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是个有了目标,就会钻进去,头也不回,而且通常会不择手段去达成目标的人。
可是对梁碧落,他不知道该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说她是小姑娘吧,却不信风花雪月,不耽于浪漫,更不会信奉山盟海誓的爱情。要说她堪破了事世吧,却有时候总做小女儿态。
这是一个挑战,顾深对自己这么说,那么他是否应该应战呢?这个问题让他思考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答案。
八月初,顾妈妈竟然来了G市,从成都特地过来看地儿子的。
而顾妈妈来的这天,正恰好碰上顾深约了梁碧落他们一拨人来家里坐,小酌、虫子和梁碧落最先到,梁碧落在那饿得脸色苍白,小酌看不下去了:“你又没吃早饭和午饭吧!”
“嗯,不想做。”梁碧落很懒,这也是她的缺点之一,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连床都懒得起,就乐意窝在床上,直到有人把她拽起来为止。
“你将来肯定是饿死的,笨蛋,我去给你买吃的。”小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虫子也看得真摇头。
虫子问顾深:“你们家还有没有啤酒,待会儿乔思来肯定要喝酒,这姑娘忒能喝。”
顾深摇头,他不大喝啤酒,要么直接上白的红的,要么不喝:“没有,要不我和小酌一起去买。”
“我去吧,咱这一身肉,总要有点用处,不能白长了。”虫子心里想的是,人家家里,主人都不在,那总是不好的。而且顾深瘦高的身材,在虫子看来就是提不起二两的主。
顾深心里一琢磨,这意味着他有了和梁碧落独处的机会,于是很从容自若的点头,心思半点也没透在脸上。
梁碧落饿得已经没力气去想由头反对了,只好老实地坐在沙发上,顾深一看她这模样,去冰箱里翻了翻,没有空腹时能吃的。顾深看着她在那坐,还得保持着良好的坐姿,看着都觉得她累得很。
“碧落,你在沙发上靠会儿,别这么绷着了,这里也没外人。”顾深真的想像不到,就梁家那样的小户人家里怎么养出这么个有大家派头的姑娘来,梁碧落很少提及梁爷爷的事,顾深也只去过一次梁家,很多事都还没得出结论来。
梁碧落倒也不是乐意绷着,关键是都习惯成自然了:“顾深,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饿……”
这一声“我饿”,听在顾深耳朵里,总有些波光潋滟的感觉,摇了摇头说:“你饿了要吃些清淡好消化的,冰箱里的东西都是生冷的,不好进口,你还是等小酌他们回来吧。”
小酌他们出去的时候,只轻轻带上门,这为顾妈妈的到来创造了机会。顾妈妈一看门牌号码对,楼层也对,在门口叫了声:“顾深……”
顾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快步到门口一看,顾妈妈正笑吟吟地站在外边:“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去接你,这么大热的天,你也不怕晒着。”
“大半年没见你了,还不兴妈来看看你呀,怎么不请妈进去,难道……里面有什么妈不能看的?”顾妈妈也不是不知道顾深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对于这样的事,顾妈妈虽然有些反感,但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顾深连忙摇头:“妈,是有朋友在,但是普通朋友,他们几个朋友一起来的,有两个出去买吃的去了。”
顾妈妈换好了鞋子走到客厅里一看,有个姑娘正微低着头,素手纤纤十指修长地在那拿着壶沏茶,冲冲泡泡之间茶气氤氲。顾深走上前一步,喊了声:“碧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这是梁碧落。”
梁碧落连忙起身,她听得不是太清楚,还以为是小酌他们上来了,转身一看,是个看起来很气派的中年女士,穿着一身得体而合身的衣服,打扮和举止都显出强大的气场来:“阿姨您好。”
顾妈妈也在打量梁碧落,五官说不上精致,却温和秀气,眉眼间自有一股宽和气度,一笑起来整个人显得安宁而干净,倒是和顾妈妈想像里的那些女人不一样,顾妈妈这才点了点头说:“都坐吧。”
强忍着饥饿感,梁碧落觉得胃里一阵阵泛酸,坐下递了茶给顾妈妈,自己却不敢喝,越喝越饿:“阿姨请用茶。”
“小梁是G市人吗?”既然儿子说了是普通朋友,顾妈妈倒也信,毕竟顾深从小到大,在信誉方面是绝对优秀的。
“嗯,祖上是四川的,后来辗转落户在G市,从爷爷这辈起,我们家就在G市。”梁碧落也是怕没话说尴尬,特意把话题扯开了说。
顾妈妈跟着顾老爷子一起,都在成都军区,顾妈妈退得早,但常年在四川,对那还是熟的,一听是四川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那你们家在四川那边还有亲戚吧,还有来往吗?”
