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复苏的记忆
虽已入春,但衡洲地界的天气却依然寒冷,坐在窗边的锦榻上,白衣胜雪的绝美少女因一阵风过而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有着淡淡忧伤和茫然的脸庞朝向窗外,视线也无意识的集中在迎风摇曳的翠竹上,然而那充斥着迷离之色的双眸却显示出她此刻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翠竹上而是透过竹子在看向一个不知名的远方。
少女的美是清丽绝尘的,那一身白衣虽让她身子骨看上去有些单薄,却也很适合她,此刻的她看上去美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尤其是她脸上那飘忽的神情更让人觉得她好似就要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翠竹继续因风过而摇曳,少女将身上的锦被拉了拉,缓缓的倾靠在身后的靠垫上,望着窗外幽幽轻叹,她的眼睛还是在透过窗外的一点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只是脸上却呈现出一种像是在回忆什么般喜悦中夹杂着忧伤的奇特神情。
那个时候,她几岁?两岁还是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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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妆玉琢的小女娃看了一眼面前桌上琳琅满目的物品,不屑的撇撇嘴,酷酷的开口:“抓周是一岁要做的事,可我已经两岁了!”
小女娃对面温朗儒雅的中年男子尴尬的笑笑,温柔的出声诱导:“乖宁儿,你一岁的时候不是没抓么,所以爹爹现在给你补上!”
再次嗤笑,小女娃的态度有些嚣张,道:“这种无聊的游戏,爹爹你玩着不累吗?我又不是白痴,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厅中有很多人,一个个脸色各异的望着神情微滞的中年男子,这里面有他那等着看好戏的兄嫂、翻白眼的娇妻以及一脸惊讶的结义大哥,当然还有低头闷笑的仆人,中年男子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这个孩子是生来克他的吗?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不过,她也是他的骄傲,想想看谁家的孩子能如他的女儿这般一岁就能说会跑,而且还过目不忘,聪慧之极的?只是这孩子聪慧的有些可怕,聪慧到让他觉得那小小的身躯里住着一副成人的灵魂,聪慧到让他觉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但这怎么可能?这孩子可是他亲手迎接到这世上并且一点一点的呵护成长的。
见女儿一脸的不妥协,中年男子有些挫败,虽然选择在女儿两岁生辰时再次抓周是妻子的主意,但又何尝不是他的想法,他固执的认定他的宝贝应该像正常孩子一般,过满月、抓周,然后……,他不想他的宝贝与众不同,但同一年前一样这孩子又一次拒绝了,而且还是同以往一样的不给他留一丝面子,似乎自她开始说话起她就很少给他留面子,唉!他做父亲的尊严呐!
“乖宝贝,这个抓周只是一种仪式,它……”他答应过妻子今天一定会搞定女儿的,但他的说辞在接触到女儿仰起的小脸上那种不屑的神情时便变得有些无力,深吸一口气,他摆出父亲该有的威严,“你,抓是不抓?”
精致的小脸愣了片刻,随即小女娃耸耸肩,意味深长的一叹,道:“好吧!爹爹,为了维护你已所剩无几的面子,宁儿就陪你玩玩这无聊的游戏好了,可是,爹爹,你真的不觉得这很白痴吗?”
上前,软乎乎的小手随便拿起一样看也不看便扔给了一旁侍立的仆人,小女娃做完这些,拍拍手道:“好了,我抓也抓了,就不陪你们在这儿大小眼了。”
不理会呆滞的父亲和一脸好笑的母亲大人,小女娃用一副看白痴的神色一一从厅中众人脸上扫过,然后转身,迈开小短腿向外走去,同时口中道:“真是有够无聊的。”
随着小女娃的离开,厅中静默了几秒钟,随即便传来一阵爆笑,而且还夹杂着一个温朗男声略带无奈和宠溺的抱怨,“这孩子,真是……”
“飞儿,你去和小妹妹玩吧!小心照顾好小妹妹,别让她摔着了!”
身后传来的话语让小女娃身子一僵,嘴角有些抽搐,小女娃无声的翻白眼,继续前行,摔着?!她会摔着?当她是小孩子吗?脚上步子迅速的加快,她不想与任何人玩,尤其是他!只是人小腿短,她的身后很快便多了一个安静的影子。
她走他便走,她停他也停,宁儿有些生恼,忿忿的转身,道:“不要跟着我!”
