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的琴音自悠远的天边传来,轻悄的几近不可闻却又清晰而缠绵的在醉梦轩内徘徊,这琴音飘渺而又悠然,听得厅内众人如痴如醉,随着这婉转的琴音一个火红的身影从屏风后舞了出来。
她就是媚烟吧!薄纱覆面的红衣女子仅露出一双媚惑人心的晶亮眸子,柔若无骨的腰身如弱柳扶风般随着琴音在台上舞动,一举一动间俱是风韵十足,当真是一个媚骨天生的可人儿,容貌未露就已惹得众家儿朗心痒难耐。
寒千雪唇边浮动着一抹浅浅的笑,望向媚烟的双眸清淡无比。
“你觉得这心兰姑娘的琴与相思相比如何?”
“不错,单论琴技而言她这琴弹得不输于相思,可是若论心境她可就差相思太多了,要知道这琴可不仅要讲求技艺,还要看弹琴人的心境。”
“心境?”蓝烟尘双眸带笑,道,“相思如今可是自由之身,身边不仅有一群知交姐妹相伴,还有心灵相契之人相陪,可以说是快乐而无忧的,她的心境自然是要比这位还身处青楼的心兰姑娘好了。”
摇摇头,寒千雪道:“不能比!别说现在的相思是为自己而弹,由心而发琴音中的轻灵她比不上,就是相思未脱身青楼之前的琴音她也是比不上的。”
“哦?为什么?”
“相思以前的琴声中带着寂寞、无奈、彷徨和一丝丝不甘。那是因无人理解而寂寞;因命运多亟而无奈;因前途茫茫而彷徨;因无力争脱束缚她的命运而不甘,她的琴音虽充满悲寂和忧伤,但绝无虚伪和做作。”顿了顿,寒千雪又道,“这位心兰姑娘的琴声中也有与相思一样的东西,可是却又比相思多了份心计。”
“心计?”一直默然听寒千雪和蓝烟尘对话的寒剑有些不解。
蓝烟尘点头,赞同道:“的确是多了份心计,一份想要攀上高枝,鲤鱼跃龙门的心计。”
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寒千雪道:“她输就输在这份心计上,音乐是一种美好的东西,是用来陶冶人的情操的,怎能用于作为提高自己身价的工具呢?看来这位心兰姑娘能答应帮媚烟伴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帮忙而已,其中多的还怕是想借媚烟的声势为自己造势,说不定今日这群人中就有一个人会因她的琴声而引她为知音,从而让她脱离苦海。”
低低一笑,寒千雪又道:“我就说么,所谓同行相忌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心兰、媚烟是锦阳并驾齐驱的两大美女,同样出身青楼,哪有可能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互相帮忙呢?”
“看来今晚这心兰姑娘的琴是入不了寒五公子的耳了,那这心兰姑娘也就没有福分让寒五公子如同十年前一样一掷千金了。”
没有理会蓝烟尘口中的调侃,寒千雪低低道:“琴声能入我耳的这天下怕也就只有相思一人了。”
台上红衣女子还在柔媚而激烈的舞动,一身火红的衣裙烧亮了台下众家男儿的眼,望着大部分已呈痴迷状的男人,蓝烟尘又道:“那这媚烟姑娘的舞呢?”
“很好!对于舞我不是很懂,不过媚烟的舞确实是我见过的跳得最好的。”
台上媚烟的舞已至尾声,随着她最后一个动作,媚烟在一连串的旋转中缓缓平浮于台上,火红的衣裙铺散开来,好似一朵盛放的火莲,亮丽而又娇艳。
媚烟的覆面薄纱已飘落下来,露出她那张脂粉薄施,美艳动人的脸。
果真是一个美人儿,此刻的她因刚刚的舞而晕红双颊,额际渗着点点薄汗,唇角含笑,眼波荡漾,真正儿是妩媚之极,妖娆之极。
琴声并未歇,看样子媚烟应还有后续动作,只见她柔软的腰身缓缓从台上升起,同时樱唇轻启开口唱道:“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事变换,……”
听清楚媚烟口中的唱词,寒千雪顿时眼睛睁大,愕然的望向蓝烟尘道:“这,这不是……”
“是你的歌。”
“可她,她怎么会?”
“想必是从过往的商旅口中听来的,如今的西都可是什么地方的商旅都有,而临烟阁又是西都极有名的地方,这过往的商旅中难保有几个喜欢这歌便记下来传到这里来。”
寒千雪撇唇,有些不满的道:“这歌被她唱成这样还真是……”
蓝烟尘低笑,道:“这歌本是带着点淡淡的忧伤的,可是这媚烟姑娘却将它演绎的柔情无限,还真是失了原味,不如你这个原唱上去亲自示范一番,也让媚烟体会一下这歌的真正意境。”
此时寒剑也语带笑意的道:“这注意不错,你不是一向喜欢怜香惜玉的么,发挥一下,教教人家媚烟姑娘,说不定不用你掏钱她就会以身相许,而且这歌也就只有你唱着才好听。”
翻翻白眼,寒千雪道:“去!少来拿我寻开心!”
