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麦佳伟对类似的金属响声就十分过敏,此刻随着那“啪”的一声,他的脑袋微微晕了一下,他不禁皱了下眉。
那人连忙收起怀表,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不知道您对声音比较敏感。”
“没关系。”
看到对方仍旧举着杯子,麦佳伟微笑道:“请放心,酒不另外收费的。”
那人尴尬地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很平静得说道:“我必须杀死那个人,可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
(4)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开始的时候,雨点打在窗户上还是有节奏的“啪啪”声,可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场盛大的交响乐。雨幕中,海天大厦通体一片漆黑,只有32层的一扇窗户里透出亮光,显得格外突兀。
经验告诉麦佳伟,这人的心理疾病相当严重,如果处理得不好,极有可能发疯,甚至演变成变态杀人狂也说不定。如何才能挽救自己的病人呢?麦佳伟盘算了一下,心里便有了数。
“您说的那人,是您的亲人?朋友?还是……”
那人摇了摇头,“他是我老婆的情夫。”
情夫!麦佳伟皱了皱眉,他现在很忌讳这个词。
“您是说,您夫人有了外遇?”
“是的,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两年了。”
“那么,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呢?和平解决不是更好吗?我觉得,让那人用金钱来赎罪,比要他的命划算得多。”麦佳伟适时地劝解道。
那人恶狠狠地说:“他害怕我老婆纠缠他,便惊心策划了一场谋杀案。他以为能瞒住天下的人,可瞒不住我,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一道闪电猛地划过天际,将那人的眼睛照得雪白,一瞬间麦佳伟在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深深的怨恨。他猛然一惊,忽然想起了李晴。
不会这么巧吧?麦佳伟呻吟了一声。
“你……你夫人是怎么死的?”他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发抖,这实在有辱他的职业。于是他调整了下呼吸,再次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望着他,若有所思,忽然,他大笑起来,“麦医生,您也有过婚外情的经历吧?”
麦佳伟的心哆嗦了一下,不过他的脸上仍是一副职业微笑,“也许吧,不过我的事并不在讨论的范围之内。”
那人点了点头,然后点了支烟,猛吸了两口,“两个月前,我老婆死于煤气爆炸,警方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知道她是被谋杀的。她和那个奸夫同属一个领域,是在一次会议上认识的,后来便搞在了一起……”
那人仍在说着,但麦佳伟已经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了。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唇缓慢地嚅动着,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而他的声音也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天下难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不!绝不可能巧合到这个程度,他的心一下子失衡了。
(5)
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让麦佳伟感到欣慰的是,李晴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找他老婆摊牌,也没有将他们的事公之于众。不过,李晴却爱得越来越霸道,几乎把他攥在了手心里。她规定他每天至少要陪她三个小时,有时晚上甚至不让他回家。
这天晚上,忍无可忍的麦佳伟终于和李晴撕破了脸皮,他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结果是两败俱伤。麦佳伟的脖子上、手背上留下了道道血痕,而李晴不仅掉了两颗门牙,嘴唇和颧骨也都肿了起来。
之后,麦佳伟摔门而去,留下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李晴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回家的路上,麦佳伟被风一吹,很快冷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李晴分明就是一枚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当务之急,是必须在她爆炸之前先解决掉她。
可是,用什么方法,才能既解决问题,又不露痕迹呢?麦佳伟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他大学时代看过的一部悬疑小说,小说的名字叫《完美谋杀》。
(6)
他不由得向后缩了缩,尖叫道:“不是我干的!”
“麦医生,您没事吧?您刚才说……说什么?”
惊魂未定的麦佳伟看了看对方茫然的表情,觉得不像是在装蒜。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报纸上就曾经刊登过一则奇闻,两个相隔千山万水的人,姓名、相貌、血型,甚至老婆、孩子的姓名竟完全吻合。那么,发生在同一座城市里的两件事有着相似之处,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麦佳伟长出了口气,试探着问:“你……认识陈栋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认识,您干嘛问这个?”
麦佳伟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没什么,你说的事让我想起了我认识的一个人。哦,后来怎么样,请继续说下去。”
“我老婆被他谋杀了,而他却好端端地活着,我的家庭被他一手毁掉了,所以我要让他死,而且死得很难看,但是又不能让警方查出来,我可不想为了那个杂种坐牢。麦医生,您说我该怎么办?”