跟着她的男孩大约九岁左右,有着一张漂亮的五官,虽然有些稚气未脱,但一双深邃的大眼中却透露出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此刻他嘴角微微抿起,仿佛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听到宁儿的话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一双眼似要穿透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我说不要跟着我!”
丢下这句话,宁儿气恼的转身,脚下步子更快,而身后那个安静的男孩依旧不出声,身高和年龄的优势让他很轻松的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就如同是她的影子一般。
还不信就甩不了你!宁儿气呼呼的噘嘴,步子迈的更大也更快,但她却忘了自己才是一个两岁小孩子这个事实,“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小短腿一个打结,她结结实实的爬在了地上,疼痛传来,伴随着羞愤,眼泪也迅速的在眼眶中凝聚。
“摔疼了吗?”
孩童特有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一双手及时的也很轻松的将她从地上抱起,抬头看到男孩眼中的疼惜和关怀,宁儿狠狠的拍掉男孩的手,眼泪滚下来的同时,带着哭腔的话语也出口:“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男孩愣了愣,随即伸手温柔的拭去小女娃腮边的泪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喜欢你啊!”
小女娃讶异的张嘴,但很快便又是跺脚又是叉腰,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气臌臌的道:“讨厌,讨厌,你这个人最讨厌!”
男孩“呵呵”轻笑,也不说话,径自牵起小女娃的手向后院行去,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宁儿再怎么聪明她都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昨夜的雪在后院中积了厚厚的一层,而今天早上她本来是愉快的在后院中堆着雪人的,可惜却被她无良的父亲打断了,只因他要看她抓周!
坐在铺在石阶上的软垫上,小女娃托着腮,看着男孩一铲一铲的继续着她未完成的工作。男孩的神情是专注的,而小女娃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喂!你以后会不会欺负我?会不会让我难过惹我哭?”
男孩停下手中的工作,回身望向小女娃,道:“当然不会了!”
“真的?”小女娃偏头,小脸上是一片狐疑。
“真的。”男孩点头,一脸的认真,渐渐地他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似是想起了什么般别开眼,但很快男孩便又望向女娃,眼神却温柔而坚定,“我绝对不会欺负宁儿,不会让宁儿哭的。”
“你以后绝对、绝对都不会欺负我吗?即便是我欺负你,你也不会欺负我吗?”
男孩有些好笑,但还是再次点头,女娃站起身,走向男孩,轻轻道:“你,发誓!”
“好,我发誓。”男孩看着小女娃怀疑的表情认真的道,“我发誓永远都不会欺负宁儿。”
站在男孩面前,小女娃定定的望着男孩抿着浅笑的脸,脸上的神情异常的复杂,似乎是喜悦中混杂着难过,快乐中又包含着忧愁一般,良久才将视线移开,喃喃道:“你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欺负她还是不会遵守誓言?
小女娃的声音极轻极淡,轻到男孩连一个字也没听清,微微皱眉,男孩将身子微弯,靠近小女娃道:“宁儿,你刚才说什么?”
转头,视线对上男孩,小女娃恶狠狠的道:“我说如果你不守誓言我会让你付出最沉重的代价的。”
小女娃粉嘟嘟的小脸做出的凶恶表情惹得男孩一阵好笑,转过身,男孩继续手中的工作,丝毫没发现小女娃眼中又闪过一丝异彩。
伸手拉拉男孩的衣角,小女娃道:“你转过身,蹲下来!”
“做什么?”男孩不解,但还是转身蹲低身子,俊美的五官对上精致的小脸。
“哎哟!”一声痛呼溢出口,男孩皱眉看着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小手,不解的道,“宁儿,你做什么?”
“欺负你呀!”
“欺、欺负我?”男孩有些哭笑不得,胖乎乎的小手虽然捏疼了他的脸,但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可是她为什么要欺负他?他答应不欺负她她便要欺负他吗?摇摇头,男孩想象不出这小娃脑袋中在想什么。也是,连大人们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他又怎么能想明白呢?
