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嫣来看了我的原因,心情好得没话说,连小玉的小恶作剧都只是看着她弄,甚至有些时候还会上前替她摆弄一下。她高兴的合不拢嘴,直到把张叔真正的惹火了。拿着扫帚跟着她追,最后还把我牵连进去了。
三个人就和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一样,绕着“万灵楼”整整跑上三圈。不过,也算玩得不亦乐乎。其他人看我们,比看猴子都还让他们觉得稀奇,好玩。
跑累了,我们就地坐着喘气,却还是忍不住笑。
张叔把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说,“两个死丫头,害我跑得骨头都松了。”
“松了好啊,让您老人家免得骨质僵硬的毛病。”我颔首而笑,拢了拢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说出的话本是无害的,但以目前张叔额头暴青筋的情形来看……我爬起来,撒起脚丫子就开跑。
“风艽!!!”一声暴喝,惊飞休憩在枝头的鸟儿。哗的一声,一坨鸟屎正中他的额头。脸色由红转青,由青变白,再由白转为绛红色,就跟一调色盘似的。说有多彩就有多彩。
“听说,昨日张叔被你整到了?”弦摇着手中的茶杯,抬起漂亮的眸子看着我。
“哪有?”我耸耸肩,“是鸟儿的原因,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没有吗?”他反问道,搁下茶杯,站起身,又倒了一碗药递给我。
“我不要喝了!”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惊恐的看着碗里黑漆漆的药,脚步往后一步一步的退,“打死我都不喝了!我是人,怎么能次次都当白老鼠啊?人权!我要人权!”
“人权?”他勾唇一笑,端丽无双的容颜越发艳丽,“那是什么……”话音刚落,我已经把药端起,喝了个干净。
他拍拍手掌,“这样才对嘛。”拿手巾擦了擦下手,问了一句平常都会问的,“感觉怎么样。”其实吧,感觉很好,苦是苦了点,但,从喉咙里一直滑到胃里的那股热气好像能舒展到血管里,热乎乎的,挺舒服的。
“如果哪天你给我喝的毒药,是不是也要问我一声,‘感觉好不好呀’?”我端起茶壶,大大的喝上一口,冲淡嘴里那股苦涩的味道。
“当然要问了。”他悠闲的坐回椅子,圆润的指尖,沙沙的翻过医书,惬然的很。
我不无鄙视道,“看那么多医书又不救人,浪费!”
他歪头一笑,凤眼微眯,淡淡道,“我觉得有必要救的,当然会救了。”
“意思就是大部分你觉得都没救的必要了?”我看着他,很认真的问。
“大部分情况是这样的。”他把视线调回到书上,语气依旧淡然。
心里有些发紧,挺难受的。软下身体,趴在桌子上。“在你眼里,生命都是不重要的吗?”音色里带着怨愤与忧伤,像被谁带着去了无尽黑暗的地方,除了黑,只有寒冷伴随。我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谈到死,真的很难受。
“那倒不是。”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如果你觉得各种各样的人都值得救才是错了。”
“比如?”我立起身子,眼中疑惑更甚。“如果不是大恶人,救救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所有人都要救,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呢?想着,反正自己都会得救,放纵、为所欲为,那这个世界上还有所谓的和谐存在吗?生死有命,不用刻意去求什么的。”他搁下书,眼中第一次流窜出来的,是认真。
“那只是你偏激的想法。”我垂下脑袋,眼眸半阖,嘴巴还是很硬。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生死有命,刻意去追求,反倒会适得其反。“遇见想救的人,你会用尽全部心力吗?”
“你不是体会到了吗?”他含笑的看着我,重新拾起书,纤长的手指划过光洁的下巴。
“体会到了?什么时候?”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心里更茫然。过了一会儿,我张了张嘴,又抿了抿,“你把‘落羽’给我吧,我怕落嫣支持不到多久了。”他未抬头,也未置一词,让我心有些紧张,“她一定是值得救的。”
“再过五天你就可以离开了。”语气淡然,看着书,未抬眼。
听到这句话应该挺高兴的,可我,居然心里有点难受和不舍。一时之间,只是盯着他看,未说出一句话,连本应有的回答都忘了说。
“听小玉说你见过蓝色的凝月栀?”头也不抬的问,好像他手里的医书真能开花似的。我隐下心里的不舒服,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不是凝月栀,只是像。”顿了顿,“有毒。”
“什么?”我惊讶的叫出声来,“有毒?可是我是在一家人来人往的客栈里见到的诶,我还踩了一脚。”
“提炼花蕊取出毒,不是踩着了就会中毒的。”他抬起眸子,好笑的看着我。
我干笑一声,抓了抓头发,“那叫什么?很难有的东西么?”
“殇月栀,很少见到,提取出来的毒,能使人丧失记忆。”说丧失记忆几个字时,他一直盯着我看,像要在我脸上看出花一样。“不过,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我点点头,我又没失忆,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呢?
“你说的那个落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真实身份是?”他的问题让我很是惊讶,“她就是宰相的女儿啊,与林郁青的政治婚姻。”说完,我又加了一句,“她真的爱林郁青。”也许他可能会觉得这句有点多余。
“就这么简单?”他的指尖放在唇上,微微蹙着眉。“你……很有趣。”想了想,对我下了如此凌磨两可的评价。
可惜,我并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那是不是该死的第六感在作祟。
“对了,那朵花,你还留着吗?”他侧过头问我,端丽无双的容颜上,一时看不出什么情绪。
摇首,“那次,捡起来就随意放在桌子上了,或许早被小二拿出去扔了吧。”顿了顿,“你想到些什么吗?”急切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解答我那么多的疑问。
“暂时还没有。”勾唇一笑,“你不是最清楚的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我知道还需要问你?”我往后一仰,翻了个大白眼。“你知道的蛮多的。”随随便便说出的一句,却让他笑起来,“不多,多少猜着一些。”
“猜到哪些?”我来了精神,双眼发光的看着他。他笑,“你的身份,还有你说的倾玉让落嫣来凉州的目的。”
“我的身份那么简单,不用猜就也知道吧?”我凑近他,“你说倾玉让落嫣来凉州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给我听下吧。”眨巴着眼,很急切,也很认真。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摇摇首,说了两声奇怪,并不作答。
“你倒是说啊。”我沉不住气的问,就差没一拳擂在桌子上逼问他了。
“说倒是可以,只是。”他依旧很奇怪的看着我,“你到底是演戏到了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是你也失忆了?”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演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什么意思?”
他扬起嘴角,“你也不像失忆啊。”微凉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凤眸半阖,“到底怎么回事呢?”要不要我告诉你,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这一缕幽魂寄托在这具身体上,并未继承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所以,对一切都是茫然的。无知的。
也许是我眼中流泻出了太多的难过与如流水般的忧伤,他放下我的手腕。过了很久才幽幽的说,“倾玉让落嫣来凉州的目的应该是除掉林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