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亲眼看过,而是在某个媒体上看到过……照片?
她记不得了,脑袋里像堵了棉花般想不清楚。甩了甩头把那迷雾中逃跑的兔子扔出脑袋,她开始在身上搜索有没有什么能在关键时刻用上的东西,只可惜十八摸完了,除了掏出洗得硬梆梆的十块钱外,再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种时候,她就极为怀念那个万能大包!该死的黑伞!
一边诅咒黑伞,一边无意识搜索的易小柔突然觉得手里捏住了什么东西。瞄了眼低头看报一动不动的黑伞,她悄悄把那东西捏在手心,像是作弊的小抄般瞄过去——那是一个符。
寺庙买来那些符上的线,杨海把用剩的线收集起来,再绣到自己找来的法力布上,做成一个袋子塞进一些乱七八糟的道具——她当初问装了什么时,他的回答是“你知道了后,连我做的银鱼羹都不会想吃了”。此时看着手心的符袋,再想着这几天她的衣服都是他烫好放在门后,心中便涌起一阵温暖——另外,她决定回家后把大粉红绒熊耳朵绑上蝴蝶结以作惩罚——这个符袋是她在内衣口袋里摸出来的!
黑伞看起来读报读得很专心,她把符袋悄悄塞回口袋,站起身在屋里四处巡视着。走了没几步脚下一滑,引起黑伞隐约的一声笑意,瞪了它一眼,她低头一看——肉——已经被她踩扁的肉。
她蹲下去仔细观察起来,也许她只是想避过黑伞那过于完美的脸,以及若有若无的嘲笑,那会令她的心情不断烦躁起来。当然,一块肉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抬起头,眼角瞥瞧见一堆白色碎片。好奇地凑过去仔细一瞧,居然真的是一堆碎瓷,从剩下的碎片来看,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是杯子与餐具。再往前看去,房间角落扫把后面是一堆由剩菜与破椅子组成的垃圾。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世界大战吗?
她正满腹疑惑时,垃圾堆里的一朵微光划过眼角。她慢慢挪过去后,视野中出现的是一支表。那表很是漂亮,看起来价值不菲,虽然被一堆油腻的肉与垃圾盖住,仍不能掩其豪门出身的仪态。唯一一点不好的是,时间不准,上面显示的是93年8月。
93年……8月,手表,餐馆,塑料椅。
这些东西在她脑中盘旋了一阵子,忽然连成了线。她确实看过这里,那是一张照片,在一分局的档案里。是一件案子的案发时间,93年8月。在这案子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悬案,一直延续到99年结束。那是一摞厚厚的档案,上面充满了稀奇古怪的死法,以及各式各样的受害人。
她曾经猜测这是黑伞所为,杨海却极其干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黑伞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想及它先前说的话,她觉得一股恶寒窜过脊背。归根结底,这一切不是针对她的,她只是个诱饵,黑伞的目标是杨海,并不是她!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杨海那个傻瓜肯定会赶来的!那不是正好中了黑伞的计?这个老家伙一直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次我不能再让他得逞!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伸手摸进口袋握紧了那符袋,心里再次骂了乱碰她内衣的杨海一句,深吸口气缓缓站起来。一看向黑伞,就被那双望过来的灼灼蓝眼睛吓到了——确实很美,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那双眼睛似乎看穿了一切,令她有种被脱光的感觉。
她强作笑颜道:“怎么?”
“你有事要说对吗?”黑伞把报纸放在交叠起的双腿上,手搁在塑料椅扶手上,看起来完美得如同雕塑,“提醒你一句,{奇}你没事不会吸气的,{书}而且这个地方很安静,{网}你多呼吸两次我都能听见。”
红潮悄悄爬上她的脸,大方地深呼吸一次,对他笑着道:“你还真了解我。”
“如果我想得到谁,我就会去了解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吗?”黑伞的姿势放松下来,看起来就如同玩弄老鼠的猫,“而你们则做得不够好,至少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帅哥那该有多好。”一丝迷茫爬上她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迷途小鹿般无助,“是啊,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连杨海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黑伞坐在椅子里,看着她扭捏着衣角的样子,评估着那脸上的软弱是真是假。这个丫头擅长掩饰情绪它是知道的,可是它并不清楚她的本事有多大。也许它该相信她一回,相信她也是个普通人,有着平常女孩子的喜怒哀乐,以及普通人类的弱点。
它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敌意般,坐直后对她勾了勾手,看着她一脸警惕与迷惑混合地慢腾腾走过来,蓦地觉得这样的易小柔也不错。虽然不是它所希望的那种,但女人还是温柔点好不是吗?