粉嘟嘟的小脸,软乎乎的散发着奶香的小身子,他好想抱一抱喔,可是……,与礼不合呀!
随意作弄他的小手停了下来,而他渴望一抱的小身子也投入了他的怀中,软软的、香香的,抱起来,好舒服,只是……
肩头传来的尖锐的刺痛让男孩明白肩头一定是被小女娃咬破了,咬着牙没有出声,男孩苦笑,这小丫头的牙真的很利,这也算是欺负他吗?
一脸奸笑的小女娃从男孩的怀中站直身躯,笑得好不得意,男孩无奈的道:“咬我也是你在欺负我?”
“不是,是我要你记住我!无论将来会怎么样,我都要你记住我!”小女娃脸上带笑,但眼中却是浓浓的哀伤以及一些男孩看不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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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叹气,少女皱眉,幼时发生的事情她本来是早已忘了的,可是就在最近却又渐渐清晰起来,仿佛有人将她的记忆生生抽离而又一点一点的放入一般。
一直以来,她都只记得四岁以后的事情,而四岁以前的事却什么也记不得。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大部分人对于儿时的记忆是很模糊的,但是,自从遇到那个人以后她便一点一点如做梦般忆起四岁前的事,随着记忆的逐渐复苏她才惊觉她的身世并不简单,原来一直很疼爱她的父母竟然并不是她的亲生爹娘,原来她一直在一个象牙塔中无知的生活着,原来她并不叫清平而是叫梅若凡,乳名为宁儿的梅季言之女梅若凡,而她的真正爹娘都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人物。
她的亲生爹娘是很爱她的,当她如宝似贝般的捧在手心里,可是现在却已不在她的身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爹娘的事,而更令她惶恐不安更兼无助的是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一手造成了与亲生爹娘的生离,只是为什么?那时的她只有四岁而已,她能做什么?难道她还遗忘了什么吗?
记忆的清晰呈现更让她惊觉四岁前的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早熟的可怕,而四岁后的她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虽然依旧异常聪慧,但却不会再冒出一些惊世骇俗之语,为什么?哪一个才是她?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遗忘了什么?
混乱而又清晰的记忆如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她,让她挣不脱也喘不过气,而那一幕幕闪现的往事及心底不时冒出来的声音又让她置身于一座迷宫之中,她看不清方向,找不到出口,她该怎么办?
“不遵守游戏规的人会受到惩罚的!”
还有这句话,这句时时在耳边响起的话是谁说的呢?
第二章谷寒
“不遵守游戏规的人会受到惩罚的!”
这句话时时在她的耳边响起,说这话的人声音中带着一些嘲讽,一些幸灾乐祸还有一些怨恨,会是谁呢?
梅若凡揉揉眉心,头微微有些痛,刚刚午睡时她梦到了她与那个男孩的一些往事,她清楚的记得男孩漂亮的五官和神情,却丝毫想不起男孩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而且在记忆中她说的话她的神情她也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那个男孩的誓言?为什么她的表情带着忧伤?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复杂的眼神,复杂到连她自己也看不懂?到底她还忘了什么?
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还记不记得他的承诺他的誓言呢?
记忆中她想要的幸福很简单,就是想守着自己的亲生爹娘平淡的过一辈子,可是她终究没能守护住这最简单的幸福。现在的她迷迷茫茫的踏上了寻亲之路,似乎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一般,让她在茫然的同时深深自责,可她为什么要自责呢?她始终都弄不明白。
“小姐,你醒了吗?”
梅若凡头也不回,望着窗外将落未落的夕阳,无精打采的道:“香儿,有什么消息吗?”
俏丽的丫鬟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
“是吗?”梅若凡幽幽轻叹,仿佛早在预料之中般语气中带着些无奈,不再发一语。
“小姐,你没事吧?”
