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匆匆卷带了飘落的枯叶飘杳向未知境地,扑通。一粒石子落入水中,惊碎了那流淌的明镜。谁的脸就在那一刻碎裂万千。
苏彦幽眸光璀璨折射出那一片残碎。要是随了这影碎了,裂了,是否就不会这样痛苦?冷漠的眉宇微现苦涩,信步倚树而坐,瑟横腿上。斑驳的瑟身有微红的色泽,苏彦幽信手抚过。这是那女子的血,无论如何洗刷也依旧顽强的残留在缝隙中,一如她坚毅眉眼。
在这江湖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为何偏就未看出那是个女子。呵,是那一双眼吧。苏彦幽信手抚瑟,眼前闪过那坚毅的双眸。就因得这双眼坚定的不似女子,就因她拼死抚的那一曲气势恢宏,冷冽决然,丝毫没有女子的静雅拘束。
瑟音浑厚却多了一抹暖色,苏彦幽指下翩然,落叶飘飘随风漫舞在他周身。芜宴从茅舍就看到了仿若墨画的美好画面,这个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
“你笑什么呢?”疑惑的声音扰了那肆意的曲调,苏彦幽指尖锵然离弦,看向突兀出现的芜宴。
“什么?”
第10节:“美男”也愁嫁(10)
“笑啊。你不知道吗,你在笑啊。”芜宴用包的像粽子般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比出笑容。苏彦幽一怔,信手抚上自己的脸。自己的嘴角何时牵动的!
“厄,难道你想娘子想的浮梦联翩,连自己笑了都不知道。”芜宴难得看到苏彦幽活动的面颊,不禁下意识的揶揄。毕竟自她见了苏彦幽,苏彦幽就只会板着脸冷言冷语,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娘子。”苏彦幽呆滞重复她刚才话语。
“是啊,俗话说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看你这人面目阴冷,对于下雨和朋友团聚应该也没什么兴趣。金榜题名嘛看你的身手现在都没在朝廷谋个一席之地,想来也是不屑于此,那自然只剩下洞房花烛了。不过你这人冷着一张脸估计也没有姑娘家愿意搭理,所以只能臆想了。”
芜宴摆出珠宝商鉴定商品的架势,对着苏彦幽霹雳吧啦的道出一堆。哼,别以为救了她就能抵消坏她整人大计的罪过。能损人的时机她从来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他!
苏彦幽眉角抽动,自己刚才想的是她吧。思及此看着面前的那张贴近的脸不由一阵别扭,微微侧了头。芜宴见他躲闪,难道自己猜对了!不会吧,这个家伙也有思春的时候!看来天下男人一般黑。
一时气氛窘然,苏彦幽继续冷脸抚瑟,芜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想要问的话终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算了,过些时日再问吧。说着怏怏起身要走。哪知苏彦幽白袖一展,突兀揽她入怀。
肌肤相亲,她听得到那人轻微的心跳。
“你做什么!”芜宴面色绯红挣扎叫嚷,苏彦幽却捂住她的嘴,身形一转狭了她飞身上树。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枚凌镖飞旋而过。
芜宴双目大睁,愕然看着两道身影飞闪而出落身于她们身下。
“刚才隐约有瑟音!”一人四下张望。
“我未曾听闻,难不成追了数日,你幻听了!”一人打趣,芜宴只觉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第11节:“美男”也愁嫁(11)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现在两国交战,有人高价买他行踪,这次跟丢了宫主定然不会轻饶!”先前那人提到宫主二字,声音微颤。
“无妨,我有比他更值钱的消息告诉宫主。”
“是什么?”
“看在你是同门的份上就告诉你吧。我发现奕格皇子和相国的行踪了!”
“什么!奕格皇子和相国不是在阵前与我军血拼么!”
“哼,障眼法呗。”
芜宴不由一怔,然而让她怔忡的不是这消息,而是身后男子陡然握起的拳头。这人,不会如此轻易表露情感吧。一抹清亮闪过芜宴心间,这人难不成也和外族有仇!但先前在茶楼他并未表现出对火丹历的不满,反而出手相救,难道真的只是知音?芜宴望着他阴消的侧脸,一时竟出了神。这人明明冷若秋霜,为什么越接近就愈发的觉得相似,觉得温暖。
正自想着,那两人已展了身形化作浮影。苏彦幽寒眸如冰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完全忽略了被自己搂在怀里快要断气的芜宴。
直到那一声隐笑的咳嗽,才惊醒了心猿意马的两人。尘盍饶有兴趣的打着折扇仰视二人,温暖的笑颜蔓延成轻薄的话语。
“今个儿,天气不错啊。”
芜宴闻言这才意识到暧昧的姿势,一把推开苏彦幽翻身跳落。苏彦幽被她突然一推一个趔趄险些掉下树,狼狈的样子更引得尘盍一阵大笑。只是面色铁青的人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兴致,落身尘盍面前。
“刚才那两人的话你听到了。”
“是,听到了。”
“两国已经交战,你没告诉我!”
