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六 入夜
任菲一脸的无奈地打开枪套掏出一把六四手枪:“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明明枪没多大,非得给我个这么夸张的枪套!丑死了!”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羡慕地瞅了瞅杨威身上的帆布枪套,想不明白都什么年代了,部队竟然还装备这种老式的枪套!
杨威接过熟悉的六四手枪,安慰任菲说:“将就将就吧,回头有机会给你找个好看点的藏到衣服里面,挂在腰上太显眼了。”任菲不是战斗人员,让他带着枪四处招摇实在让杨威觉得放心不下。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遍任菲,一个发现让他剩下的话全部堵在了嘴里。
战斗服都是又服又大,以不影响活动和防护力为第一考虑,不管穿在什么人身上的效果都差不多,如果只看背影连男女都很难分辨得出。
可现在任菲一身常服就不一样了,新式常服非常合体,恰到好处地将任菲的身材衬托出来,那把左轮枪别在腰后面鼓鼓的凸起一块,怎么看怎么别扭,再往衣服下『插』一把六四……估计衣服的腰围没那么宽!
要不给她找个腋下枪套?可那个东西放到胳膊底下,难说影不影响胸部的松紧程度。
杨威随即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顿时一阵无语。
他这一身作战服是昨天才穿到身上新衣服,可两天下来已经蹭得满身灰泥,还能找到血迹和其它某些不明物质晾干后的痕迹,他根本不愿意想明白身上沾的到底是什么——古人说难得糊涂,该糊涂的时候还是别明白的好。
任菲伸手从后腰上把左轮枪连套摘了下来递给杨威说:“那,还你,我自己有一把就够了,带这么多太沉了,子弹也不通用。”她又从另外一个兜里掏出六发九毫米子弹,一齐交到杨威手上。
杨威刚想接过来,任菲的手向后一缩,补充说:“诶,你可别当我是不想要了!”她现在就怕杨威胡思『乱』想闹出误会,不管什么都想解释两句。
“行啦,我有那么肤浅么?”杨威呵呵地笑了,接过左轮枪别在后腰上。
这把枪名义上一直在杨威的手里,在感染区的时候出于安全考虑让任菲带着无可厚非,可出了感染区,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
国内对枪管得太严了,不管是把枪送出去的杨威还是接受了枪的任菲,让有心人知道了都是个不小的麻烦,还是让它呆在主人的手里稳妥些。
车厢另一头,杨海鹰已经和其他人一起把东西全都堆到了行李架上,本来车里不少人,特别是年纪在少年以上老年以下的男『性』多多少少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杨威和任菲他们两个,但是时间长了,大家开始习惯任菲的存在,投向她的目光减弱了不少。
一位泡面的原先是学校食堂的员工,他对这种电热水器很熟悉,这种热火器上有个自动进水的开关,热水器的温度表终于保持在了红『色』的一百度,他直接把进水开关关死之后跑回车厢宣布了自己的发现,招呼大家一起来泡面,还没泡上方便面的半个车厢的人顿时像过年一样兴高采烈地排着队泡面。
杨威又惊又喜,按原来的速度,他至少还得再等半个小时!其实就算是用半开的水也能泡开,但起码要等个几十分钟,别想按说明书上的三分钟泡开就是了。
杨威拆开碗面的包装,将调料袋拿出来,又把一包袋装的酸辣粉丝装进了面桶里,把各种各样的调料一齐倒进碗里,再将任菲的那一份如法炮制。等他准备好之后,排队用水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他一只一只纸碗排到了队伍最后,虽然排在他前面的二十几个人里有十多个都主动让他排到前面——热水充足不过是早个分分秒秒的事,他们乐于展示一下谦让的礼节,也能给其他人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不过九十九拜都完事了,杨威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坚持排在最后——在他前面的是杨海鹰和另外两个战士!
大概等了两分钟后,从水龙头里流出的热水浇进了他手里的面碗,因为碗里的东西多,他尽量把水装得满一些,最后只好两只手钳住纸碗的边沿,先拿一个回去。
那位关闭了进水开尖的中年大叔笑呵呵地帮他拿了一个,小心地放到他的桌子上之后,放高了嗓门儿问还有没有需要热水的,没人说话,他才把开关打开,一股凉水注入热水器,热水器表面的温度指示表上的数字一路下降到了五十几度。
大概等了四分半钟,杨威实在等不下去了,直接揭开面碗,用叉子搅了搅还有一点硬的粉丝,和底下的面条一起和成一团,叉起一球吹了吹就送到嘴里。
他猛嚼了几下说:“味道还行!”说完又叉起一球来吹凉了送到任菲嘴边。
任菲看着这一团混在一起分不清楚的东西,确实有点没胃口,可又不忍拂逆杨威的好意,红着脸吞进嘴里,那一团面条和粉丝和在一起的东西在舌尖上除了麻还有辣,味道远比它们的外表好得多,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任菲饿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了一碗多,任菲表示再也吃不下了,剩下的大半碗全推给杨威,杨威努力地吃半天,总算把能捞起来的东西全吃掉了,至于汤水什么的只能算了。
杨威把面桶里剩下的汤倒进了厕所,纸碗扔到了垃圾筒里,坐回任菲身边后犹豫了一下,一只手伸进衣兜里,心里左右挣扎了几次,还是下不了决心,抓着灰『色』小盒的手怎么也掏不出来。
给,还是不给?杨威左右为难,一时间竟然拿不下主意。
出了感染区之后还有接触病毒的机会么?感染区一直在扩大,他觉得很难说。那么就是有可能……
任菲比杨威还呆,在她的印象里,杨威虽说算不上个果断的人,但也很少看到他犹豫不决,难道说……任菲脸上越发地红了,和煮熟的螃蟹颜『色』差不多。
嗯,似乎今天晚上她要把从前的脸红时间全部补回来!