没有回头,梅若凡淡淡道:“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小姐,你……”香儿顿了顿,道,“小姐,你变了好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自从你见了那个姓谷的后就……”
“你说谷寒啊!”梅若凡回头看了香儿一眼,视线又转向窗外,缓缓道,“香儿,你记住,谷寒是个好人,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为什么谷寒是一个好人她不知道,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谷寒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一个永远也不会伤寒她的人,可是谷寒到底是什么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却一无所知。
如果当时不是谷寒出现的话她也许永远也不会记起四岁前的事吧!还记得一个月前的那场雪很大,而那几日的梅花开得也异常的让人惊艳,她就在那里遇到了谷寒,那时她刚刚从丧母之痛中摆脱出来,那时她就住在京郊的“无为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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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天似乎特别的长,已快到入春了,天却依旧下着大雪,片刻间,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纷飞的大雪引起了站在窗边观雪的白衣少女的兴致,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白衣少女冲进了大雪飘飞的梅林。
白衣少女原以这梅林是不会有外人涉足的,可没料到一走进林中便听到林中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有人竟然捷足先登了!
身边的小丫鬟将白狐披风为自家主子披上,见自家主子眉头皱起,想也不想便冲进林中喝道:“喂!你是什么人?怎么敢跑到这林中来?”
琴声未歇,只听弹琴人淡淡道:“花自芳菲雪自飘,姑娘,如此美景,怎么这么大火气?”
“你,你这个人……”
看样子,这人不简单!拉拉披风,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缓缓走进林中。
林中的八角亭中端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此人剑眉星目,丰神俊秀,一袭蓝色长衫,风采照人,一张琴就摆在他面前的石桌上,他犹自悠闲抚琴,眼含淡笑,丝毫没将冲进林中冲自己呵斥的小丫头放在眼中。
蓝衣年轻人本来正好笑的看着对自己横眉竖眼的小丫头,然而另一张清丽绝尘的脸却闯入了视线中,抚琴的手微微一颤,连带着琴音也一乱。这是一个他生平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虽然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好像只有十六、七岁,但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却让人不敢逼视,她浑身裹在一件纯白披风中,只露出一张娇美的脸蛋,那一身的白溶入飘飞的雪花中和着盛放的梅花,让她仿似不属于这人间般让人心悸,只是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又让她呈现出另一种顽皮来,好似……他是猎物一般。
猎物?!他有好笑。
“喂,你知不知道这林子是不能擅闯的!”
“哦?”恢复常态的蓝衫青年道,“为什么?”
“这林子是有主人的!”
“但据在下所知,这儿应是无主之地!”蓝衫青年依旧淡道。
“无主?”小丫鬟冷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林子的主人就是我家……”
“雪儿!”皱眉打断小丫鬟的话,白衣少女跨前一步道,“这林子原是无主之地,但现在却是本姑娘我的地盘啦!”
“姑娘,似乎有些不讲理!”似是不愿多看白衣少女,蓝衫青年摇头低叹道。
“我就是不讲理,你待怎样?”说话间白衣少女便折下一截梅枝,飞身攻了过去。她自习武以来鲜少与外人交手,家里的侍卫害怕伤了她都不敢与她真的交手,如此一来她也不清楚自己的武功深浅,而这蓝衣人的出现让她有了这样一个与人真正交手的机会,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看出这蓝衣人身怀武功,而且还不低,既然如此,那她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
那蓝衣人似是吃了一惊,未料这美貌的小姑娘会攻击他,但他反应很快,连人带琴向后急退,躲过白衣少女的攻击,同时道:“姑娘,缘何攻击在下?”
“我乐意!”说话间少女又是一招攻到,蓝衣人武功应是不俗,连连躲过白衣少女的攻击,逸出亭外。站在亭外,蓝衣人夹着琴道:“姑娘若是认为在下不该来这个地方,在下走便是,何必动手?”
“我喜欢!”
白衣少女的蛮不讲理让蓝衣人有些动气,一掌拂开她攻来的梅枝,同时道:“姑娘,若再攻击在下,在下可就要还手了!”
