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1-2部)》全集
作者:圆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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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冒死闯入 机关重重的苏州园林
江南的宅子一般都讲究曲径通幽、以小见大,好些普通的江南大宅园林,里面的布置构造就如同个迷局子……陆先生走进后门的时候只看到了三个人,打头的鲁恩已经往前廊拐弯了。等他到了雨檐与前廊的连接处时,却只看到离他已经蛮远的鲁恩和鲁盛义在往池塘那边走,却不见了柳儿和五郎……
活坞头
江南的冬天比北方来得晚,但是这里的寒冷滋味却让好多北方人难以忍受。那是一种湿冷,那寒冷始终裹覆在皮肤上,并钻进毛孔直冷到骨头里。
北方大概在下雪吧,要不然不会连着几天的阴霾,让午后的姑苏城都显得暗沉沉的。
一条乌篷船绕了个弯,碰碎了岸边尚未融化的一些薄冰,转进了古老的山塘河。唐宝历元年,诗人白居易在苏州任刺史时,在虎丘与阊门之间开凿河渠,筑白公堤,即闻名遐迩的七里山塘。
“自开山寺路,水陆往来频。”如今的七里山塘已经没有当年诗中所说的那么繁华热闹,河道两边的房屋很是破落,显得有些萧条。
乌篷船推开墨绿色的河水,穿过山塘桥。船篷的帘布被稍稍掀开一些,一双明亮清澈的秀眸从帘布背后出现,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秀美的目光迅速在桥身上扫视一遍,应该是在寻找什么。
帘布随即放下,船篷里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吴侬软语:“没有。”
“唔。”一个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而简单的音。
船行得不慢,虽然划船的只是一个年轻后生,但从他粗壮的身材、肌筋凸暴的手臂就可以看出,他划得很轻松,甚至都没怎么用力。船行得很稳,控制得也很是到位,贴边抹角地在河道的一边行驶,总能巧妙地通过障碍,间隙仅有分毫。
船篷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咳声,是有人看出划船的在卖弄。
船慢了一些,也回到了河道的中间。于是船篷里传来年轻女子“扑哧”的一声轻笑。
又过了通贵桥、星桥、彩云桥。每次船过桥时,那双秀眸都会出来寻视一番,但每次进去都是回的“没有”。
过了彩云桥,船便一下子拐进旁边的一个小河道。这河道真的很小,比乌篷船宽不了许多,也不知道是流向哪里的。小河道两边的房屋倒是很齐整,而且大多是两层的楼堂。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些楼的窗户都不是花格窗棂,而是整块的木板推窗。这一点与江南建筑的特征格格不入,倒有些像西南地区一些建筑的风格。
河道很短,只进去了六七个船位就到了尽头。这里就像是个水路胡同,而且是个死胡同。尽头处有个小小的石坞头,坞头上去是单扇的黑漆木门。门上没锁没把,因为这是宅子的后门,里侧有木横栅,平常时只能从里面开启和关死。
从风水学上来讲,好的宅穴周围应该有水,因为气是遇水而止、遇风而散。宅子藏风环水才能保富贵之气不散,但不是所有水形都是吉相,一般以宅前有圆形或半圆形为最上,波形其次,直线形再其次。如果是在宅子一侧,又是直线形,就为不吉了,富贵之气会随水流走。而像这样后门直冲水道的相形就是凶相了,一是宅中富贵不聚,二是因为水在五行属阴,直冲阳宅后门会带来诸多凶险。这家宅子这样布置,要么这宅中有更凶局相,要么这宅子是不住人的鬼宅。
乌篷船蓬帘一掀,从里面钻出两个老人。年长些的是鲁盛义,他的面色苍白带着蜡黄,是伤后初愈的貌相。稍年轻的是鲁恩,他看着那扇小门两眼放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斗志在眼中涌动。
船恰到好处地停在坞头边,船头与坞沿间距离只有巴掌宽,且中间无丝毫水花儿溅起。
鲁恩轻迈步,想试探着登上坞头,却被鲁盛义一把拉住。鲁盛义在船沿边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坞头,不放过一块石头和一条缝隙。
“六角龟纹布石,龟纹透边框而外无挡住。这是个活坞头。”鲁盛义轻声说道,“坎面虽然无扣儿,可是坞头往河里一陷,这水中就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厉害玩意儿了。”
“那怎么上?”鲁恩看着并不很宽的坞头石面问道。其实这样宽度的石面,他可以纵身跃过。可是落脚时要正好站直在门前石阶上,还必须保证不会因前纵惯性撞在那门上,他思量着自己没这把握,而且门前的石阶有没有什么古怪也很难说。
这才真是叫“未跨尺二槛,已遇两头难”啊!