杨威咬着牙侧了侧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在兜里把灰『色』小盒打开,『摸』索着拿出一支注『射』器握在掌心里交到任菲的手心里说:“拿着!”
“什么?”任菲的脸更红了,难道他开窍了?要送她礼物、甚至说是定情信物?可送到她手里的东西长条形的有点软……她脸上的『潮』红飞快的褪了下去。
任菲不确定杨威交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但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杨威的表情可不像是送礼物!
杨威压像了声音,几乎是用蚊子哼哼一样大的声音说:“这是白旭用过的那种『药』!为防万一你带一支。万一情况不对,你知道该怎么做。”白旭能活下来是因为什么?特效『药』的副作用再大,也比直接变成活死人死了强!
杨威一想起任菲变成刚见到白旭时的那种骨头架子,心里就像漏底的锅一样缺了一大块。人死后一了百了什么也剩不下,可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副作用不副作用的,有白旭那个现成的例子摆着呢!
尽管不是杨威自己新身体会,但他多多少少猜得出这『药』的副作用是什么,他更在意的是任菲的命——虽然他也承认任菲的漂亮脸蛋他难舍难分。
任菲恍然大悟,特效『药』是什么?物资『药』就是一条命!在这种时候,黄金白银也不如手里这一小管『药』水更珍贵,毕竟有命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赶紧把『药』管装进了衣兜里,任菲不是个浅薄的人,也许在疫情发生之前她也会为了那一串串金光闪闪的首饰而『迷』醉,可在这种时候这个礼物比任何东西都贵重!
“记得,『药』水不是预防针,只有感染的时候用才有效,直接刺进血管里。”杨威扣死了兜里的盒子,想了想又补充说,“不管看到多让你同情的人,都要记得这是给你自己保命的东西!”
任菲的心先是一凉,接着又是一热。
杨威的言外之意等于提醒她,不能把这管救命『药』用到别人身上,就算她看到了感染者,有机会救回他们也要狠下心肠眼睁睁看着!
任菲咬着牙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你怎么有这东西?”她原来是干什么的?要狠下心肠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她在杨威面前的时候『露』出的已经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了,但即使如此,一旦事情涉及到杨威身上她还是会多考虑考虑,生怕哪里考虑不周让杨威看出点什么。
“刚发的,但是还没机会用,不知道和白旭用的那种效果一样不。过段时间这东西应该会普及。”杨威随口『乱』说,这种『药』副作用如此之大,用过之后如果得不到良好的照看就得等死,说杀人不见血都不算夸张,怎么可能普及?就算用也只能像码啡杜冷丁一样严格管制。
杨威交待完了正经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算松了下来。车厢里的乘客填饱了肚子,累的就想办法靠在一边眯一会,有精神头好的分了扑克牌,三五结伙地凑一起玩,也亏了他们现在还有这份心情。
因为车头拖的车厢远比平日要多,所以火车的速度比往日里要慢上一些,杨威随便捡了两个笑话说给任菲听,任菲也不管自己听没听过就很给面子的咯咯直笑,两个越说越热,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威的胳膊又搂住了任菲的腰——虽说她腰上的手枪有点耽误事儿。
“喂,你们俩行了,休息一会吧!”杨海鹰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项利已经把所有的人平均分到了各节车厢,轮番休息值夜,如果杨威和任菲再不睡一会,他们俩就得一直值班到下半夜一点!
“关你什么事!”杨威狠狠瞪了一眼打扰自己好事的罪魁祸首。
“几点了?”任菲一下子抓住重点,她看看时间吐了吐舌头,“十点?这么快!”
杨威和任菲在一起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的快,感觉得没几分钟的样子,可实际上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杨威也有点呆了,似乎,刚刚还七点多呢!再『摸』『摸』肚子,胀鼓鼓的肚皮竟然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任菲微微一笑说:“睡会吧。”说完大大方方地在杨海鹰羡慕的目光中靠在杨威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她和杨威经历的事情不少了,哪会因为这种小事扭扭捏捏磨不开?
