬼,面前现在要捉他回去的是鬼差,这是自然规律,就连轮回之祖都不能插手——
“如果我去了鬼界,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你积了那么多功德,很快就能转世。”
笑忘摇了摇头,“我寄生在狐妖的体内,这狐妖是鬼界的重犯,我怕这九百九十几朵桃花也抵不上他的罪孽。既然占用了他的身子,就要替他还债——”
笑忘本以为嗜梦会说四个字,那我等你,结果她说的四个字却是:“你不准走。”
是的,你不准走,我不能再漫无目的等下去。
我不记得南柯公子,我寻不找他的踪迹,那是怎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而今,你就在我身旁,那样真切,那样生动,你的温度还在我的手心,你的心跳我都能听到。
你是我生命中的真实,所以,你不能走。
我不等你。我要你和我一起。
嗜梦坚定地看着笑忘,说,“想个办法,打败他。”
打败唐心,打败禁殇,打败妖刀,打败薇儿,打败轮回之祖。
无论这一路上有多少艰难险阻,跨越他们,战胜他们。
一旁唐心已经开始不耐烦,嗜梦眼角冷冷瞥着他,拉起笑忘的手。
“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你,你这只聪明的狐狸脑子赶紧想办法——把你那些不入流的小聪明、下三滥的招数通通使出来——”
笑忘咧嘴笑笑,“基本上,我还是个正人君子。”
“不,你是小人。不过,武林盟主往往都是小人。”嗜梦握紧了笑忘的手,“这是你的江湖,打赢了回来见我。”
这是一个神仙鬼妖的江湖,为了各自的目的,无休止的在争斗。从远古时期的大同世界的消亡,一路至今——
而今我这只小小狐狸,如何翻云覆雨?
也许到了最后,嘴硬,成了我对你最后的遗言。
笑忘眸子妩媚万分的一闪,琥珀流连,温暖了嗜梦,也麻木着自己。
“当然,我不是还要陪你找南柯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