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
黑棋逃出棋筋后。白棋的棋形已面临崩溃,王一飞虽长于治孤,但周围黑棋如墙壁一般坚实,没有丝毫空隙可钻。
最终,王一飞还是把中腹白棋大龙做活,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左边一块白棋被吃,棋盘上再也没有争胜的空间了。
“不行了。”王一飞小声说道。
这三个字,王一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过了。
疲惫,是身体上的感觉,但比疲惫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懊恼。
输了棋,心里感到难过是正常的,但难过和难过不同——纯粹技术上的过错,感到的是失落;低级的失误,是后悔;实力上存在差距,是遗憾,而王一飞知道,这盘棋他输掉的原因不是那些,而是他的心理出现了问题。
右上角逃出残子后自已已经占到优势,本来,这样的局面是自已所最擅长的格局,为什么后边却下成这个样子?如果说下边黑棋四路kao出时自已的应法和大局观有关。不是自已所长,那么随后在腹治孤时怎么也没走好?如果当黑棋在上边纠缠时自已在中腹是压而不是尖,那么黑棋如何把攻击继续下去也是个难题,结果自已本以为稳妥的小尖不仅没有摆拖黑棋的攻击,反而被黑棋顺势右下角落子,先付出了不少代价,所以才导致自已后来不得不强硬反击,导致棋型崩溃。
为什么自已会犯这样的错误呢?治孤做活是自已最引以为豪的长项,那步压也不是很难想到的一步,为什么自已选来选去,却偏偏选了这么一招?如果是在平时,自已可能连一秒钟都用不了,直接就走了那一招。
“呵呵,不错,能坚持到这种程度,你已经很不简单了。”孙志强是笑容满面。
虽说在布局阶段自已下的不是很理想,不仅没能占到便宜,反而吃了点儿小亏,好在自已的中盘力量够强,关键时刻强势出击,一举将形势扭转,这一过程不是正应了那句老话,高手总是幸运的吗。
不管怎么说,赢棋总是好的,能够在决赛的一盘中以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锁定胜局,人怎么可能不高兴,所谓好输不如赖赢。何况自已这盘棋是kao着自已强大的中盘战斗力获胜,赢得是堂堂正正,无可指摘。
王一飞没有说话,他能说些什么呢?说对方讲的对,自已的实力不过如此,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是运气了?
对这一盘棋,国少队的队员们都很关心,还在棋局进行中时,便已经在对局室旁同步进行研究,得知比赛结束,便从隔壁跑来,参加赛后的复盘研究。
摆着棋盘上的变化,王一飞的思想却象跳出了自已的体外,那种感觉就好象自已的灵魂轻飘飘地飘在高高的屋顶,看着围在棋桌旁的一群人在棋盘上摆弄着棋子,看得到他们的手在动,嘴在动,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叶荣添走出了对局室,推开楼道的一扇窗户,刮了大半天的秋风此时已经小了许多。风不大了,但清冷的感觉却是依旧,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迅速被风吹散,随后消失无踪。
今天这盘棋的结果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有过番棋决战经验的孙志强尽管发挥也不是很好,象总体而言还是基本将自已的实力展示了出来,相形之下,王一飞的发挥就更成问题了,特别是在形势开始占优的时候,行棋步调明显变乱,技术动作也开始变形,完全不是平时那个头脑冷静,机智百变的小胜负师。
看来,对王一飞而言,如何解决大赛心理是当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哟,怎么出来了?”正在思考问题当中,黄家贞走了过来,见他没有在对局室里监督比赛,感觉有些奇怪地问道。
“棋已经下完了,不出来干嘛?”叶荣添答道。
“呃,这么快?”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两点十分,从上午十点算起,比赛总共进行了只有三个小时,对于每方两个半小时的比赛而言,这样的进度显然有些太快了。
“是呀,是够快的。”叶荣添叹道。
“结果怎么样?”黄家贞问道。
“呵,说起来。你还相信你的直觉吗?”想起昨天和华学良打赌时的情形,叶荣添笑着问道。
“哦,为什么不信?”黄家贞一愣,不解反问。
“呵,那你猜呀。”叶荣添笑道。
“噢,”若有所思地看着叶荣添,黄家贞心里盘算起来——昨天两个人向自已问比赛预测结果时,自已回答的是王一飞会赢,假如刚才的比赛结果和昨天自已的回答一样,叶荣添大概不问提出这样的问题吧?