当她站得近在咫尺时,它伸出手去,在她的躲闪中轻易握住她的手。这一招总是很灵,女人对于英俊而强势的男人总有着崇拜的心理,看来今天这付皮囊选得不错。比起以前的强硬态度,她显然更吃软而不是吃硬。
它坐着,仰起头看着她,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别害怕,没什么事的。我不会害你的,难道你不想甩掉杨海吗?你不想要以前的生活回来吗?听着,我很抱歉以前那样对你,可是我也有我的立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补偿你,我甚至能让你的父亲活过来。”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瞬间又被悲伤的潮水淹没:“我不想他再活过来了。”她靠近它,轻轻揽住它的脖子,像是害怕般依靠着他,“也许你才是最强大的,我喜欢强大的人,能让我不再害怕,不再慌慌张张的生活。我想要个可靠的人,不是那种连样子都见不到,过去都不知道的人。”
黑伞对于身体接触一概来者不拒,反正不是它的身体,何乐而不为。人生总是充满了享受,及时享乐才是真谛。
她的身体即柔软又温暖,充满了年轻女人的香味,如果能够就此把一切搞定,那就可以放心了。
黑伞正如此想着时,蓦地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它尖叫一声,把怀里的易小柔狠狠推了出去。低头一看,一枚符袋正在它这具身体的腹部炙热地燃烧着。对它来说,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好,在它多年的生命里,给过它这种感觉的人最后都得到了它所受痛苦千百倍的惩罚。
在报复这点上,它从来就不“公平”!
易小柔看着那张俊美英挺的脸变形,皮肤脱落,露出腐烂的肌肉,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审美观来——这叫她以后怎么面对帅哥!?
她在房间里节节后退,不过几步背后就已经抵在了墙壁上。黑伞在短暂的挣扎过后,慢慢爬了起来,腹部的大肠顺着符袋烧出来的伤口流淌着,她只看了一眼,立刻决定以后再也不吃鸭肠了!
“你果然与别人不同。”它的声音变得尖锐,那好听如同清泉般的感觉无影无踪,“可惜,可惜。”
一连两个可惜把她的恐惧推至顶点,她疯狂地拿起身前的椅子向黑伞脑门砸去,接着转身向门口跑去。原来紧闭的门被她一下子就拉开了,一把锋利的伞尖带着风声扎进了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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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四章 我知道你干了什么(12) ...
易小柔过了很久才清醒,久到她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她意识到有东西刺进了她的心脏,那并不痛,或者说,那种痛苦已经被柔化了,转为别的东西,令她的思维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而当她的理智恢复时,惊奇地发现,眼前仍然是那间老旧的餐馆包间,可是熟悉的包间里多了一样她更为熟悉的东西——她自己。
她看见了自己的脸,那件淘宝买来的黑色小西装,脚下却踩着一双球鞋。她的脸上还有因为奔跑而出的汗,以及没有修剪整齐的眉毛,手掌心扔椅子的红痕还在,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呆滞与迷茫——只是暂时的,很快她的脸就变得生动起来,微笑如同波浪般滑过她年轻的脸庞。
目睹这一切的易小柔只觉得心里冰凉,因为她明明没有动,却“看见”自己转了身,往门口走去。
她怎么可能看见自己的背面?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想大喊,“你是谁”,可是嘴巴却张不开。她想过去拉住“自己”,可是手却动不了,她感觉自己是凝固在水泥里的人。
我在哪里?怎么了?
这些问题令她要发狂,只有不断发出无声的尖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终于有点理解杨海当初的感觉,这是她或者任何人都永远不想明白的感觉。
正在易小柔困惑不已时,“她”却在此时转过身来,对着她微笑道:“魂魄形态感觉怎么样?”
虽然她已经害怕得在尖叫了,一听这口气,明白了是谁,便立刻转作嘲笑的口气道:「感觉很不错,一想到你一直以这种状态存在我就更高兴了。」
“我和你不同。”黑伞的双手抱住易小柔的身体,这个不可能实现的事却正在发生,看着这事发生而无力阻止的易小柔只有在心里诅咒一万遍,“你的身体比我所想像得要好上许多,可是你的性格太不可爱了,你应该多想想怎样做一个可爱的女人,而不是和我对抗的怪物,你这样的性格只会让你离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远。”
「多管闲事!」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喊出来,虽然不知道黑伞能不能听见,她却一定要说些什么,不然这种什么也不能动的情况下,多呆一秒,她发疯的可能性就高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