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姨娘父亲早逝,娘拼尽心力为哥哥娶了媳妇,也累死了,她的亲事就落到了哥嫂的手里,哥哥老实巴交,嫂子便拿她当货物卖。她刚来这里,姜守备对她还好,嫂子就经常来看她,每次都想方设法从这里抠点什么带回去,自从刘英连进门,她没什么能给嫂子的了,这个女人也不来了。
姜守备这里的内院,一个月一两银子的费用,刚开始都是卫姨娘管着,后来便是刘英连管了。可这个刘英连,不是个过日子的,她手里有了钱,买衣服、首饰、贴补娘家,十来天就把银子花个干净。刚开始姜守备宠她,还会再拿出钱来贴补,两个月之后就烦了,直接把银子给了卫姨娘,这也是卫姨娘失宠,还能够指挥得动下人的原因。
卫姨娘摸不清嫂子的意图,便一句话不说,任她一个人在那里表演。卫家的也觉得没意思,便直截了当地给卫姨娘介绍道:“这是咱村廖生他姑姑,有些事情你不懂,我特地请了她来教你。”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哎呀,好热,我去屋外吹吹风去。”
廖家是个乐户,男人们给红白事吹唢呐,女人则去富人家唱唱小曲。廖生这个姑姑,跟过好几个男人,在村里名声扫地,轻易不敢回娘家,卫姨娘还是小时候见过,刚才一时没认出来。
大概怕卫姨娘把她赶出去,廖银串满脸谄媚地笑着,急急忙忙地拿出一个小册子递过去:“姨太太,你瞧瞧这个。”
卫姨娘有点恼火地往外一推:“我不认字。”
“呵呵,这不是字,是画儿。”她一边说,一边凑过来,掀开布做的封皮。
卫姨娘看她神神秘秘,下意识地往上瞄了一眼,立刻连脖子都涨红了。
“滚出去!”卫姨娘又羞又气,低声吼道。
“别!你缺的就是这个啊,那个女人还没你漂亮呢。”她指了指刘英连住的西厢房。
卫姨娘吃亏在不懂闺房之事,姜守备说她就是一条死鱼,这才又纳了刘英连的。
见卫姨娘不推她了,廖银串又凑过来:“咱乡下女人,都是糊里糊涂过一生的,大户人家的,哪里还什么都不懂呢?这都是你嫂子的疏忽,该在出嫁前就教会你的。现在她听说你不得意,这才求了我来,姨太太,你且好好听,这里面窍门可大了。”
卫姨娘虽然觉得羞耻,但一想平日里的种种不如意,便咬牙忍住,继续听着。
074釜底抽薪
刘英连自从进门,没少挤兑卫姨娘,也没少欺负她,卫姨娘这些日子过得十分憋屈,廖银串又是常在大户人家混的,三下两下,就把卫姨娘说动了,她重新拿了册子,一页一页翻着,很详细地讲解,有时候还有些肢体动作,卫姨娘听得脸红耳赤,心如鹿撞。
接下来几天,那廖银串天天过来,对卫姨娘进行全面培训,不仅包括闺房之术,还有她所知道的大户人家待人接物、礼仪往来,包括穿衣打扮、举止体态。
有些事情,卫姨娘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掌握的,有些却并不难。
这天,姜守备回到家,两个女人你挤我我挤你的,一起凑了过来:“老爷!”
“我娘家刚送的西瓜,我用井水湃凉了,你过去吃几牙消消暑吧。”卫姨娘说的。
“老爷,你累了吧?我帮你揉揉肩、捶捶背可好?”
想着刘英连手无缚鸡之力,姜守备一介武夫,她的那一套,根本没什么作用,还是吃点西瓜再说。姜守备往上房而来。
上房一明两暗共三间,卫姨娘住在西次间,这比刘英连的西厢房要高大宽敞,比较凉爽舒适,还有,姜守备今天看着卫姨娘,似乎与往日不同,不是一副木头美人的模样,他忽然有点好奇。
卫姨娘按照廖银串教的,帮姜守备脱下外衣,利落地用帕子帮他擦汗,然后递上备好的西瓜牙儿。姜守备吃瓜时,她帮他捏肩,嘴里还小心地问:“老爷。这个力道可合适?”