“难道说,是孙志强赢了?”想到这里,黄家贞试探着问道。
“呵,不带这么玩的,你怎么改主意了?”叶荣添笑了起来。
原来真的是孙志强赢了。
看到对方的反应,黄家贞还能不明白?
“呵呵,什么改不改,明知道结果还嘴硬?说说,怎么个情况?”黄家贞笑着问道。
“王一飞中腹治孤失误,被孙志强吃死一块,结果就输啦。”叶荣添的回答道简单,三言两语便把大概的过程介绍完了。
“什么?治孤失误?怎么可能?”黄家贞一愣,王一飞输给孙志强并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以这种方式输棋。那就让人感到有点意外了。
“是呀,的确是有些意外,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其实在比赛开始时我就已经感到王一飞的情绪和前几场比赛有些不同,应该是他的对局心理出现问题。进而影响到了水平的发挥。”叶荣添答道。
“噢,原来是这样,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棋的内容呢”轻轻点了点头,黄家贞问道。和在这次新人王战中夺冠相比,他更在意王一飞未来的发展。是种子总会发芽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以王一飞的才能。就算今年拿不到新人王的头衔,还怕以后拿不到吗?
“前半盘发挥的还算不错,甚至还可以说有一些优势,可当取得优势以后,他的行棋步调就开始有些乱了。”叶荣添答道。
“常见的大赛心理问题。看来,王一飞是碰到麻烦了。”黄家贞说道。
“是呀。这是他一次参加头衔战的比赛,能够连胜三局闯入决赛已经很让人很惊讶了。这种问题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看来华院长这次是赢定了。”叶荣添摇头苦笑,打赌不过是个噱头,无论他,华学良还是黄家贞希望的都是王一飞能赢,虽说孙志强更有希望赢得比赛,但以他这个年纪拿到新人王不过是锦上添花,虽然也是一件好事儿,但对棋届来说意义不大,终究他已经是职业一流棋手,拿到新人王战并不能证明什么。但王一飞则不同,他是年纪仅仅十三岁,踏入职业棋坛,参加正规职业比赛的时间不过区区半年的少年棋手,他如果能在新人王战中称王,不仅会刷新新人王战最小夺冠者的记录,同时也意味着他步入一流棋手的行列,其意义远比让一位早已成名的职业棋手夺冠影响大的多。不过希望归希望,比赛最终kao的是棋手个人的实力,身为棋院的领导,他们也不能因为王一飞夺冠意义更大就人为操纵比赛,得到自已想要的结果。
“呵,三番棋战,只下了一盘,还有两盘没下,王一飞机会还在,未必就一定会输。你也不要太过悲观。”黄家贞笑道。这个赌约他是见证,无论谁输谁赢,他都可以作陪白吃,所以他是真正的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你还真以为我在乎请你们吃一顿饭吗?我是为飞飞可惜啊。多么好的机会啊。”叶荣添笑笑答道。
“呵,要是真的希望王一飞赢,那就想想办法吧。心理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就象是一层窗户纸,不捅不破,你思想工作很有一套,不如找时间和飞飞好好谈谈,或许突然之间他就开窍了呢。”黄家贞笑道。
“呃,管用吗?”叶荣添问道。他对自已思想工作方面的能力是很有信心,不过比赛心理那是很多棋手花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自已的嘴巴再厉害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呵,有用没用,试试总不是坏事。况且,这是王一飞这几个月连胜后的一次输棋,你这位国少队领队于情于理也该和他聊一聊天儿了。”黄家贞笑道。
“,嗯,说的有道理。这些日子忙着比赛,是忽略了抓思想方面的问题,好,我会找时间的。”想了想,叶荣添答道。的确,心理问题就是一层窗户纸,你不捅,他就一辈子也不会破,虽然棋手的心障只能kao棋手自已来破除,别人没有办法越俎代庖,但旁敲侧击,尽量把时间缩短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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