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助,刚才杀意侵心,对壮士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种难堪的时候当然得由男性去顶缸,高渐离清了清嗓子,很自觉的先上前搭话,拱手道歉。心情平静下来后,他也发觉自己当初的语气有些失礼了。
“没关系,作为一个剑客,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李梦然说着,转头看向雪女:“还有,你不需要向我道谢。我看得出,当时你那一剑快过绝影的刀,结果会是他死,你伤。我不过是出于谨慎顺手帮同伙一把,想着能得一份助力是一份助力。”
“至于雪女姑娘的事就更不用你谢了,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既然欠了雪女姑娘一条命,我就一定会还上。即使你不来救她,我也会来。”
“唉?你说我欠我一条命?可我并没有见过你啊。”雪女疑惑起来,对于眼前这位少年剑客,她是完全没有一点印像。
“不,你见过我,只是现在的我与之前的我有了很大的不同而已。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李梦然又把坠崖遇仙的剧本拿出来忽悠了一遍,之后,他也不去看两人怪异的神色,径直问:“对了,雁春君呢?”
“雁春君?”雪女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看向大殿尽头:“在那呢,你找他有事?”
“的确有事。”李梦然点头,顺着雪女的目光看去,只见大殿尽头的矮塌上,一具身着红色华衣的尸体伏在地上,身旁,果品杯盘洒了一地,前方酒爵翻倒,一片殷红的酒液淌在地板上,于黑暗中泛着微光。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高渐离淡淡道:“现在的他,恐怕什么事都干不了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找他借样东西。”李梦然微微一笑,拔出问仙,走到雁春君的尸体前,一剑斩下。
噗!
寒光一闪,雁春君的头颅顺着地板滚了出去,一腔腥热的鲜血汩汩而出,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洼。
“我只是想借他的脑袋用用而已。”他笑着,还剑入鞘,蹲下身,开始剥雁春君的外衣。
咦,这是什么?
突然摸到些硌手的东西,李梦然心中一奇,把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些金银珠宝。
哦,是钱啊,正好,我的修为已经到了瓶颈,准备出去挑战各国的成名剑客,南来北往,没有钱可不行。反正连脑袋都借给我了,再多借一点东西,想必雁春君也是不会介意的。
他眼睛一亮,立马就把雁春君浑身上下都掏摸了一遍,将值钱的东西都塞进了自己怀里,最后,才拿起剥好的外衫把雁春君的脑袋细细包好,最后还打了个蝴蝶结。
李梦然,一个极度危险的人。从看见尸体起,他的眼中不但没有一丝波澜,而且砍头,搜尸,整理头颅的过程中嘴角一直挂着笑意,这说明这他的内心极端的漠视生命。这种人,要么是一个心里扭曲变态的杀人狂魔,要么是为了追求某种目标,便能不择手段,杀尽天下也再所不惜的求道者。与这两者走得太近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李梦然微笑着斩下雁春君的头颅,微笑着搜尸,微笑着把雁春君的脑袋当洋娃娃一样细心整理,打包,高渐离与雪女的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寒意。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对李梦然敬而远之。
“好了,搞定。”拍拍手,李梦然提起裹着雁春君头颅的包袱,来到高渐离与雪女面前,郑重道:“记住,雁春君和所有的士兵都是我李梦然杀的,而你们,不过是两名一不小心被波及的无辜舞姬和琴师而已。虽然还是会被怀疑,但以妃雪阁主人的能量,这种程度应该没关系吧。”
“你想为我们顶罪!?”高渐离与雪女一惊,同时心中略感愧疚,刚刚他们还把李梦然当做变态杀人狂一般的危险人物来着。
“这不是顶罪,是报恩。”李梦然淡淡道:“我说过了,一命换一命。虽然雁春君已死,但雪女却陷入了更大的绝境,只有帮她完全扫除后患,我的这次报恩才算圆满不是吗?”
“……”高渐离与雪女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心绪复杂难名。
“好了,就这样吧,时间不等人,要是被堵在城内可就有些麻烦了。”李梦然挥了挥手,转过身,迈开步子,便要离去。
“等等!”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是雪女。她快步走到李梦然身前,盯着李梦然的脸,居高临下的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报恩。说起来,当初的救助行动不过是一种廉价的施舍,不值得你用命来还。那时躺在雪地里的即便是一只猫,一只狗,一匹马,我也一样会让人救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既能得到别人的感激,又能满足自已的同情心,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走吧,我雪女犯下的错还不需要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屁孩来补救。”
呃……不到十岁的小屁孩!?
