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棋左边二路飞。全局最大的官子。
白棋上边星位右下五路小飞。
黑棋左上角三路打吃,白棋提子,黑棋四路接,白棋二路扳,黑棋三路拐,白棋上边三路拆一小跳,王一飞现在的策略是尽最大的可能破坏对方的棋形,寻找制造混乱的机会,而史思亮则几乎每下一步都考虑再三,生怕哪一步应对不当,让对手把局面搅乱。
长考对于提高行棋的准确性有好处,可问题在于,现代围棋比赛棋手的思考时间是有限制的,接二连三的长考,在不知不觉中,史思亮的自由支配时间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进入读秒,而对面的王一飞却有一个多小时。
黑棋四路尖刺,白棋四路接住,黑棋六路尖断,最大限度地将中腹围住。
白棋左边二路挡——走到这一步。史思亮松了一口气,这是此时全局最大的地方,抢到这步,白棋实地上的大幅领先已不可动摇,任对手如何折腾,自已也已立于不败之地。
这盘棋肯定能拿下了!
一向悲观的史思亮难得有一次如此自信的判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思考时间结束了。
不过他并不是太在意。长考派功夫型棋手读秒功夫通常很强,因为他们经常在棋刚下到一半的时候就用完自已的时间进入读秒,天长日久,经历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黑棋上边二路小飞,白棋二路爬,在右边走棋之前,史思亮想占点便宜,把距离拉得更大,这是大多数职业棋手习一感觉,对史思亮这种酷爱实地的棋手来说,更是条件反射般的选择。
黑棋三路长,白棋右上角二路夹,史思亮选择最简明的变化。
从全局来看,只要将上边这几颗黑子连回家,接下来的官子就算收的再差,其中六成以上的官子即使都被对方抢走,但此时白棋实地领先太多,仍然是黑棋贴出不子来的局面,更何况功夫型棋手的官子功夫都很强,就算占不到什么便宜。至少也不可能损失太多。所以,胜局已定。
黑棋右上角二路接,白棋一路渡,很正常的应接。
但是,黑棋接下来在一路扑,这一招让史思亮心中一震!
这是他没有思想准备的一招。
右上白角本身是活棋,这是不需要多高的水平就能看出——其前提是,当黑棋在上边一路扳的时候,白棋不挡而是直接在角上做眼。
但是现在,黑棋扑的时机极好:假如白棋直接做活,自然不会有死活问题,不过黑棋提掉一路白子,将上边几颗白子吃住,实空凭空增加二十多目,显然,这不白棋所能承受的打击。
所以,白棋只能一路提子,但这样一来,白棋右上角二二位点入,白棋只能在右边一路夹,黑棋打吃。白棋就只能做劫了。对黑棋而言,这个劫输了只是损了一两目官子,而白棋输了则是右上角全灭,孰重孰轻,不问可知。
“遭糕!怎么在这么重要的地方疏忽了?!”
史思亮狠狠捶了自已大腿一拳——早知如些,刚才就不该在左上二路多爬那一下儿,否则白棋在上边二路挡是先手,有夹吃一子的后路,也就不怕黑棋在右上角闹事了。而自已的走法相当于自已为多得两三目的实地却把自已的后路堵住,属于典型的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捡芝麻。
但事已至此,史思亮也没有别的办法,华山一条路,他只能一路提子,先把五颗白子接回来再说。
王一飞的眼睛死死盯住棋盘的右上角,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已有了机会。
“可恶,怎么会犯这么初级的错误!”看到对方的反应,史思亮更是后悔不喋。右下角的死活对职业棋手而言只是用眼角扫一下的问题,王一飞现在长考显而不是在计算死活,而是在算需要多少劫材就可以把白角全歼。
慢慢的,但是坚决地从棋盒里摸起一枚黑子,然后重重地拍在棋盘上!
左下角,三三点入!
