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星魂发问。
“受伤,昏倒,在房门之前。”姬如千泷惜字如金,声音清脆而空灵,宛如在祭神仪式中摇动的银铃,星魂头脑为之一清,竟觉从未有过的悦耳。
“你说我受伤,刚好昏倒在你的房门之前,于是被你带回来了?”他眉头微皱,渐渐回想起之前的情形,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要是自己因伤昏倒的事在众人间传开,对自己的威严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姬如千泷微微点头。
“嘿,真是难看啊。”星魂脸色阴沉,自嘲了一句,双臂一撑,正要从床榻上下来,忽觉手臂上微有阻滞,似有异物缠绕。
当即停下动作,转过头,拉起衣袖,只见一条素白色绣着淡紫花朵的绸带将右臂与肩膀连接部分包扎起来,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被伤的是筋脉,你用绸带固定手臂有什么用。”他看着那朵蝴蝶结,眼角直抽。这和自己堂堂国师,阴阳家左护法的身份是在是太不般配了,怎么看怎么不和谐,突兀异常。
“赶路太急,晕倒时用力过猛,脱臼。”姬如千泷面无表情的说出对于星魂这样的大高手来说有点难堪的事实,没有给一点面子。
“哼,多管闲事。”星魂脸色微红,脑袋一偏,不去看姬如千泷,沉默片刻后,又自顾自道:“不觉得可笑么?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星魂法师今日竟然如此狼狈,不堪,就好像一条落水之后又被抢食的野狗,只能以虚弱无力,色厉内荏的犬吠来维护自己虚假的尊严。”
说话之间,眼角余光不住的打量着姬如千泷,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相信,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在他凌厉的目光面前说谎。
姬如千泷神色清淡,澄净的眼眸中浮现出几缕疑惑,微微歪着小脑袋看了星魂一会儿,缓缓摇头。
是真的。
她没有骗我。
这是纯粹的,别无外物干扰的,完全的,她自己的心意。
我的眼睛和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缕缕温暖和甘美在冰冷和荒芜了太久的心田中流淌,星魂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容。
那不是平日里对敌人阴狠毒辣的冷笑,不是对卑微之人,愚蠢之事讥讽的嘲笑,不是计划成功,谋算得逞的阴笑,不是踩踏他人,登高望远的傲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由愉悦引动的最纯净的微笑。
不过星魂毕竟是星魂,似乎是觉得太过影响自家冷酷强势的形象,这笑容一闪即逝,甚至连面前的姬如千泷都没有任何察觉。
“姬如千泷,我以阴阳家左护法身份命令你,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他一回过神,便板起脸叮嘱起姬如千泷,以维护自己的威严。
因记忆被封印,而转职三无萝莉的姬如千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此,星魂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我星魂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今日之事必有后报。”
说罢,手臂一撑,滑落下床,却因为忘了自己受伤之事,落地之时右臂一痛,被分去心神,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倒。
好在姬如千泷在侧,及时踏前一步,皓腕自袖中探出,细腻秀美,白玉也似的小手抓住星魂手臂,将他托了起来。
两人靠得及近,一股清淡幽雅,似莲似桂的暗香顿时自姬如千泷身上袅袅传来,在鼻间萦绕,一丝丝泌入心肺。
“给我放开!我还没那么脆弱,也不需要任何人扶持怜悯!”星魂脸上浮起几缕红晕,随后冷声呵斥,甩开姬如千泷的手臂,抬步便走,身体有些微的摇晃,脚下虚浮。
及至房门之前,他突然停下,背对着姬如千泷,淡淡道:“刚刚有两波小虫子潜进来了,蜃楼中不怎么安全,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走。”
说完,再次前行,然而不过走了两步,又一次停下,解释道:“你是阴阳家的公主,是东皇阁下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出言提醒,只是怕你出了什么问题给我多添麻烦,可不是因为关心你。”
话音未落,便跨出房门,急步离去,倏忽不见人影。
???
姬如千泷呆呆的看着嘎吱摇动的房门,大大的眼眸中满是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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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圣贤庄,观海阁,某间迎风临海的宽敞雅间。
流沙与墨家一群人各分一旁坐下,泾渭分明,张良站在两者之间,众人一起商议即将展开的行动。
“基本情况就是如此了。”张良做完总结性发言,目光扫过墨家流沙所有人,郑重道:“各位可有异议?如果有,请立即提出,大家再行商议,若是无,便赶紧开始准备吧。”
流沙几人看了看卫庄,见卫庄似在闭目养神,没有任何开口的想法,便都沉默不言。
墨家众人聚在一起商讨了一会儿,班大师转过身来,道:“子房的谋划条理清楚,严谨非常,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吾等并无异议,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卫庄。
后面的高渐离,盖聂等人也转动目光,频频目视对面的流沙等人。
“尔等信不过我们流沙?”
