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冷冰,意识模糊不清,陷入了晕迷,口里不断喃喃自语。
于塔娜没带多余的衣物来,诗画哆嗦成一团,下意识的紧抱住身体,牙齿不住的咯咯打颤。
萧山体内还惨留着少量的瘴气,功力被阻。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脱外上衣,裹住她,紧紧的抱着,用体温暖她,驱走她身上的冷意。与世隔绝的三年,殆尽的不仅是她的心志,还有她的身体。
漫漫长夜,他听着诗画的喃喃自语,目光不由遂远起来。很多时候,他不清她的话语,却听懂了一个名字,木头。
伤,闪过眼眸,即使在黑暗中,他还是难堪的别开脸,不敢看诗画一眼。三年了,这名字,消失了三年,现如今,他又回来了。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她跟木头,早已儿女成群。可是,又是谁毁了他跟她呢?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两人会青梅竹马,她会顺理成章的嫁给他。如果三年前,他就此罢手,放下所有的包袱,他又岂爱上她,成了今日这模样?
手,紧紧的握住,痛苦地捶砸在地上。回不去,闪不开,就这是报应么?他明知,这一切都是那男人造成的,他才是罪魁祸首,可是……折磨他一个,远远不够,仍压不住心头的恨。
当年的他,太过于执着,他看着那男人笑呵呵的抱着诗画,跟着苟氏一齐走出来。那一瞬间,他被世间所有人遗弃,娘死了,爹不要放……于是,他恨了。可是,到头来,他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在洞外撒照着,传来悦耳的鸟呜声。诗画睁开眼睛,对上的,是萧山不安的睡颜。
身体被抱紧,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不由怪异起来。昨晚,她好像……身体冷热交替,说了很多话,然后,有一个温暖的物体包围着她。现在想来,怕是萧山。见他光裸着上身,诗画的脸“唰”的一下红了,难为情的别开脸,望向别处,不敢再打量他半分。
挣扎着掰开他的手,将衣服披回萧山的身子。她站了起来,不料一阵眩晕,头重脚轻的,不由踉跄了几下才稳住身子。
走到洞口,只见洞外阳光温暖,阵阵花香传来,鸟雀在不远外飞腾着,欢快的落了下来,吃着地上的草籽。远处的山底,有袅袅吹烟升起。
怕被人发现,诗画找了个隐避的地方,抱膝而坐,水眸染了雾气。三年了,万事都变了,她不知娘跟木头是否一如从前。如果,都变了?跟娘自小相依为命,她是娘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可她突然消失了,传回桃坞的,必然是她的死讯,娘能否经受的住这个打击?还有木头,他此刻在做什么?继续开着两人的豆坊,又或是早已娶妻生子?
这一切,她不敢深想。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山无声的在她旁边坐下,递过去几个野果。诗画接了过来,指腹抚着晶莹剔透的鲜嫩野果,“我们何时才能出去?”像是问萧山,更像是喃喃自语,一片茫然。
“……不知道,出去后,你……”他定是回不到从前了,那她呢?
“……不知道……”果子入喉,果汁甜美,却难于下咽,堪比世间最苦的黄莲。
于塔娜再次送来干粮,她坐在萧山身边,欣喜地谈着谷中的祭奠大事。她天天来山洞一次,其实她拿来的干粮可以吃个二三天,没必要每天来。可是,她还是来了,这里有萧山,她可以跟他说些想说的事。自小到大,她从未跟人如此深切交谈过。
“塔娜,我妹妹思念家人,一天天神伤,我想带她离开。”萧山不是瞎子,自然看的出她这几天都是略作打扮后再来的。那扬起的嘴角,笑弯的眉,明朗的容颜。他很清楚,于塔娜禁不住往山洞跑,是想来看他。
“可是……萧大哥,我……我还没找到离开塔族的地图。你们不可以随意离开的,四周全是迷阵跟陷井,没有地图,你们是走不出去。”手微握紧,地图,她从娘的房间密室中找到了,偷偷临摹一份,正放在她的口袋里。
手伸到口袋边,最终还是放下了,于塔娜侧颜朝萧山内疚的笑道:“都是我不好,没找到娘的那份地图。萧大哥,我再过半个月就要继承族长之位了,到时,娘可能将族中的密事悉数交给我。我想,到时她肯定会将那地图也传给我的。萧大哥,你跟诗画再等等,到时就可以出去了。”
娘有意让她继承族长之位,可前提是必须先成家。谷中的男人,她不喜欢,自是不想成家。可是娘的命令不可违,如果她不选,到时娘会亲自为她挑选夫婿。她该怎么办?要是开口,萧山肯留下来么?这么做,会不会太唐突了?