媚烟的嗓音是很动听,柔媚婉转,如夜莺轻啼,只是正如蓝烟尘所言这首本带着淡淡忧伤的《俩俩相忘》却让她唱得春情荡漾,完完全全失了歌中的原味,不过她这一曲唱毕,倒也获得了满堂的喝彩。
寒千雪低低一叹,这厅中的男人早就被媚烟的舞姿歌喉迷的神魂颠倒了,那还有谁有心思去研究歌词,唉!这歌,今日算是真正的被糟蹋了!
正思忖间,台上原来朦胧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同时屏风后又缓步走上两人,一人是先前出现的那名老鸨,而另一人却是一身白衣,素雅如莲,不输于媚烟的清绝艳容,但气质却是完全不同于媚烟的清冷,就好似一个似火,一个如水,看到白衣女子怀中的琴,寒千雪立刻就明白她就是心兰。
果然是想借媚烟之势为自己铺路,否则她又何须上得台来,要知道今夜是属于媚烟的,完全没她什么事,她是不必登台凑热闹,还装扮的如此亮眼。
也是,过两日便是无花女帝的寿诞,各地青年才俊齐聚锦阳,虽然他们是为公主而来,可是公主毕竟只有一个,能成为公主帝夫的也只有一个,大部分人可是要空手而归的,这些人的身家背景可都是不俗,如果能傍上其中任何一个那可就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如此良机,百年不遇,错过就是终生憾事,那媚烟选在这个时候挂牌想必也是抱了同样的心思吧!相比较而言这媚烟就要略逊于心兰一筹,同样是青楼女子,同样名声响亮,同样在引起众人的注意,心兰做的不动声色,滴水不漏,可媚烟却显得过于张扬,而且她这一挂牌就更输于心兰一筹,真正的妓女与清倌在男人心中的价值可是不同的,毕竟男人都有很浓的处子情结,最忌属于自己的女人曾与其他男人有染了,除非……
除非卖她初夜的男人会赎她离开这个醉生梦死的地方。
可是天下男子皆薄幸,又有几个男人会真的接受一个青楼女子,与她相守一生呢?到头来一切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春梦一场,花开无痕罢了。
寒千雪思绪纷飞,幽幽轻叹,女人有时真的只是一件附属品,尤其是这个世界的女人,完全要依赖男人存活,没有自己的主见,还真是悲哀之极!
“喂!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这喊价都已上到五千两了!”
蓝烟尘低沉的声音唤回了神思不属的寒千雪,果然周围的人都在沸腾中,而人群中一个脑满肠肥,油光满面的老头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显然这“五千两”的报价是他喊的。
“六千两!”出声的是另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身的珠光宝气,怎么看怎么想暴发户一个,媚烟若是真让这两人中的一个标得初夜,那可着实有些可惜了,寒千雪不无遗憾的暗忖。
出价出到“六千两”,场中能叫出价的人已寥寥无几,老鸨的脸上早已笑开了花,与媚烟逐渐僵硬的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老鸨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可对媚烟来说她还是希望她的第一个男人是个翩翩佳公子而不是现在的那两个不堪入目的人。
先前出价“五千两”的老头嘴角有些抽搐,显然想放弃又有些不甘心,颤颤巍巍的从嘴中挤出:“六千五佰两。”
“一万两!”二楼的一间雅阁内传出一个声音,突兀而低沉,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是尤如一声惊雷,有人竟出了天价卖媚烟的初夜,这媚烟一个初夜能卖一万两也算是值了,就是不知这出价的人是何模样。
贪婪的老鸨并没有就此将媚烟的初夜买出去,反而等待着另一个出高价的人,看着老鸨笑眯成一条线的眼,蓝烟尘道:“你不是打算标下媚烟的初夜吗?怎么不出声?”
斜睨了蓝烟尘一眼,寒千雪道:“你掏钱?我可是穷人一个,哪有那么多闲钱,再说了我买人家初夜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过,你若是想跟媚烟姑娘春宵一刻的话,我倒是可已帮你喊喊价,但钱可要你自己掏!”
无奈的瞟了一眼笑的优雅的寒千雪,蓝烟尘住口不语,还是什么也不要说的好,在这丫头那张利嘴下一般是讨不了好的。
女人不甘于屈服自己的命运,想要争脱苦海是好的,可是女人如果野心太大要的太多就不招人心疼了,她寒千雪是怜惜女人,可是也不是一个滥好人,她有她的喜好,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入得了她的眼的,值得她付出的。
台上老鸨见久久无人出声,这才双手轻击,须臾间,一个身穿淡绿衣衫的小姑娘捧着一件火红的披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并将那件火红的披风披在媚烟的身上,同一时刻,寒千雪的眸子也蓦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盯着台上。
“二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