李梦然脚步一顿,额头青筋微跳。
“不错,我们做下的事我们自己承担。”高渐离也走过来,轻轻握住雪女的手,朗声说:“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去顶罪,而我们却在外消遥,这种事我们还做不出来。”
“你们以为我刚才是在征求意见吗?”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火气平复下来,李梦然冷笑:“不好意思,从始至终我都只是在陈述我自己的决定而已。你们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我只求了却因果,问心无愧。”
“之后,我会按照自己的计划为雪女脱罪,你们只需要装作被打斗波及的平民便可,如果非要寻死,我也不会拦着,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说罢,不理会高渐离和雪女难看的脸色,径自离去。
“这个人,真是让人难以捉摸。”雪女看着李梦然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杂陈。
“的确,有时和善,有时冷酷,有时宽容,有时霸道,有时贪婪,有时无私,看上去像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感觉却又有自己绝不会逾越的坚持,我行我素。”高渐离望着李梦然在大雨中忽隐忽现的背影,也是一脸复杂,眼中带着些许茫然:“阿雪,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配合他了。”说完,雪女转头看向身旁的高渐离,轻声道:“走吧,回家。”
“嗯。”高渐离也转头看向雪女:“回家。”
两人又一次深情对视,虽然殿外风雨交加,雷光阵阵,但在他们心中,却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渐渐安静下来。
轰隆!
电光频闪,狂雷惊天,黑云压城,斜风卷帘。无数条细细的水流自云间泻下,破碎,冲刷这不洁的尘世,茫茫白雾升腾,笼罩了整个燕都。
雨下得更大了,屋檐下,一只燕子缩在巢穴中,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它的翅膀下,一只乳燕缩成一团,把小脑袋埋进翅膀中,静静休憩。
雁春君府,一把油墨纸伞自内殿缓缓而出,在风雨中撑出一片小小的平静空间,伞下,一男一女并肩而行,雨滴从天而降,打湿了男子露在外面的半身衣衫。
第十六章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雁春君府外,大雨倾盆。
“李先生,你回来了。”
看见李梦然从府中出来,王越一脸欣喜的打了个招呼。李梦然进雁春君府明显不是去做什么好人好事,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可是一直提心吊胆,深怕府中突然冲出一队士兵把他抓住,打入大牢。而且,李梦然之前答应了传授他更高一层的剑技,要是李梦然被抓了,他找谁去学?
“嗯。”李梦然应了一声,走到马车前,随口问:“这段时间有其他人来么。”
“没,现在下这么大的雨,哪有人会出来。”王越一边回答,一边上下打量着李梦然,见其不但毫发无伤,且身上连一丝血迹也没有,便默默的在心中把李梦然的武力值又提了一个档次。接着,他注意到李梦然手上不停渗出血水的包袱,不由问:“李先生,这包袱是?”
“哦,包袱里的是雁春君的脑袋”李梦然把手中的包袱放在王越身旁,爬进车厢,随意回道。
“哦,是雁春……什……什么!?……雁春君!!”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王越惊骇欲绝,脸刷的一下变得一片惨白,下巴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李……李先生,你竟然……竟然真的把雁春君杀了?还……还砍下了他的头颅?”
虽然李梦然一开始就流露出了些许杀掉雁春君的意思,但王越一直没把那时的话当回事,只以为是李梦然的自我吹捧。他以为,李梦然最多不过是悄悄潜进雁春君的府邸,把雪女救出来而已,至于杀掉燕春君,那种念头他心里连想都没想过,或者说,是想都不敢想。
雁春君是谁?是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六人之一,当今燕王的亲叔叔。他权倾朝野,高高在上,是站在金子塔最顶层的那部分人中的一个,要杀王越这种低贱的奴仆,他甚至连话都不用,只要一个眼神,自然就会有人将王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然,没有特殊的原因,雁春君是不会让人去杀王越的,因为王越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他的视线,与地上随处可见的蚂蚁等同。两者几乎不可能发生交集,更难发生冲突。人会与一只蚂蚁过不去么?当然不会,因为只要一脚把它踩死就好。
而现在,能把自己随意踩死的大人物就被李梦然一剑斩了,头颅放在自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