史思亮额头上的汗冒了出来。
很显然,由于周围白子众多,黑棋这里是活不出来的,就算是业余四五段的棋手来下白棋也是一样。
但王一飞并非是要在这里直接出棋,他的目标还是右上角的劫争:一旦制造出足够的劫材,他就会引爆右上角的超级炸弹。这颗黑子所要表达的语言就象一个怀里抱着炸弹的亡命之徒大声叫嚣:“来呀,抓我来呀,不怕死你就过来呀!”虽然让人气得牙痒痒,可还真没胆量动手。
吃掉这颗黑子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干净利落地吃掉,不让对方以制造出足够的劫材,而这绝不是在短短的一分钟读秒中能完全算清楚的,所以,碰到这样的情况只能kao棋手的直觉和经验。
实战中,史思亮走的是下边二路小尖。
“怕了?”看到白棋的应法,王一飞直觉感到了史思亮心中的担忧,显然,对方是被右上角的劫吓着了,这手尖表面看似强硬,实则却是给黑棋留出了很大的活动空间。
“翻盘了!”王一飞知道,对方已经没有机会了。
黑棋左下角三五位点——你不是怕出劫材吗?那我就偏偏往你肚子里边钻,看你敢不敢来硬杀!
左下角每多一颗黑子,意味着这里的价值便多一分,换言之,当做劫材的价值也就变得更大。
现在的情况就象千里长堤上出现的一道裂隙,一开始没有堵住,那么越往后也就越难堵住。
刚才价值小的时候都没敢硬吃,到了现在。那就更不可能了。
白棋四路接上,史思亮妥协了,而这一妥协,也就意味着胜利女神弃他而去。
黑棋左边三路爬,边上四颗黑子生机勃勃,已经有了初步的活型。
白棋二二路,黑棋左边二路单挡,白棋二路接回,黑棋左边二路小尖,由于外边还有一颗黑子接应,这步尖是先手。
白棋三路跨。黑棋虎,白棋二路立,黑棋四路挺头,白棋左下角一路扳,黑棋先在边上三路接,为防冲断,白棋只有能四路接,然后黑棋左下角二路一拐,这块棋已经活了。
利用右上角有劫,白棋不敢硬杀的弱点,王一飞在白棋空中大施拳脚,不仅活出一块,而且还得到了不少目数,显然是大大的成功。
白棋右边三路打,黑棋接,白棋二路爬回,由于多了一路的先手打吃,角上的劫也就自然消失,这样的结果,或许也可以称为某种形式的转换。
只不过这样转换亏损的实在是太多了:左边由四线算起原来应有三十目,现在黑棋六目活出,而白棋只剩也左下角的三目,这里白棋直接的损失是三十三目,白棋接回右边的二路子,价值在七目左右,左上二路夹住一颗黑子,因还需再补一手,所以价值在六目左右,三十三减七再减六,等于在这个转换中黑棋凭空白赚了十目,而且还是先手!
再大的优势也经不起这样的损失!
仅仅是一次失误,白棋辛辛苦苦拼斗半盘才取得的优势便丧失殆尽,如果仔细判断一下形势的话,尽管双方的差距不是很大,但可以得出现在已是黑棋小胜的局面。
如果仅仅是细棋的话还没有什么,史思亮常下苦棋,形势稍稍落后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慢慢磨就是了。
但问题在于,他是在形势大优,完全可以称之为胜势的情况下被逆转的,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直就处于苦战和在大优的情况下被对手追上并反超时的心理是不会一样的。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进入读秒,当棋盘上的交换出入不大时,他还可以凭借先前的印象根据每一招棋的价值判断形势,但现在棋盘上的变化可谓是沧海桑田,读秒声的催促下,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精确判断。
所以,他的信心动摇了。
黑棋右上角五路团,收住腹空。
白棋左上角二路跳,此时最大的官子。黑棋三路退,保持联络,由于还欠一手棋,角上本就成不了多少空,所以黑棋并没什么可心疼的。
白棋右下角二路立,黑棋外挡,白棋二二位吃住一子,单就实空而言很大,但此时却是缓手,从中也可以看出史思亮已经失去斗志。
黑棋左边星位左上一路接,抓住对方的缓生,王一飞开始定型。
白棋一路渡,黑棋一路立。黑棋三路团,白棋四路接,黑棋二路冲,白棋一路立,黑棋先手打二还一后右上五路一扳,连上边竟然也围出空来。
当黑棋完整的将中腹封起时,这盘棋的结果已不可更改,不仅是双方实地存在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全局已经定型,剩下来的都是一些三四目以下的小官子,再怎么出错也搞不出大问题。
差距越拉越大,占到上风的王一飞越战越勇,反之,失去斗志的史思亮却是越走枪法越乱,到后来,实地差距超过了十目以上。
“唉,完了,这回要被孙志强笑话了。”
眼见无力回天,长叹一声,史思亮只有停钟认负,夺取冠军的希望只能留待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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