还怕你不还手呢!白衣少女压下笑意,想也不想,梅枝一扬,又攻了过去,这次蓝衣人真的还了手,而且也如白衣少女所料般武功不俗,但她又岂是省油的灯,十多年来熟练各种武学,再加上藏宝库中各类丹药的辅助,怎可能那么容易打发。
蓝衣人皱眉,这个不停攻击他的少女武功路数杂乱,轻功妙绝,他竟看不出她是何方门派,这姑娘美则美矣,可惜脾气就……
一来二去,十几招便过去,虽然白衣少女不至于落败,但时间久了也有些不耐,心念间一招“琴音连绵绵”便攻了过去。这一招并不是她那些师父们教给她的,而是她根据脑海里一直存在的口诀自己练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为什么会有这些剑诀,但感觉上她自有记忆起这些剑诀就好似已经存在了一般。自己根据剑诀揣摩出来的招式也不知使得到位与否,然而那蓝衣人却是惊愣道:“琴剑十三式!你到底是何人?”
白衣少女见那蓝衣青年识得这剑招,心中自是一惊,但她却不露声色的轻举梅枝,左手捏着剑诀道:“你管我什么人!”
“在下谷寒,这琴剑十三式乃本门武学,姑娘从何处学来?”
谷寒?!谷寒这个名字让白衣少女立时呆楞起来,记忆的一角好似瞬间崩塌了一般,一切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之中,她竟然忘了那么重要的事,她竟然忘了亲生爹娘还生死未卜,她竟然忘了……
“你是谷寒?”白衣少女喃喃自语。
谷寒!谷寒!这个人叫谷寒,可谷寒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感觉那么熟悉,仿佛她早就应该认识他一般,但她确定她从未见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见到这个谷寒后她的脑海中竟然会瞬间呈现出她四岁时亲生父母的事?她到底是谁?
见白衣少女呆立无语,谷寒道:“姑娘,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本门剑法?”
脑袋好混乱,很多东西一下子蜂拥而至,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不管这些了,现在既然想不明白,弄不清楚,还是等回去再整理了,现在还是先应付这个谷寒才对。回过神来,梅若凡强自一笑,道:“你管我是谁,这剑法是我自创的。”
谷寒脸色一沉,道:“姑娘是在糊弄在下吗?”
或许是潜意识作祟,对于这个她本应不太熟悉的谷寒,白衣少女的态度有些任性,带着些须傲慢,她撇唇道:“我就是在糊弄你,又怎样?”
谷寒的好脾气此时也似乎被白衣少女的不讲理给激出气来,本想发作,但终又忍住,冷冷道:“是在下打扰姑娘了,在下告辞!”说完挟着琴就走,头也不回。
“喂!”见谷寒离开,白衣少女有些丧气,跺脚道:“小气鬼,这样就生气,哼!”
算了,现在是该处理她自己的事情了,为什么她会忘了那么多的事?为什么她会忘了那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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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的相遇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让锦榻上的梅若凡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脸上也升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来,仔细想想一个月前的她真的有些蛮不讲理,可是为什么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觉得他好欺负呢?为什么当时她那么笃定他不会伤害她?她并不是爱上了他,可是那时心底浮起的喜悦又是怎么回事?他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但他对她来说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看到主子露出微笑,小丫鬟香儿松了口气,欢快的道:“小姐,城外有个香叶寺,明儿个奴婢和雪儿陪您去逛逛吧!听说那儿的姻缘签很准的。”
“姻缘签?小丫头春心动了?”梅若凡的调侃让香儿红了脸,不依的跺脚,瞟了瞟香儿羞恼的神情,梅若凡又将视线转向夜幕降临的窗外。
香叶寺吗?去看看也好,感觉中似乎有什么事会在香叶寺等着她。
第三章香叶寺
香叶寺,坐落在南城城郊的半山之上。时值初春,山上林木虽已露出绿意,但空气中寒意仍在,梅若凡伸手折了一枝刚打了绿苞的桃枝,淡淡道:“这一带的天气比京里还要冷,京里这会子怕是迎春花已开了吧!”
一旁的香儿点头道:“小姐,你冷不冷?”