倒是杨威放不开手脚,原本没什么关系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在意,怎么现在两个人确定关系了,他反而处处放不开手脚,就像任菲是件细薄的珍贵瓷娃娃,稍一用力就会碎成一堆似的患得患失。
“唉——”杨海鹰长叹一声,他什么时候也找一个啊?可就他这体型,比他矮多的他也看不上,想找位个头般配的直不是件容易的事。
暗夜里,车窗里漏出的点点灯光排成一行,在一阵阵规律的铁轨撞击声里沿着铁路渐渐远去,车后二十几公里的地方,另一列火车紧随其后……
南方军区指挥中心。
裴扬难得的睡了一觉,二级感染区里能撤出来的人员都撤出来了,撤不出来的他也没办法,虽说自古以来,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可同样的,人类的历史也是一部人类与微生物之间待续也千万年的战争史!
和感染区里的病毒之间的争夺已经是一场战争了,是战争就得有牺牲,就得有损失,很多时候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没办法。
途经D市撤离的第一批列车已经全部顺利通过,铁路沿线与公路交叉的路口全部由军方控制住了——高速公路和铁路扯不上什么关系,顶多是三级公路的岔子路还会和铁路交叉,这样的交通节点就算断了也不可能对整体的交通情况产生影响。
大屏幕上的二级感染区已经扩散到整个南方军区的管辖区,如果说这二十九天里南方军区与病毒打的是一场战役的话,那么南方军区不光彻底输掉了战役,而且赔上了整个南方军区辖区内的所有地域、物资和人员,直接经济损失无法计算,情况已经不是损失惨重这四个字能形容。
“报告!”所有知情人的情绪都很低落,就连参谋报告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换作平时裴扬早就不干了,可现在,他已经没那份闲心再纠正这些表面文章了。
“讲吧,又有什么坏消息。”裴扬用的明明是问句,可偏偏以陈述的语气说出来,听得参谋感觉怪怪的。
“总参刚发来的消息。”参谋把文件递给裴扬,他虽然是机要参谋,但级别摆在眼前,不该看的一样从来不看,很多时候无知是福,知道的多了,会给自己找来麻烦。
裴扬接过文件,题头上两个红『色』的大字:通报!
他的眉头一皱,通报什么?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事值得通报一下?难道是要开战了?他赶紧往下看内容:
八月二十四日晚六点零七分,总参情报部负责人季川上将突遇车祸,颅骨破碎当场死亡……
车祸?裴扬难以置信地看着文件上的这两个字,一位上将,会因为车祸丧命?就算是和平时期,一位上将来往出行也是前呼手拥,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可能说出车祸就出车祸?再说防弹车是那么好撞的么?开路的车呢?怎么不撞上?
裴扬用脚后跟都能想出来这里面一定有事,但这一出究竟是自己人导演的还是有外人参与的?
季川和宁伟的关于外国突发病毒感染的那番对话虽然没传开,但像裴扬这样的军区大员多少有些耳闻,如果说这是为了争取政治方面的主动自己人演的一出戏还好说,如果季川真的被暗害……
他绝对不相信一位上将会死于车祸这种胡说八道!
加上昨天逮捕的那位,两天之内已经有两位上将落马,只不过前一个虽然秘而不宣,但却注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他是封锁计划和野火计划的主要策划者,只是裴扬说不清他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只大洋彼岸的黑手!
至于这后一个,裴扬的政治眼光远逊于军事能力,他看不出有什么其它的“内涵”来,但绝对不简单是肯定的。
剩下的内容无非就是加强特殊时期的安全保卫工作之类的老生常谈,裴扬根本没看下去的意思,随便翻了翻就略过去,接着后面的文件却一下子把他的目光定住了。
下面一份文件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关于南方军区整编的若干意见!
这,这是什么意思?裴扬心脏一颤,一阵心惊肉跳。他赶紧往下看。
大题头下是一行副题:鉴于南方军区损失严重,经研究决定以下若干整编意见。
裴扬直接略过了前两条毫无用处的套话,直接跳到主要内容上,大概的意思就是南方军区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损失严重,各方面已经不足支撑大军区编制。另外因为大环境大形势的影响,短时间内无法为南方军区补充合格的兵员和装备,目前形势『逼』人,所以总参决定将所有撤出感染区的部队重新整编,有一个军编一个军,有一个师编一个师,将原本的番号撤销重新分配等等。
我的部队要没了?裴扬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样,文件后面还有什么内容再也看不下去。
裴扬长长地叹了口气,时也命也运也,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这个司令难辞其咎,还是,站好最后一班岗吧。
参谋们突然发现一个月里没被感染区越来越恶化的形势打倒的司令,突然间像老了十岁,连一向挺直的背都驼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