“柳儿呀,你来试试!”鲁盛义没理会鲁恩,他已经开始实施自己的部署。
“哎,阿爹,吾来。”随着这声甜脆软糯的吴语,从船篷里缓缓出来个年轻女子,正是那个拥有一双秀眸子,掀布帘寻看桥身的女子。她细高挑的身材,一身蓝印布细碎白花面子的宽松薄棉袄裤,脚下衲布底的蓝色软鞋。穿着像是乡下的采茶女,也像是河上过日子的船妹子。她就是鲁盛义口中叫的柳儿——鲁天柳。
“恩叔叔,麻烦你托一把哉。”说着话,鲁天柳把大辫子梢咬在口中,稳稳地站在船头,双臂平张。
鲁恩双手握住鲁天柳的小腰,轻轻一提一推,鲁天柳就同一只用晒过三伏的麦管草填制的绣枕一样飞出,轻盈无声。
鲁天柳可以控制自己不偏不倚地直落在石阶上面,但石阶有没有什么布置她不知道。坎子行中,不知道是最危险的,所以她只敢落在石阶前的活坞头上。
活坞头的坎相应该是“浮石散,坞头沉”。既然知道了坎面会如何动,就容易应付了。这样的坎面儿一般没扣子(注:坎面中设置的单个或者多个用来困杀进入坎面的人的设施和安排),也就没有总弦(注:控制多重扣子的弦簧,也是控制整个坎面的部件)和扣子节(注:又称弦子节,是让扣子动作的重要连接点),它只有实点(注:与坎面的其它部分无异,只是不会触发扣子。设坎之人才知道具体的位置)和缺儿(注:又称空儿。扣子的输出通道,扣子的边缘间隙)之分。知道路数的人踩踏的步子都在实点上,那这坞头和平常坞头就没什么不同。
鲁天柳不知道实点,她只好找缺儿。机关消息中所谓缺儿有两种,一种是布坎之人故意留下的退路,还有一种是这个坎面存在的缺陷。
鲁天柳找的只可能是第二种,她身子在快落下的瞬间突然提气、收腹、松膝,捏紧的双拳张开下压稳住身形。她的落脚点在坞头里侧靠近石阶处,一双脚掌都踏在石面龟纹和边框的交叉处。双脚刚着石面,整个脚掌面儿就使力内收,紧紧趴贴住缝隙两侧。同时左右腿也一起朝内侧用力,收拢住两腿间的几块浮石。
活坞头要散开下沉,必须是石面受力,推动浮石下压,将最外围的边框、浮石一层层推散,中间石块无外围浮石阻挡才会下沉。这种龟纹形石块因为接触的面多,所以摩擦力也比较大,而且排布的石块越多,叠加在一起的摩擦力也就越大。
现在鲁天柳便是利用这些道理,唯一不同的是她虽然选择的位置在中间,却是稍稍靠里。因为她想得更细,里侧的石台阶是无法移动的,那里虽然是活坞头的边缘,其实倒可以算是一个实边儿。
她脚下的石块虽然被踩得往下沉了一些,但由于她一双脚掌和两腿之间向内的收紧力,增加了石块间的摩擦,再加上鲁天柳身子轻盈又提气压形,她落在活坞头上的力道被外层石块间的摩擦力抵消了。
鲁天柳站在活坞头的石面上,随着河水的波动起伏,就像是一枝在风中摇摆的荷花。
现在她必须稳住身形弯腰或者蹲下查看石阶是不是有扣。她双腿用力内收,所以无法下蹲,她只能弯腰。这样弯腰也很艰难,从臀部往下都要提力,弯腰所需的力道就完全依靠腰椎和腹部的力量。
鲁天柳一双手臂展开,臀部高高提起,腰部下塌,使上身慢慢垂下。不知道是这样的动作太费力还是由于她太紧张,鼻尖和嘴唇边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白毛汗。腰还没有完全弯下来,可是脚下的浮石却明显往外移动了一些,石面又往下沉了。
“提住气,不要松。”鲁盛义在轻声提醒。
其实不用提醒,鲁天柳已经意识到脚下有些松。于是,她张开嘴巴快速换气,同时也松掉咬在嘴巴里的辫子梢。落下的辫梢扫落在第二级的石阶面上。只听到“嘎嘣”一声,那石阶的阶面从里侧向外掀起,整个石阶面竖在了那里。
石阶面的边缘贴着鲁天柳的鼻尖擦过,力道很大,扇起的气流冲进她的口鼻,让她觉得有些呛。
这石阶面的力道确实大,因为它这样布置的原意是将踏上石阶的人掀飞到河里。幸亏鲁天柳还没有完全弯下腰来,要不然这么大力道的一下砸在头上,那就惨了。即使这样,鲁天柳还是吓得不轻,上身不由自主地抬起,脚下绷直使力,整个人又重新站直了。这是下意识的动作,身体各部分使的力乱了,大小方向都有所改变。
活坞头最边缘的两道框和最外边第一块浮石沉下了水面,整个坞头的石面已经依次向外围散开。
河水漫上来,已经靠近鲁天柳的布鞋软底。
“要散!”瓮声瓮气的两个字是划桨的那个壮实小伙脱口而出的,虽然话不多,关切之意却能明显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