“塔娜,我妹妹的病情不能再施了。这几天我体内的瘴气清除干净了,武功也恢复。不如让我带妹妹先去探路,要是实在不行,我再带她回来,你好说吗?”这几天,诗画更是沉默不语了,有时唤她,她竟出神的缓不过来。他怕,再等下去,她会出事。明知她担心的是何事,可他却无能为力。
“萧大哥,你再等几天吧。我今晚再去试探下娘的口风,看能不能找到那地图。这次来,我还带了些药,给诗画吃的,这些药都很灵的,很快就会好的。”
于塔娜拿出一个青花瓷瓶,递了过来。萧山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下了。心疾,岂是吃药能好,如果吃药能好,娘当年也不会被活活气死了。他以为,他带她出了溶洞,她能就重新看到希望,不再将心房关起。岂知,出来后,却让她更加痛苦!
他找人做戏、下药,让诗画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以为,赢了这一切!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会发现这么多的事,自己会喜欢上诗画,眼看着痛苦不堪,他却无能为力。他该做些什么,才能搀救她,让她不再痛苦。
“诗画,塔娜仍没有找到地图。等她找到了,也不知是何时,不如明天我先去探路,如果真能走出去,我再接你好吗?”一天又过去了,洞内火堆灰暗,微弱的摇曳着,剪下两个孤独的身影。
诗画蹲在火堆边,神情茫茫然,“还是再等等吧,鲁莽的出去,万一又遇到危险,那该怎么办?”
“可是我不想等了,都过了三四天了。如果她一直都找不到地图,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呆到老?”就算他等得,可诗画等不得了。
“可是……”
“我们不能再过分依赖他人了。明天我去试试,不管能不能出去,我傍晚一定会赶回来的。你呆在洞中,小心别让塔族的人发现了。”
“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一个人方便点,能探更远的路,你放心在这里等我回来即可。”萧山拿出从洞中带出来的匕首,交给诗画防身。
诗画没接,坚持道:“我跟你一起去。”她不想留在这里。
“那好吧,明天我们一早就去探下路。吃东西吧,明天才有力气走出去。”萧山拿起篮子中的干粮,递了一小袋给诗画,自己再取了一袋出来。
两人围着火堆闷闷的吃了起来,味同嚼腊。吃着吃着,诗画只觉得头晕眼花,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干粮撒在地上。
“你怎么了?”萧山一惊,忙去扶她。
“……萧山,快走,吃……吃的有毒……”鲜血从诗画嘴中涌出,她打起最后的精神,困难的提醒着他。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萧山慌了,伸手擦着她嘴边的鲜血。干粮都是从于塔娜送来的,她要是想害他,当日就不会出手救她,又何必等到今日呢?
“不要……不要管我了,我快走吧。”
“我不会丢下你的。”手探向诗画的手,一把脉,她脉像絮乱,心血翻腾,果然是中了毒。再一运功,全几天恢复的功力,竟被阻,使不出分毫。
他竟然这般粗心大意,该死。此在不宜久留,萧山抱着诗画,想往洞外冲去。
就在此时,洞外传来一阵脚声,萧山暗叫不妙,却已来不及躺藏。一群人持着火把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脸冷笑的望着怀抱晕迷诗画的萧山。
“你们……”萧山将诗画紧紧护在怀里,小心的往后退着,警惕的看着手持火把,手拿棍子的十几个年轻小伙子,及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一脸愤怒的长须老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塔走!来人啊,将他给我拿下来。”为首妇人一声令下,十几个小伙子团团围住萧山。
“快将解药拿出来,她要是伤了半根毫毛,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步伐开始不稳,眼前人影在晃动,萧山怕伤到诗画,何况他现在武功被阻,两人都中了毒,他不敢乱来,只是紧抱住她不放。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擅闯塔族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妇人一挥手,十几个小伙蜂拥而上,强行抢过萧山怀中的诗画,萧山被他们反扣住,动弹不得。
萧山见诗画被抢,怕他们对她不轨,急怒攻心,血腥涌上心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决 择
“我要进去!”于塔娜走到地牢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守门的两个伙子恭敬道:“对不起,没有族长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你们……今天我非得要进去。”于塔娜心急的想往里面冲,守卫不敢伤她,只得上来想用身体挡住她。她乘机扬手给了守卫一掌,守卫躲避的身子,闪开了她的掌力。
于塔娜闪了进去,可还没走两步,又止住了身体。于哥泱神情严肃的从地牢里走了出来,低声道:“别在这里丢人,快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