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和人类有着不一样的形态、不一样的历史、不一样的文化、不一样的规则、不一样的信仰,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同样热忱忠烈的精神, 有着同样蓬勃悦动的心跳。
那一刻,萧辞仿佛还站在红光闪烁的中控室,又仿佛参悟迷障突破了身体的桎梏,在另一个维度俯视着虫族的亿万生灵, 与他们命运相连。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就像一场梦一般, 充满了难以融入与不敢回想的慌乱。
罗勒他们和星盗在当前坐标点位发生了剧烈交火。
仓皇中,萧辞被一只军雌塞进了逃生舱。
那只军雌看起来很年轻,他将安全带扣牢在萧辞腰间,一句话都来不及和萧辞说,就匆匆合上了舱门。
逃生舱舱缓缓脱轨。
隔着舱门, 萧辞看见那只军雌的嘴唇动了动, 即便听不见他的声音, 萧辞还是读出了他说的两个字:“保重。”
而后那只军雌匆匆戴上机甲头盔,飞出了船舱。
银白色的逃生舱在浩瀚的宇宙中宛若尘埃,悠然飘向远方。
以罗勒为首的上百只军雌用机甲为萧辞铸造了一条逃生的防线。
每一只机甲炸开时, 能量核都会爆发出绚烂的紫色光芒。
一滴眼泪从萧辞的眼角低落下来。
飞蛾扑火。
为了某个旁人难以理解的信念而牺牲, 似乎是虫族骨血中传承了几亿年的宿命。
萧辞闭上眼睛。
下一秒, 梦醒了。
眼前的罗勒单膝跪地, 郑重向萧辞许诺:“在我的生命终结前, 绝不允许您受到任何的伤害,罗勒.凯斯特对星辰起誓, 将用毕生守护您, 如同守护我肩上的荣耀。”
萧辞惊讶地看向罗勒, 明明片刻之前,罗勒已然随着那道紫色的光死在自己眼前。
是梦吗?可为何会这样真实?
又是时间逆转。
难道是虫母又察觉了他的危险,所以逆转了时间吗?
来不及过多讶异,萧辞扶起罗勒说:“我会如你守护我一般,守护虫族的所有生灵,我不需要、也不允许你为我牺牲。”
罗勒垂下眼,藏在眼中的泪一下子落了来。
萧辞直起身,手指在星航图上比划了一下:“6000公里外有一片陨石群,咱们的飞船小,只要钻进陨石群他们不敢追进来。”
这片陨石群是萧辞时间逆转前亲眼所见。
罗勒观察着那片陨石群:“可是......我们只有30%的机会能穿过外围密集的陨石带,70%的概率会撞在陨石上。”
萧辞笑了一下,伸出拇指随手把罗勒颊边的泪珠抹掉:“萧哥运气一向很好。”
十二分钟后,罗勒操作着飞船躲过一颗直朝着他们砸来的陨石,深刻怀疑起萧辞是有什么自信说出“运气好”三个字。
在宇宙中悬浮几十上百年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的陨石带在今日发生了雷暴!
雷暴炸裂的能量之下,陨石碎块纷飞,陨石带的范围迅速扩张——他们提前进入了陨石带而不自知!
唯一的好消息是,星盗的军舰也开了进来,军舰体积庞大,陨石碎块被军舰磁场吸引,纷纷朝星盗的军舰飞去,星盗如今自顾不暇,更别说腾出手来追他们了。
可这追不追的也没什么关系,雷暴导致磁场偏移,他们已经在这片陨石带中迷路了。
他们就这样在陨石带中漂流了三天。
第三天,雷暴的影响力终于消散,罗勒看着飞船能量舱即将告罄的能量,迫降在最近的荒星。
荒星的含氧量并不低,是一颗存在生命体的星球,他们走下飞船在此扎营安顿时,并不知道星盗的逃生飞船也降落了在这里。
就像早有注定的那样,萧辞最终还是被星盗抓走了。
星盗将萧辞带入了他们藏身的峡谷深处,星盗船长坐在一块巨石上,擦拭着一条机械蛇似的鞭子:“启明星,你可真难抓啊,为了抓你,我们损失了一条星际战舰。”
这都能和星盗遇上,萧辞倒不得不感叹这就是宿命了,他倒也不慌,只是说:“看来这个启明星对你们很重要。”
“星云团富得流油。”星盗船长声音阴冷:“抢了我们的财宝何止一条星舰......”他将通讯器扔给萧辞:“联系星云,让他们带着足够的筹码来赎你。”
萧辞捡起通讯器:“都说了我不是启明星,我可以联系陆家,陆家也很有钱,你说个数,我让我弟弟打给你。”
星盗们哄笑起来:“你以为筹码是钱?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要钱问你就可以了,你一定知道那些虫子把财宝藏在哪里了。”
萧辞摇了摇头:“真不知道。”
“所以......”星盗船长甩了甩鞭子:“你是不肯打这个电话了?”
“打。”萧辞在通讯器上按了一串数字,电话很快被接通,萧辞抢先说:“我被抓了,在荒星的峡谷里。”
扩音器那边很快传来一道声音:“我马上过去。”
马上?
星盗船长意识到不对劲,一甩鞭子把通讯器卷过来:“你是谁?”
