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在网络上沸沸扬扬、掀起剧烈风浪的莫宁翊谋杀雄子重审案当庭宣判。
宣判当天,观看庭审直播的在线用户有三亿之多。
当审判长宣读出:“无罪”二字时,满屏的弹幕宛若流星陨落, 层层密布,将庭审画面遮盖的严严实实。
莫宁翊没有穿军装,只是穿着简单的作战服,神色坦然地走下被告席。
审判长叫住莫宁翊:“莫宁翊阁下, 帝国拟恢复您上将的军衔, 按照法律规定, 作为将军,您有权解除与陆鸣寒阁下的婚姻关系,请问您是否提出解除婚姻关系申请?”
“感谢审判长的释明。”高清摄像仪中,莫宁翊的脸俊美无双,他在帝国三亿用户回答审判长的提问:“我不会和他解除婚姻关系。”
莫宁翊的目光越过人群, 语气疏离有礼:“在我的生命结束前, 都不会。”
直播画面瞬间被一排又一排的感叹号刷屏。
——
“莫上将在说什么啊!!”
“耳朵聋了吗?他说生命结束前, 都不会!!”
“这是表白吗??”
“这是表白吧!!”
“啊啊啊。”
莫宁翊的背影刚毅坚决,完全不在乎他方才短短的一句话在网络上引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也不在乎公然对一只雄虫示爱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他默默走向萧辞, 摄像仪追随着莫宁翊。
亚雌记者的话筒及时举向萧辞:“陆鸣寒阁下, 法庭做出了无罪宣判, 请问您有什么想对莫宁翊上将说的吗?”
萧辞说:“有。”
亚雌记者举着话筒等了两秒, 见萧辞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及时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补充追问:“请问您想对他说什么?”
萧辞:“希望他践行诺言。”
亚雌记者脸上甜美的笑容微微一滞, 又扯了扯嘴角:“还有呢?”
萧辞:“没了。”
“网络上一直有很多风言风语, 有虫质疑您有暴力倾向, 在医院任职是因为喜欢切割雌虫的感觉,对此您有什么回应吗?”
萧辞一脸从莫宁翊那里学来的冷漠:“没有。”
亚雌记者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完全凝固:“当然,您高超的医术,有很多雌虫都是您的粉丝,他们饱受精神力暴/乱困扰,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都还没有成婚,只能依靠药物保守治疗,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他们吗?”
亚雌记者太怕萧辞又说“没有”了,急忙补充一句:“没有的话,鼓励的话也可以。”
萧辞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可看起来他不说些什么,记者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他便趁机介绍了一下新研发的药品:“红翡山医院的制药公司新上市了两款药物,一款面向雌虫,功效是解决精神力暴/乱问题,一款面向雄虫,能够调动雄虫精神力集中程度,起到助孕的效果。”
亚雌记者:“......”
陆鸣寒在干什么?
借机宣传自己的医院和药品吗?
在帝星主流媒体的直播采访中打广告。
不愧是你,陆鸣寒。
萧辞锋利地眉微皱,看起来有点不耐烦:“还有其他问题吗?”
亚雌记者还想再问什么,正这时,莫宁翊缓步走来,如摩西分海,围观群众霎时分出一条路出来。
只见莫宁翊缓步走到萧辞身边。
他在萧辞对面站定,微微躬身,捧起萧辞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在众人面前郑重许诺:“我会践行诺言,永远热忱,至死不渝。”
永远。
一直坚信宇宙法则中没有永远的莫宁翊,在三亿虫族子民面前对着萧辞下了永远。
宇宙深处,那旁人无法企及、无法窥见、充满着混沌未知的法则微微颤抖,亿万年来的铁律因祂的箴言而逐渐消退。
法则终于不再否认永远,于是永远一词成为了未知。
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
宇宙的法则需要论证,当真正意义上的“永远”出现时,法则中关于永远的释义将彻底改写。
——
莫宁翊恢复原职后,很快接到调令,邀请他重新回到第一军团组织工作。
萧辞在莫宁翊的调令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意他的雌君出门参加工作。
于此同时,第一军团参谋长斯诺利调任第四军团。
这日,参加完任职仪式的莫宁翊返回陆家,见到萧辞后,他先是用一探测仪将整个房间探查一遍,而后打开军队中最新式的屏蔽。
“最近林土星会出些小乱子,”莫宁翊对萧辞说:“你雄父他们现在还在林土星吗?在哪儿?我去派军队把他们接回来。”
萧辞立即联想到了即将攻击林土星政府、占领林土星的第四军团。
在他的记忆中,这件事不该发生的这么早,所以在陆秋和陶晨前往林土星时是他才没有多加阻拦。
在蝴蝶翅膀的煽动下,事件提前了。
萧辞问:“你要上战场了吗?”