此时的麦佳伟已基本恢复了以往的从容。
站在医生的角度,尤其是心理医生,他必须想方设法劝自己的病人不要干傻事,这是每一个做医生的本分。如何让病人放弃愚蠢的念头,这需要技巧,谈话的技巧,而他恰恰认为自己身上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一点,他将这称之为“谈聊”。
他决定以退为进,“张先生,您不妨先说说您的设想。”
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想法倒是有几个,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麦佳伟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我打算雇用杀手干掉他,将他分尸,分别埋在不同的地点,然后打发杀手跑路,永远也不要回来。”
麦佳伟摇了摇头,“首先,杀手到哪儿去找呢?这并不像电影里演得那样简单。其次,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即使找到了杀手,顺利杀死了那人,但是能保证他不会威胁您拿出更多的钱?再者说,您能保证他不被警方捉到,供出您来吗?所以,这个方案行不通。”
那人点点头,“您说得没错,这些我都想到了。”
“还有其他的方案吗?”麦佳伟不慌不忙地问。
“当然,我还想过偷偷在他的食物里做点手脚,比如将耗子药放进他家的大米里,或是把敌敌畏注射进他的牛奶里。”
麦佳伟彻底被逗笑了,“张先生,你未免太幼稚了吧,这些方法是谋杀中最低级的手段,很容易留下马脚。再说了,那些东西都不能马上致命。现在医学先进,经过抢救,活过来的机会是很大的。”
那人的脸色忽然变得诡异起来,“那么,您说我该怎么办?”
麦佳伟神秘地一笑,“办法还是有的。”
(7)
这天中午,麦佳伟吩咐秘书小黄,他要午睡,不要打搅他。他知道小黄是个贪睡的姑娘,吃过中饭后,准会靠在沙发上打盹儿,而且一睡就是一个小时。
现在是11点30分,小黄11点20吃完饭,估计此刻已经睡着了吧。
果然,当麦佳伟蹑手蹑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小黄已经睡得很熟了。他偷偷地溜出诊所,驱车来到李晴居住的小区。
这个时间,小区里的居民除了上班的以外,留在家里的大都是些老人和孩子。他们要睡午觉,保安则聚在传达室里打老K,而李晴此刻一定会在家里健身。经过两年的相处,麦佳伟对她的生活规律了如指掌。
麦佳伟打开李晴车库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红色的宝来,那是他一年前送给李晴的生日礼物,虽然已经跑了一年,但仍很新。
李晴的家就在车库楼上,只有一墙之隔。说来也巧,有根小小的通气管正好通到健身房。他先是将一根软管固定在“宝来”的排气筒上,然后插入管道中,接着发动汽车引擎,一氧化碳便通过软管源源不断地送入健身房。
做完这一切后,麦佳伟看了看表,11点50分。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着。
一支烟抽完,正好用了5分钟。他熄了发动机,将软管拔出,再用破布堵住管道。
两分钟后,他已出现在李晴的家里。他先将耳朵贴在健身房的门上听了听,没动静。于是他将总电闸关掉,然后到厨房把煤气阀门全部拧开,直到房间里了布满了煤气,这才满意地离开了李晴的家。临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好是12点整。
10分钟后,麦佳伟把车子停在一间公用电话亭旁。他下车,摘下话筒,拨了一串号码,紧接着,自小区的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之后,他回到车上,将油门一踩到底。他必须在12点半之前赶回诊所,谋杀才能真正称得上完美。
晚上,一位朋友拉麦佳伟到酒吧喝酒,回到家的时候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开门进屋,他看到珍珍正和一个头戴口罩,身穿蓝布工装的陌生男人说着什么。
珍珍见他回来,忙走过来,“佳伟,咱们家的下水管堵了,我找水管工通一下。看你醉成这个样子,先上楼去洗洗,先睡吧,不用等我。”
麦佳伟含混地“嗯”了一声,踉踉跄跄地朝楼上走去。从水管工身旁经过时,他忽然酒劲儿上涌,一头栽倒下来。水管工叫了声“小心”,忙伸手去扶他。珍珍见状也赶紧跑过来,两个人合力将他扶上了楼。
第二天早上,麦佳伟一觉醒来,头痛欲裂,他喊了两声,可没人答理他,这时他才发现珍珍留在他枕边的字条:我到外地出差,大概要三四天,冰箱里有现成的食物,别饿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