“罗勒.凯斯特。”电话那边坦坦荡荡:“陆鸣寒如果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拿命来赔。”
星盗船长怒吼一声,把通讯器摔在地上,反手一鞭子抽向萧辞:“愚弄我,你找死。”
萧辞抬手拽住鞭尾,用力一拽:“这不叫愚弄,这叫狡诈,虫族的天性。”
身后的星盗狠狠地拉住萧辞脖颈上的环索,萧辞的头被迫向后仰去,咔的一声,是激光枪拉开保险栓的声音。
一柄激光枪抵在萧辞额头上,恐吓道:“虫族的天性中没有狡诈,你果然不见棺材不掉泪,只有你这样狡诈的雄虫,才能唬住那些直率的雌虫为你卖命。”
“哦。”萧辞被迫仰着头,艰难地说:“对,直率才是虫族的天性,我是亿万虫族中唯一狡诈的那只。”
这确实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萧辞笑了起来:“你真倒霉。”
被紧紧勒住的气管发出古怪的笑声,这种怪异的笑声落在星盗船长耳中无异于嘲讽。
他把枪托砸在萧辞额头上,鲜血从额角淌下来。
星盗船长抓住萧辞的前襟,吩咐手下:“把吐真剂拿来。”
橘色的药水萧辞脖颈打进去,萧辞的瞳孔很快扩散开,全身失力倒在地上。
星盗船长舔着嘴唇:“本来想好好和你玩一玩,可你的虫子手下很快就会找来.....只能用些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他揪着萧辞的头发,强迫萧辞抬起头:“我其实比较喜欢更艺术的方法撬开敌人的嘴,可惜没时间了。”他冰凉的手卡在萧辞脖颈上:“星云团中领头的那个A级雌虫叫什么?”
吐真剂会加速血液流速,萧辞的脸上露出青筋,他感觉到了眩晕和迷茫,无法思考,窒息之中,他下意识回答了星盗船长的问题:“不知道。”
星盗船长的手蓦地缩紧:“你是不是启明星?”
“不是。”萧辞回答。
“再拿一支吐真剂来。”星盗船长瞳孔一缩,狞笑道:“打进去。”
当第二只吐真剂打入萧辞体内后,萧辞血液流速再度加快,心率更是达到了每分钟180,他大口的喘着气。
星盗船长问:“你是谁?”
萧辞伏在地上,如实回答:“萧辞......陆鸣寒。”
星盗船长皱起眉,这答案和他掌握的并无差错:虫族帝星陆家的长子陆鸣寒,以萧辞的身份在林土星组建星云团。
可为什么在吐真剂的影响下,陆鸣寒还是不承认和星云团的关系?
星盗船长决定再问一点其他的东西来证明吐真剂是否奏效。为了验证萧辞是否在说谎,他只能问他已经掌握答案的问题。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后,星盗船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可能真的搞错了,萧辞所有能回答上来的问都没有撒谎,可无论他如何审问,萧辞表示不知道什么是星云,也不是启明星。
最后的最后,星盗船长替格林皇室问出了皇室最想知道的问题:“如果莫宁翊背叛了皇室,你是选择莫宁翊还是选择皇室?”
萧辞回答:“莫宁翊。”
星盗船长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个问题总不会是在说谎了吧。
“你想不想做虫族的皇帝?”星盗船长又问。
萧辞果断地说出了心底的真实答案:“不想。”
谁会想做皇帝啊,每天都要开十二个小时会,称霸虫族对萧辞来说都是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做皇帝萧辞更是想都没想过。
星盗船长觉得自己被格林皇室忽悠了,他就不该相信凯撒虫帝口中的什么“神谕”。
不久前,凯撒虫帝在梦中听晓神谕,神谕说:星云是唯一的变数,启明星将正在冉冉升起。
受到宇宙规则的制约,神谕总是语焉不详,无法明确地表达出准确的消息,只是影影绰绰地暗示陆鸣寒就是那颗“启明星”。
凯撒虫帝醒来后万分慌张,他非常倚重陆家,而陆鸣寒又是莫宁翊的雄主,第四军团已然反叛,民间还有个星云组织在日益壮大,倘若陆鸣寒真的是星云的首领,有称帝之心,那么格林皇室将迎来巨大的危机。
凯撒虫帝年迈多梦,他无比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而非什么真正的神谕,虫族已经失去了虫母几千年,神在虫族的影响力早已不复当年。
莫宁翊还在前线浴血奋战,陆家势力又日益壮大,在查清真相前,凯撒虫帝不敢贸然杀死陆鸣寒,甚至不敢派虫族亲信去调查此事,只能与拥有吐真剂的星盗船长交易,请星盗船长为他核实。
星盗与星云组织本就势不两立,请星盗船长探查最为妥当,倘若陆鸣寒真是星云的首领,死在星盗手里只能自认倒霉,谁也想不到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虫族皇室;倘若一切只是一场荒唐的梦,此举则能验证陆鸣寒对于皇室的忠诚,日后与陆家合作起来也更加放心,也是算是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消息。
当凯撒虫帝收到星盗船长的回信,告知他陆鸣寒与星云无关,且并没有称帝的野心,凯撒虫帝大喜过望,更加倚重陆家。
虽然陆鸣寒表示,如果莫宁翊和皇室反目他会选择莫宁翊,可也正是这个答案的真实,才让凯撒虫帝更相信前面问题的答案确然无误。具有联姻关系绑票也是正常,但这对格林皇室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陆鸣寒和莫宁翊他们只要拉拢住一个,另一个就自然而然就被牵扯住了。
一根绳上的蚂蚱反而更好掌握。
没有谁能在两支吐真剂下说谎,格林皇室彻底把陆鸣寒算在了自己人的阵营中。
谁能想到呢。
此时的萧辞是真的不知道星云,也不知道启明星。
但这一点不妨碍他就是启明星,不妨碍他就是星云的精神领袖。
伪神能够洞察一切,可他忽视了星云保护萧辞的决心。
作者有话说:
星云:若成功,则拥立萧辞为王;若失败,我们就是萧辞勋功章上最闪耀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