莫宁翊看着萧辞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冷静、无情,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对着萧辞说谎:“第四军团有叛逆之心,我效力于帝国,自然要率领第一军团护卫领土。”
事实上,这次反叛正是莫宁翊联合斯诺利与第四军团共同谋划。
第四军团在明,第一军团在暗。
斯诺利在此次竟选中未能成功担任首相,但也成功加入议会,很得皇室和许多雄虫官员的信任,第四军团将在反叛后“挟持”斯诺利,以此跟皇室谈判。
此乃第一重计划。
倘若此计不成,那第四军团将向帝星进军,届时双方对阵,表面上真刀真枪,实际上则类似演习,是专门演给皇室和议会看的,作为帝国神将的莫宁翊只要吃上几场败仗,便足够帝星中枢自乱阵脚。
届时为雌虫争取利益便能够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莫宁翊很信任萧辞,他可以拿自已的命赌,却不敢拿第一军团和第四军团千千万万军雌的性命赌,不敢拿虫族亿万雌虫的未来赌。
他只能欺骗萧辞。
萧辞没怀疑莫宁翊的话,毕竟在他已经历的第一次轮回中,莫宁翊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就连一直陪在莫宁翊身边的萧辞,都没有察觉到这是第一军团与第四军团联手上演的大戏。
当皇室和议会察觉莫宁翊和第一军团不对劲的时候,显然为时已晚。
凯撒虫帝一连下达二十道诏令,赦令莫宁翊回帝星,交出兵权,以皇权特令逼迫莫宁翊,莫宁翊借着皇室对他的怀疑趁机倒戈,亲自带领第一军团打进了皇宫。
群众不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拍手称快。
莫宁翊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帝国呢?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可帝国有难,还是冲在最前面,定是他功高震主,引起了皇室的忌惮!
莫宁翊反皇室不反帝国,乃是民心所向。
这是后话。
此时,以萧辞那几乎为零的政治敏锐度,估计得再学个百八十年,才够在权谋上和莫宁翊平分秋色。
可怜的萧辞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莫宁翊的话,还皱着眉担心莫宁翊会在战场上受伤:“每次训练都带着点伤回来。”
萧辞心疼地抚摸着莫宁翊骨翼上一道新添的伤口:“真打起仗来,可不许再逞凶斗狠了。”
莫宁翊心中的愧疚几乎要溢满出来,他错开眼,心跳得很快:“我会的。”
萧辞又摸了摸莫宁翊的伤,转身走到阳台上给雌父陶晨拨去了电话。
陶晨在电话中表示会尽快回去,拒绝了派军队来接的提议,理由是太张扬了。
萧辞只好把尹塔和安塞尔的联系方式告诉了陶晨:“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您可以去林土星的监狱管理局,那里有我很多朋友。”
陶晨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前,陶晨忽然问萧辞:“小寒,雄虫因精神力消耗而造成的等级跌落......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吗?”