“哎呀,你不要这么凶嘛。我看你难得带个美人回来,觉得这种时候不易谈论嘛。”
尘盍故作委屈,苏彦幽冷目扫过他,以及他身后的芜宴。芜宴正自出神,看到他的目光,心下一阵郁结。
“那个人还在大彦!”
“谁知道呢,我一介山民哪晓得那么多。”尘盍撇嘴。
苏彦幽凝目死死盯着尘盍,尘盍依旧无所谓的笑脸相迎,只是一双眼眸弯的比平日精神。这难道是对峙!芜宴心下一寒。终于苏彦幽转过头向外走去。芜宴起先只当苏彦幽回屋,哪知这人竟朝了林外大步而去。
第12节:“美男”也愁嫁(12)
“喂,你去哪啊!”
芜宴眼见苏彦幽要走一阵疑惑,清风荡过尘盍清浅话语。
“他这是要去追那两人。”
“那两人不是在追他吗?”这人自己送死不成!芜宴心下一阵嘀咕。
“哈哈,这样啊,那你只当看场捉迷藏吧。”
尘盍双臂抱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长风飘飘露出右腕间褐色的朱砂痣,像一只狡黠的眼。
“你们不是朋友吗?”芜宴看向尘盍,尘盍笑颜盈盈。听了这话眉宇间的笑意越发浓重。
“我可没这么说过哦。”芜宴一时茫然,这都什么人呐这是。抬头望着苏彦幽。林木茂密,为何这人飘白身姿行在其中总让人错眼看成了浮云,飘得那样悲切,忍不住要迈开脚步去追。
“我可不想看无聊的戏。”芜宴撇嘴就跑。
“不喜欢看啊,那你要参与吗?”
芜宴骤然停步,回头看尘盍,尘盍却婉然一笑,灿若桃李,转头冲着苏彦幽大喊。
“喂,告诉你啦!”
温和的声音被他吼出来,也一样不失暖色,芜宴看着苏彦幽飘白身姿陡转而回,眉宇间有轻微的松弛。
盘马清石,菊掩门扉。芜宴进了尘盍的另一间茅屋,才知晓宫里那些舆图都是三岁孩子的涂鸦。
整整一室的舆图,小到北边三十二国,大到彦徽黜三国,每一国图址都详可见户。甚至每一国的江流运输,民力来源都有详尽记录。
在她吃惊之余,尘盍已经打开了其中一副。正是奕格和大彦边境。
“两国已经交战,奕格虽然是掩人耳目用了替身皇子,但这人想来也是用兵的高手,短短几天已将大彦围在上梁之地,自己围坐四周,只等皇子相国归朝好大举进军。”
尘盍玉指点过之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难道我军要败!”芜宴大惊,脱口而出。苏彦幽和尘盍看向她,芜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促然一笑继而大义凛然。
“国亡家亡,身为大彦子民当然要为大彦紧张。”
苏彦幽扫了他一眼,继续看图,芜宴心中一松,再抬眼就看尘盍看着自己眼眸微闭,笑得阳春暮雪。
第13节:“美男”也愁嫁(13)
“那个人在哪里!”苏彦幽冷漠开口。
“这是战势,你等我说完再问好不好。”尘盍嘟囔着嘴,不满的瞪着打断他思路的人。
奇?“与我无关,我只要知道他在哪里!“苏彦幽冷目相对。
书?“芜宴姑娘,你看他是不是很凶啊!”尘盍一个飘身转到芜宴身后说的无辜。温热的呼吸自芜宴耳后传来,芜宴眉目闪动转过头。
网?“尘盍,你今年贵庚啊?”
只此一句,全场绝倒。芜宴心间一阵苦楚,无怪她要问,只怪这尘盍看似和苏彦幽一般大,可这对军政的了解怕不止外貌可以估量的吧,偏偏举止又时不时的孩子气,着实让她难猜。
“咳咳。”尘盍清了清嗓子,无视芜宴继续声讨苏彦幽。
“你外公没教你听人讲完话是一种美德吗?”
尘盍依旧一副无辜,但对面的人面色已经不是铁青可以形容了。芜宴感觉到了,是阴沉。刚刚还轻松的气氛陡然剑拔弩张起来。苏彦幽的手已经扣上了瑟弦。芜宴隐然想起大病初醒时两人也是因此气氛紧张的。尘盍这是在故意刺激苏彦幽!想到这里,不由对尘盍侧目。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看,都吓倒芜宴姑娘了。”尘盍撇嘴流光一转笑颜对上芜宴,芜宴一惊,苏彦幽却依旧盯着他。
“你在挑战我的忍耐度?”冰冷的眼眸有了菱角,是杀机。
“没有做过的事,你怕什么。”出乎芜宴意料的,尘盍这次没有笑,而是迎上了那尖锐的眼眸。苏彦幽沉默的看他,衣袖一甩,豁然出门。隐隐间传来一阵烦乱的瑟音,如乱水拍石,溅了心思满地。
“尘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