“有,每年都要祭祖,以前爷爷在的时候,年年都按规矩去,现在爷爷不在了,每年的例行祭祖也没有缺席过。”梁家是有族有谱的大姓人家,虽然现在的年轻人大都不太在乎这些,但有时候宗族的力量却是不可估量的。
在宗族里总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上有经常出现在电视里政治家,下有扫大街的、买早点的,所以人一旦真正成熟了,就会明白宗族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而梁碧落还太年轻,远不懂这些。
顾妈妈当了一辈子兵,人虽然精明,但这些宗族间的事,却是不在其中,不知其味的:“那成啊,什么时候去成都玩,跟阿姨说,阿姨领你转转。”
说完就拉着儿子开始问东问西,顾妈妈冲外人倒是威严得很,但是对顾深却是一派温和。梁碧落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并不打扰,她也肚子饿着浑身发软,也没力气多搭话,就算是有力气,她也不见得会搭话。
刚才顾深顺手把门给关上了,这时候又传来了门铃声,梁碧落起身去开门,见小酌终于来了,那真跟见了亲娘一样,趴在小酌身上直撒娇:“小酌,你真好,刀山火海里都来救我来了。”
小酌直乐:“饿了吧,你看你这出息,就点吃的就把你收买了,给赶紧吃去,知客堂绿豆糕、粟子糕,你的最爱。”
“小酌,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恩情比天高。”赶紧拈了一块塞嘴里,里头有顾妈妈在,她实在不好意思吃,顾妈妈气场太强大,她怕一有小动作就得被压趴下。
虫子在后头正要往里边搬酒,梁碧落连忙小声阻止:“顾深的妈妈来了,你们这酒今天是喝不成了,赶紧搬下去,省得被阿姨看见。”
虫子一听也明白味儿,毕竟顾深虽然表现的不经意,但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大家也都明白了顾深家世不凡。虫子往里头探了探脑袋,门都没进,赶紧又搬着酒往电梯走。
吃了东西果然有力气,梁碧落自觉得已经比刚才好多了,提着东西走进客厅里,小酌亲亲热热的叫了声“阿姨”。梁碧落果然没有看错人,小酌真真就是个对“气场”这东西无感的,挨着顾妈妈坐下,正打算和顾深一起跟顾妈妈说说话。
可顾妈妈正跟儿子联络感情呢,见小酌一外人坐在边上直愣愣地睁着大眼看,还对顾妈妈拒绝的眼神是半点没反应。梁碧落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说:“阿姨,您舟车劳顿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今天太匆忙了,改天我们专程来招待您。”
小酌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走,但她还是挺听梁碧落的,也跟着告辞,顾深心里抹了把汗,感激地看了一眼梁碧落。认识得深了才清楚,小酌和西子是一号人,热情话多,通常是多说多错,不过小酌比西子圆滑些。
“妈,你先坐会儿,我送她们出去。”
“嗯,去吧。”
“阿姨再见。”
送出门去,顾深说了句抱歉,小酌说:“没事,反正喝不成酒,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
送走了梁碧落和小酌,顾深折回客厅里,顾妈妈正在着茶,喝了几口笑着说:“那叫梁碧落的姑娘不错,她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梁叔叔和梁阿姨都在图书馆上班,梁叔叔在做古籍善本的修复和保养工作。”梁碧落是在图书馆长大的,所以涉猎广,从小父母没时间管她和梁立华,就把他们都扔书堆里。没想到,无意中反而养出了两个具有学者气质的孩子。想起这些,顾深的脸上有种淡淡的光辉,在顾妈妈面前,他也并没有多做掩饰,或许是下意识地想知道顾妈妈的意思。
顾妈妈看着顾深的表情,当然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状似无意地说:“顾深,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你吧?”
顾深点了点头,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并不采取过多的动作,梁碧落是玩不起的,这个他很清楚:“妈,我知道。”
“梁碧落不合适。”这句话才是重点。
顾深继续点头,他知道不可以,忽然有种被掏空了的感觉:“妈,如果我喜欢呢,非她不可呢?”
其实眼下,还没到这样的程度,不过顾深有种预感,梁碧落和他,不会就这样止步不前。
顾妈妈忽然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说:“顾深,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一致认为你徐叔叔的女儿不错,佳月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等你们俩抽空见了面,再把事定下来。梁碧落不是不好,只是不合适,明白吗?”
“妈,我知道了。”顾深像失去了力气一样,仰靠在沙发上,双眼看着暖黄的灯光,又想起了梁碧落,梁碧落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这样带着暖暖光芒的,不热烈、不刺眼,温暖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碧落……就这样吗?他很不甘心呢!
二十八岁,他遇见梁碧落,究竟是她的劫,还是他的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