姜守备舒服地直哼哼,那一晚,他便没有再从上房出来,刘英连等到那边熄了灯,这才蔫蔫上床,翻来覆去到半夜,好容易才睡了。
自打那天起。卫姨娘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事事都令姜守备十分满意。刘英连使出浑身解数,可惜,她那点伎俩,姜守备早就领教过。不新鲜也不吸引人了。
卫姨娘失宠,她有一手好针线,会管家,还能忍,姜守备倒也不烦她。刘英连被冷落,没几天就受不了了,这天姜守备回来,又不搭理她,她便十分委屈地坐在屋里哭起来。伺候她的婆子不劝还好,越劝她还越来了,哭声惊动了姜守备。只见他怒气冲冲地过来,一脚踹向刘英连,虽然踢在凳子上,也把刘英连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连一声也不敢吭了。
家里几个仆人都知道了此事,对刘英连的态度立刻大转变。经常爱搭理不搭理的。
立秋的前几天开始下起了连阴雨,天气一下子便凉了下来。只是空气潮湿,让人觉得阴冷难受。
姜守备下衙回来,卫姨娘服侍他盥洗之后,拿出一身白色细布便服给他换上,十分柔软舒适又能适度保温,姜守备高兴地呵呵笑了两下,搂住卫姨娘的腰肢问:“这衣服不错,你新做的?比以往的穿着舒服。”
“那是当然啦,老爷,这可是镇东头王家出的抢手货,听说京城里的贵人们有时都买不到手呢。我还是亲自去王家,人家才给了一身的尺头。那管事说了,不是不给面子,京里头那些大官儿早就下了订单,他们实在赶不出来,不然,还不早就送几身给老爷了。”
王家两个儿子,一个正五品,一个副六品,都远远比姜守备这个八品的官儿大多了,再加上朝廷重文轻武,他紧巴结王家还来不及呢,那管事能这么说,便是给足了他的面子,姜守备听着舒服,高兴地呵呵笑着,躺倒在凉塌上,卫姨娘赶紧给他捶腿。
“好啦好啦,别累着了。”姜守备的手在卫姨娘身上捏揉,两人嬉闹了一阵。
卫姨娘低声嘀咕道:“老爷,王家管布庄的,就是刘妹妹的大哥,她要出面,说不定能多买几块尺头回来,你就这么一身,还换不过来呢。”
“嗯,好啊,你明天就支给她点银子,让她回娘家一趟。”
这几个月刘英连不当家,花一个铜板都得手心朝上问卫姨娘要,虽然姜守备宠她,也让她觉得非常不便,连刘丁氏刘善民手头都拮据起来。前一阵刘善民去找刘英群,把家里的储蓄都花光了。
卫姨娘第二天,给了刘英连五百钱,让她去买细布,刘英连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能买出来,只要有钱拿,她根本不计后果。
这些钱刘英连给自己留了两百,其余的拿回了娘家。刘丁氏一听刘应东是管事,便理直气壮地留下钱,让老头去管儿子要。
刘善民这一阵儿不疯了,就是有点蔫吧,他当天下午,就到了王家大门口要见刘应东。
“我们东爷早上出门了,大概一个月才能回来,老爷子你回家等着。”门子笑嘻嘻的,但是不许他进去。
“去把车氏给我叫出来。”
“哎呀呀,这可不行。刘奶奶忙得很,就是我们老太爷轻易都不打扰的,其他人,更别说了。”
刘善民这个钉子碰地多了,却依然百折不挠、勇往直前,这一回,见和前几次没什么区别,只好把来意说明:“你去告诉车氏一声,就说东东他娘要给我们做秋天的衫子,让她拿几身尺头回家。”
“老爷子你等着,我给你传个话。”门子早就得了叮咛,否则才不会去讨这个没趣,没过一会儿他就跑出来,手里拿了了布兜。
刘善民接过一看,里面装的是粗布,他心里恼火,嘴里骂骂咧咧的:“车氏这个——,”怕骂出来王家人不高兴,他强忍了,把粗布退了回来,“这么粗糙的东西,她怎就好意思拿出来,你去告诉她,我要细布。”
“哎呀老爷子,你可不知道,这细布可是京城里的贵人们穿的,咱这平头百姓哪里能有?我们布庄上的人日夜赶工都织不出来,哪里来的给你。”门子把粗布收了起来,却不肯再给他传话,“老爷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就算东爷很得老太爷的心思,老太爷给我们大老爷二老爷送,也是有数的,没办法,你知道京城的店铺,前一阵让国公爷世子给砸了的事儿吗?就是卖脱货了,惹了那世子爷生气。”门子呱啦呱啦一大串,任刘善民在这里软硬兼施,也不为所动,最后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把门子训了一通,还冷冰冰说刘善民是冒充的,让他滚。
刘善民憋了一肚子气回家。
刘英连布没拿到手,钱却花了出去,卫姨娘天天催她要东西,说是急着给老爷做衣服。
这天,姜守备回到家,两个女人披头散发,似乎刚刚打过架。卫姨娘一见他就哭起来:“我让刘妹妹把买的布赶紧拿回来,好给你做衣裳,她不给我还罢了,说我聒噪,呜呜。”
姜守备想起这事来了,黑着脸让刘英连把布拿出来,他以为刘英连是为了讨好他,打算自己做衣服呢。
“就你那手,笨的跟猪脚一样,没的把布料糟蹋了,快拿出来给我。”
“老爷,王家布庄太忙,织不出来,还得缓两天。”
刘英连话还没说完,伺候她的婆子便低声咕哝:“哪里呀,老爷,刘姨娘把钱买了点心吃了,昨天她和爹娘,去羊肉馆吃饭,都是她掏钱。”
这阵子卫姨娘在姜守备这里,各种枕边风地吹,早把刘英连贬地一文不值,说她当个女人,女红不行,不会管家,不懂厨艺,胳膊肘往外拐,整天拿了老爷的钱填补娘家,刘家也不省心,她爹杀人,二哥逼婚,还傻里吧唧的丢了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