“我有那么娇气吗?”白了香儿一眼,梅若凡偏头四下望了望。
虽是清晨,但上山的人却不少,细细打量一番,梅若凡发现上山的大半尽都是女客。有老妈子、丫鬟陪同的富家小姐,也有结伴而行的乡村少女,三五成行,说说笑笑,脸上均蒙着一层淡淡的羞意,想必她们应该都是往香叶寺而行,看来这香叶寺的姻缘签确实有名,否则这进香求签的人就不会这么多。
梅若凡主仆三人一路走走停停,走到香叶寺时天已不早,第一批进香求签的人业已往返,看了看夹杂在未婚少女中的年轻夫妇,梅若凡笑道:“还有不少来还愿的呢!看来这香叶寺到是促就了不少姻缘。”
“小姐,这香叶寺的姻缘签可灵了,听说一抽一个准,小姐,你也去抽一个怎么样?”嘴快的雪儿雀跃的在自家主子耳边道。
淡淡一笑,梅若凡不置可否,姻缘吗?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去管什么姻缘,混乱的记忆,失踪的父母,一个个难题摆在她的面前她却一个都无法解决,又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姻缘,何况她总觉得在她遗失的记忆中就有着有关于她的姻缘的事,只是好多东西想不起来罢了。
心情变得有些沉重,梅若凡脚下变得更加缓慢,身形一转,绕过大殿,向殿后人少的地方行去。穿过后门,入目的是一片郁郁葱葱,大小不一,扎根于山岩之中的苍柏、松树此刻正显示着它们超强的生命力,轻轻一叹,梅若凡缓步向前,南山因香叶寺而闻名,而香叶寺又何尝不是被这望不到边的青翠苍柏、松树所衬托呢?
香叶寺,因姻缘签而闻名的香叶寺真的能给她一个未来吗?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想依赖某个人的想法,只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见主子心情并不是太好,香儿不敢出声打扰,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家这个一直活泼开朗的主子变得心事重重起来,没有了往昔的快乐,做为贴身丫鬟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开口去问,而更令她不解的是主子从来没见过任何外人怎么就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呢?
“小姐,……”
身后香儿怯怯的轻唤唤回了梅若凡的心神,轻轻一笑,梅若凡道:“走吧,这会子人也许少了些,我们去大殿看看,顺便让你们这两个春心大动的小丫头也求个签,看看能不能配个什么好姻缘。”
“小姐,你取笑我们!”
大殿中进香的人还是有很多,已近午时,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寺内寺外也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梅若凡在两个小丫鬟的陪同下缓步走进殿中,抬眼打量了一番,只见殿内香雾缭绕,一尊雕琢精美的塑像高高在上,一派宝相庄严。
“香儿,这上面供的是那尊菩萨?”
“奴婢也不清楚,听人说好象是百年前本地一个未婚女子因见到自己的姐姐婚姻不幸而潜心修佛,并且发下誓愿要守护世间每一对痴情男女,后来她羽化成仙就成了这香叶寺中的姻缘娘娘。”
“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你仔细瞧瞧上面供的不就是月老他老人家么,什么时候变成少女了?”梅若凡嗤笑,对于这种不负责任只为吸引人的传说嗤之以鼻,但虽如此,她还是进个香吧!虽然她一向不怎么求神拜佛,但她的养母却是个极向佛的人,多年来她跟着养母也养成了进庙便进香叩拜的习惯。
“小姐,快,你也求个签看看!”
白了一眼兴奋的雪儿,梅若凡有些哭笑不得,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本无意求签,这雪儿丫头怎么比她还急呢!不过,看了看双手捧着签筒一脸认真的小丫头,梅若凡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就随她的意好了!
抓过签筒,梅若凡心中突然有些忐忑,手中的签筒也变得沉重了几分,虽说她并不相信这些,但在接过签筒的一瞬间她突然有种感觉,仿佛这小小的一支签真的就会决定她的命运般让她有些不敢动手摇动。
“小姐,快呀!”
轻咬下唇,梅若凡闭上双目缓缓摇动起手中的签筒,随着签筒中竹签的“哗啦哗啦”声,梅若凡的心也开始紧张不安起来,会是怎样的一支签呢?
“啪”,竹签落地,未等梅若凡有所反应,雪儿丫头已迅速捡起竹签道:“我去找解签僧。”
对于雪儿的举动,梅若凡轻轻摇头,这丫头冲动的性子总也改不了,毛毛躁躁的。
“咦,怎么会?”殿内解签僧惊异的表情惹得随后而至的梅若凡心中一沉,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解签僧略一打量便知这个面蒙白纱,气质不俗的白衣少女应是抽到这支签的正主,于是双手合什,道:“女施主有所不知,这支签本是本寺最独特的一支签,也是自开寺百年来从未被人抽到过的一支签。”
“什么意思?难道这签有什么古怪不成?”
