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中的是迷药,晕过去也就安生了。
可张小果中的偏偏是软骨散,神志清晰就是浑身使不出丁点力气,连呼吸似乎也变得比平日温柔许多倍。
张小果被人扛在肩头直颠得恶心,一个逃跑的法子都想不到,尽冒出歪点子:今后如果要扮淑女就吃软骨散,石头也能变酥糕。
紫衣少女扛着张小果箭步如飞,身旁紧跟着一个白衣少女。
月光下,两道人影子飞快闪过。
半天,终于在一个湖边停下。
湖边有座园子,门口长了一棵足有几丈高的大樟树,枝繁叶茂,偶尔被风吹过簌簌飘下几片泛黄的老叶。
树杈缝中藏着两个人,一个白衣磊落恰如头顶皎洁的月光,投射在树丛中教人看不清。另一个小心翼翼地趴着纹丝不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要被人发现,看到园子大门打开,终于忍不住激动起来,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少爷,你怎知他们要来这边?”
萧月白只掀起唇角笑了一下,拍拍小九脑门示意他安静。
“紫藤姐姐。”白衣少女摘下丝巾,顿时露出一张娇俏芙蓉面,映着淡淡光泽宛若月下芍药婉约动人。
她抱住张小果手臂大约是想帮紫藤的忙,却被紫藤摇头回绝。
“无妨,小芍你去找根麻绳。”紫藤吩咐一句,扛着张小果径直往房间走去。
张小果欲哭无泪,心道:花蝴蝶这次是动真格了,用了软骨散还要用□□绳,要逃出去或许比登天还难。
紫藤侧身把张小果丢到床上,又与芍药二人合力将她捆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只大粽子,这才放心合上门离开房间。
张小果动了动舌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好转了转唯一灵活的眼珠子证明她还醒着。
房间未点灯,委实吝啬的紧。
张小果使劲看依然看不清任何东西,只隐约能看出一些轮廓。
木床、帐子、桌子、椅子、人,人?真的是人!
地上拖着两道长长的影子,一动不动,绝不会是那两只把她掳来的花蝴蝶,因为两道影子的长短差的太多了。
难道是来救我的?张小果异想天开,不会是张大果吧。
萧月白慢腾腾地走到床边,俯下身去,鼻尖差点顶到她的额头。
张小果吓一大跳,简直就要喜极而泣,眼皮一眨就能流下泪来,真、真的是张大果。
萧月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两只亮晶晶的眸子眨一眨,像是会说话,似乎在问她:“要救你吗,要救你吗?”
张小果使劲眨眼,这辈子从没眨过这么快的眼,仿佛再快一拍眼珠子就会掉出来,“你救我啊,你救我啊。”
萧月白又对她眨了眨眼,抬起手没有给她解开穴道,在半空停了一会儿便往她胸部摸去。
少爷居然在趁火打劫!小九怔愣片刻,实在看不下去,拉住他袖子低声劝道:“少爷,咱做人要有原则,做什么贼都不能做淫贼。”
萧月白回头敲他一记爆栗,懒洋洋道:“我是在找自己的玉佩。”说着就伸手往张小果胸部探去,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一根绳子。
他将玉佩从她脖子上摘下,在她头顶晃一晃,轻道:“把玉佩给我便救你。”
张小果愣一下,忙不迭地眨眼。
所谓风水轮流转就是这么回事儿,可张小果委实料不到转完之后居然还有得寸进尺。
萧月白慢条斯理地解开她的裤带子,掏出内袋,又从内袋里取了两锭银子塞入自己腰包,这才出手解了她的穴。
大约是听到房间里有动静,紫藤与芍药两姐妹飞快赶回来,堵住了房门。
萧月白叹声气,向来不喜欢跟不喜欢的女人动手,真要打或许会把她们的脸打成大花猫。
他懒洋洋地走到两个少女跟前,说:“小九你带人先走。”
小九飞快扛起张小果,跃窗逃走了,胖乎乎的力气倒是不小。
张小果是头一回见识到小九的本事,颇为吃惊,想拍他几个马屁就是浑身无力说不动话。
小九扛着张小果约摸逃了三里地,来到一间破庙,将她放到地上,喘了几口气道:“咱们在这里等少爷。”
“嗯。”张小果软绵绵地应了声,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想不到软骨散能把舌头也软到无力。
小九蹲下身,对着她打量一番嘻嘻一笑,道:“姐姐你这样子倒像个女人了。”
张小果噎住,看来女人说话就该细声细气的,难怪张羽翎喜欢翠花。可他是真的喜欢翠花吗?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跟她在一起?就像爹爹与娘亲。
“软骨散好像没有解药,要过两个时辰药力才能褪去。”小九说着就在她身边坐下。
张小果转头看看他,回忆起仙女湖边初相见时小九一副不待见她的模样,奇怪他怎的突然间转了性子对自己这般好了。
小九又是嘻嘻一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胖脸挤成了肉团子,“姐姐是少爷的救命恩人,自然应该对你好一点。”
小九说的情真意切,倒让张小果脸红红的觉得挺不好意思。
一阵夜风吹过,二人都忍不住打一个冷颤。
这件破庙真是名副其实的破,屋顶只有梁没有瓦,半扇木门就这么耷拉在那边,用手指戳一戳似乎就能掉了,丝毫挡不住凉风,荒凉的紧。
头顶月亮大的出奇,偶尔的乌云一遮伴着呜呜风声顿时添了几分诡异。
一道白影鬼魅般飘过,无声无息的。
张小果吓得舌头打结,听到小九喊“少爷”才回过魂来。
萧月白站在月光下,颀长的身影似乎更长了一些,笑容云淡风轻的,忽然走过去蹲下,亮晶晶的眸子清澈纯善,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小九走。”
“啊?少爷就这么把人丢在这里啊。”小九看看张小果有些不放心。
萧月白懒洋洋的回答极度欠扁,“不丢着,你背着她走吗?”