似是感觉到众人怀疑的眼光,卫庄缓缓睁开双目,冰冷的视线如霜刀冷剑,慢慢刮过对面墨家一行人。
废话!你们流沙与我们墨家做对已久,月前才刚刚帮助嬴政攻破机关城,与我等仇深似海,信得过你才有鬼了!要不是形势所迫,还有张良从中牵线搭桥,谁会和你们这群刽子手搅在一起!早就刃仇人,替天行道了!
高渐离等人心中暗骂,毫不示弱的将卫庄的目光反瞪回去。
流沙中人自不能让老大孤军奋战,纷纷冷笑,目光不善,好像毒蛇一般在墨家诸人的脖颈,胸口等要害处游移。
两边针锋相对,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第十七章相国大人,您的节操掉了
“哼,想让人相信,就做些能让人相信的事吧。”大铁锤是个直肠子,对挑衅的忍耐力也不佳,一看现场气氛僵硬,火药味甚浓,便忍不住开口放嘲讽:“明明不久之前还和嬴政勾结,过了几天就要反秦了,谁会相信呐!”
“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个子你说什么!”赤练脸色一寒,毒蛇一样的目光锁定了大铁锤。
她能忍受别人对自己的嘲讽和轻视,却最看不得有人质疑和反对卫庄。每一个对卫庄不敬的人,都会引动她内心深深的杀意。
秘道之外是他,现在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
看大铁锤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卫庄和流沙冷嘲热讽,赤练不由得微微眯起冷芒外露的双目,打算给对面那个不识时务的大个子来一个深刻的教训。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的低调不是你装逼的资本。虽然那时候还没有这句话,但不妨碍她有同样的心情。
然而……
“赤练,安静。”
普天之下,最了解赤练的人除了她自己,恐怕就是卫庄了。他如何料不到赤练的反应,故此马上开口,将赤练可能的过激举动压下。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墨家众人,冷笑道:“也罢,便如你们所愿,我们流沙马上就去做一件能让你们相信的事。”
“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纳投名状?”
高渐离,盖聂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卫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哼,你们墨家之前不是有个人被抓走了吗?就由我们流沙前去营救,作为投名状,如何?”
卫庄嘴角勾起,眸光湛湛,露出张狂自信的笑容。
“这……且容我们商量片刻。”事关重大,墨家众人不敢轻许,互相对视一眼,走到一旁埋头商议起来。
对于这件事,卫庄就这么有自信?
站在上首的张良看了看卫庄,若有所思。
“好,如果你们能把丁掌柜救出来,我们墨家便暂且与你们合作又何妨。”
不久,墨家众人回来,纷纷入座,答应了卫庄的提议。
“一言为定。”卫庄脸上的笑容更甚——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他看来,整个墨家除了前任巨子燕丹,其他人的在性格上都有巨大的破绽,只要轻轻一使劲,便能将他们算计到死,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连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盖聂是不被算在墨家之内的。
“给我半柱香的时间,必将你们的人带回来。”再没有说废话的兴致,卫庄放出豪言,便直接起身,离座而去。
流沙众自然是跟着一起离开。
“半柱香?他疯了么?”
“半柱香,差不多就是两刻钟的样子,他真能把丁掌柜带回来?要知道从小圣贤庄去将军府,走路也差不多要半柱香的时间啊?”
“嘿,我才不相信他们能在半柱香之内把丁胖子救回来呢!明显是在胡吹大气,没有一点诚意,大家准备看笑话吧。”
待流沙等人走后,高渐离等人不再沉默,脸色各异,纷纷将心中的惊诧,质疑,嘲讽表现出来。
“子房,你怎么看。”班大师看向张良。
张良沉吟一会儿,道:“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或许卫兄真能在半柱香之内将丁掌柜救出来。”
“盖先生,你怎么说?”
盖聂轻声道:“据我所知,卫庄从来不作没有把握的事。”
“唉,希望如此吧。”班大师轻叹一声,看向窗外无边暗夜:“真没想到,我竟然也会有希望卫庄成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