萧辞愣了一下,陶晨虽然没有明说,但萧辞知道陶晨说的是陆秋,他没想到陆秋真的会因为供养虫蛋不惜跌落等级,他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陶晨矢口否认:“我只是随便问问。”
在抵达林土星不久后,由于陆秋的“不小心”,陶晨发现了陆秋供养虫蛋的秘密。
在陶晨的怒火中,陆秋向陶晨坦白了一切,关于休眠蛋,关于精神力供养,最后陆秋告诉陶晨,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他找这方面的研究员问过,研究员说,虫蛋休眠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异卵,是异卵双胞胎。
“这颗蛋里可能有两颗受精卵。”研究员通过观察后判断:“两个卵细胞同时成熟并脱离滤泡被纳入输卵管,在宫腔中同时受精,孕育出一颗双黄虫蛋。”
双黄蛋在虫蛋中属于畸形的蛋,它并不是一颗正常的蛋,孵化器中的营养液不足以提供两只虫崽破壳所需要的营养。
这样一来,被泡在营养液中的双黄蛋就如同被泡在废水中的普通虫蛋,虫蛋当然不肯吸收营养液中的营养。
很多虫不理解这背后的原理,把这种现象普遍称之为“休眠”。
因营养不够,休眠蛋孵化率极低。
“里面有两只虫崽。”陆秋揽着陶晨的腰:“宝宝,你真了不起。”
陶晨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怀孕时的担心成了真,这是一只孵化极其困难的虫蛋,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包裹住虫蛋,虫蛋吸收精神力的速度比陶晨想象中快了许多。
“这就是你之前每天早出晚归的原因?”陶晨更生气了:“这是我的虫蛋,它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还找了一颗相似的虫蛋来骗我。”
陶晨指着另一边孵化箱中的冒牌蛋:“那又是谁家的虫蛋,你从哪儿弄来的?”
陆秋便走过去关闭了孵化器,把那颗冒牌蛋取出来:“海克斯科技蛋,打印的仿生虫蛋。”
陶晨:“......”
他每天早晚都会拿出来亲吻的,竟然都不是一颗真蛋!
既然已经发现了,陶晨不可能让陆秋一个虫供养虫蛋,在精神力急剧地消耗之下,陶晨出现了眩晕呕吐的症状。
他的等级太低了。
陆秋用手帕擦了擦陶晨的嘴唇:“宝宝,我保证,这颗虫蛋一定会破壳的,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好吗?”
从那天开始,虫蛋的四周总是涌动着无数金黄色的精神触丝,触丝如同蛇群,牢牢地守护着虫蛋,陶晨释放出的精神力甚至寻不到缝隙接触虫蛋。
陆秋总是这样,独断专行,自以为实在为陶晨好做出许多令陶晨难以接受的决定,陶晨拿陆秋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这样强大的精神力支出之下,陆秋的等级理所当然的跌落了。
那是陆秋最引以为傲、灿若正午烈日的S级精神力。
陆秋不以为意,他对陶晨说:“你是C级,等我到C级我们就更配了。”
陶晨一点也不想让陆秋变成C级,他也不想和陆秋更配。
他受够了陆秋的自大。
陆秋总是运筹帷幄,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把一切都筹谋的无限完美,擅长用他自以为最小的“付出”
保全最大的利益。
为了娶一只婚后不会给他添麻烦的雌君,可以接受兰迪的出轨,他把兰迪当做一个摆在家里的花瓶——一个高等级的、漂亮的、配的上陆家身份的花瓶。
为了和陶晨又更多相处时间,可以把陶晨的虫崽送给兰迪抚养,完全不考虑陶晨会不会难过。
为了孵化出这颗双黄蛋,自以为是的用自己的精神力单独供养,可这颗蛋也是陶晨的蛋,无论它需要多少精神力,陶晨都想尽自己所能供养它。
和陆秋一起供养它。
可陆秋却打着以陶晨好的名义,阻止陶晨付出,阻止陶晨去爱他们的虫蛋。
陶晨不是菟丝花,不需要雄虫自作聪明的体贴,旁人因陶晨等级低而看轻陶晨,陶晨可以一笑置之,唯有陆秋一而再再而三的轻慢令他愤怒——陆秋从没把他当做可以共同面对风雨的同路人。
不能共临风雨,如何共度一生?
陆秋消耗掉了陶晨最后的耐心。
他已经给过陆秋太多次机会了,可陆秋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平等和尊重。
“按照法律规定,离婚时雌虫最多只能带走一只虫崽。”陶晨垂下眼,看着那被精神触丝包裹起来的虫蛋:“虫崽在蛋里就生活在一起,分开他们太残忍了。”
陆秋不觉得分开两只只会喝果汁的虫崽有什么残忍,但这不重要,他自以为听懂了陶晨的言外之意。
他以为,陶晨不会离开他了。
只是他以为。
作者有话说:
温柔不是软弱,陶晨不需要可怜和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