“这只签即是一支上上签,却也是一支下下签,这签并无签文。”
梅若凡微愣,不解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今生并无姻缘?”
解签僧摇头道:“不,恰恰相反,女施主您并非没有姻缘,而是……,您的姻缘可以说是很复杂。这支签自建寺之初就已存在,到如今已流传百年时光,因为从来没有人抽到过它所以关于它,小僧知道的也不多,小僧只知道抽到这支签的女子她的姻缘皆在一念之间,无论是母仪天下,还是成为一般市井寸妇,都可由自己选择,只是这支签却也是一支前途未明的签,如果施主选择不当也许会很凶险,说不定会孤老终身,也或许会伤及施主性命,所以它是一支上上签,也是一支下下签,抽到这支签的女子也许会成就最美好的姻缘,一生让人羡慕,但也或许会为自己选择的这段姻缘搭上性命。
听着解签僧的话,梅若凡心神有些恍惚,手脚顷刻间也有些冰凉。这签怪异的让她不安,虽然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但心底却总有个声音在说:是真的,这签就是你既定的命,你要走的路!
选择?她该选择什么?她的确有可能会母仪天下,但那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么这个让她会伤及性命的人是谁呢?
香儿见自家主子抽住这样一支怪异的签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察觉到自家主子心神有些不宁,她也开始变得不安,脸色甚是不快,于是将那支签扔回签筒,一个劲儿的催促自家主子再抽一次。
一连三次抽到同一支签,不仅香儿的脸色更加难看,就是梅若凡也有些绝望,顿时手脚冰凉之极,身形也有些发颤,香儿一脸的担忧,就连解签僧也担心的道:“施主,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疲累而已!歇歇就好了。”梅若凡强忍着心中不断翻涌的苦涩和不安,淡淡道。
“那施主不妨到后殿的禅房去休息一下。”
梅若凡点点头,由香儿搀着走向后殿的禅房。禅房不大,布置也极简单,靠后墙有一木榻,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禅”字,靠窗边的小桌上放着茶壶及茶碗,窗户开着,正对着一枝老梅,那老梅枝上犹开着一两朵将败又未败的红梅,给这院中增添了一丝色彩。这里似乎是专供游客休息用的,布置虽简单却也雅静。
香儿将自家主子扶到榻上坐下,雪儿手脚利落的倒了一杯茶,递过来道:“小姐,你还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过一支签而已!”梅若凡勉强一笑,虽然她现在心情还是很糟糕,但没必要让这个小丫头为她担心,呷了一口茶,梅若凡又道,“一连这么多日一点消息也没有弄得我心情有些不太好而已。行了,你们不用陪着我,出去逛一逛,刚才你们自各儿都没抽过签呢,去,也求个签去,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见香儿又欲开口,梅若凡忙道:“去吧!别担心我了,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香儿、雪儿依言离去,梅若凡起身望着窗外那唯一的一彩色心中起伏万千,今天她本不打算去求什么姻缘签的,因为她并不是很相信,可……,那怪异的签好似一道绳索紧仅的勒在她的胸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很想不去理会,可它又偏偏盘绕在心头。
“到底是真是假呢?”梅若凡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
有些烦躁的转身,梅若凡将茶杯放到桌上,努力的平复自己起伏的心绪。良久,梅若凡自嘲的一笑,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在“无为居”的那段日子她跟着师父们不是学会了宁静、淡泊么,怎么现在遇到这幺小小的一点事就心浮气躁起来了呢?真是庸人自扰!
轻笑摇头,终于调整过来的梅若凡四下环顾,很快墙角小柜上那盆淡蓝色的花引起了她的兴趣。这花虽小巧却美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慢慢走近墙角,梅若凡不由凑近花盆,顿时一股奇香扑入鼻中。
“好香!”梅若凡轻喃,意识开始有些涣散,这香味似乎有些……,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腰身,而她也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