“这……”小九为难,盯着张小果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姐姐不是我想把你丢着,你保重。”说着,一溜烟跟着主子跑了。
偌大的破庙只剩下张小果一人,风似乎变得更冷。
张小果打个“喷嚏”眼泪鼻涕一起狂飙,长得越好看的就越有可能是魔鬼,真是魔鬼啊!
软骨散的药力果然如小九所说,两个时辰之后才彻底退去。
春日的夜晚多少有点凉意。
张小果坐在地上搓了半天才搓走寒气,手脚慢慢恢复正常。
紫藤、芍药二人一直未追来,想必已经被萧月白弄晕了。
张小果直觉萧月白应该不会杀了她们两个,说萧月白是好人却可恶的要命,说他是坏人却又跑来救了自己,所以理由她自己也不知道。
张小果不敢再回原来的客栈,只是想着一两银子心疼,仅仅泡了个澡,天字一号房特备的丰盛早餐还没用呢,实在亏得大了。
于是,她回到客栈悄悄潜入厨房饱餐了一顿。
那日在仙女湖边,小毛驴受到惊吓驮着毯子溜得无影无踪。没有毯子在外头露宿自然吃不消,张小果只得在镇上随便找了间客栈将就一晚。
一夜折腾,委实累的紧,张小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她懒洋洋地起来打个大大的呵欠,草草洗漱完睡眼朦胧地下楼吃饭。
楼下三张桌子坐满了吃早餐的人,可张小果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一个人,只因那个人实在太奇怪了。他的身材异常魁梧,粗眉大眼塌鼻梁,右侧脸颊上三道深深的伤疤,眼角添几尾细纹,看面容最多四旬,可满头白发却比银丝灼眼。他的长相甚至可以说丑,可他的笑却比任何人都要憨厚善良,看一眼便教人无法忘记那股发自内心的温暖。
这个人正是如花寨的十三叔,当年叱咤江湖的大侠梦惊雷。
张小果怔愣片刻,一阵风似地溜回房间拎了包裹就逃,十三叔从如花寨出来一定是来抓我回去的。
梦惊雷抓起一只包子放到嘴边停下,视线一转飞快往楼梯口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顾自喝起粥来。
张小果逃到街上,远远的看到几个佩剑少女迎面走来,赶紧闪到一边。
佩剑少女娉娉婷婷地飘过,留下一阵久散不去的香气。
这些少女穿着讲究,腰间均配一枚半圆形的玉,长相一个比一个水灵,不用想也知必定是星月谷的星奴了。
如花寨在江湖上有点名声的除了美味可口的菜肴就只剩她如花寨小霸王的名号。
张小果委实想不通星月谷少主风尘如此执着地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捏住鼻子,眉头拧成了花,胭脂花粉的味道为什么能臭到如此地步。
张小果六岁那年学会第一套拳法时,曾信誓旦旦地想:如果有一天让我当上武林盟主,非要禁了女人抹胭脂不可。
她低头看看一身红衣觉得是时候换个装扮了。于是,找到一间成衣铺子,花上五十文买了件最便宜最小号的男装换上,自觉不是风度翩翩起码也像个男人。
行走江湖能多低调就该多低调,穿的太好看,玉树临风的被那些花痴女人看上不是很麻烦!
张小果折了根竹子随便挽一个男子发髻,就继续上路去找张羽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