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此言,我如临大敌,心知今日最后一关终于来到。快速擦干身上的水,蹭蹭穿上福音递来的衣服,我跑向了前厅。
我娘正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不徐不疾的饮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礼仪呢?”
我赶紧就地整了整衣衫,若树临风般走向我娘。我娘这方放下茶盅,“坐吧。什么时候都不要失了仪态,方寸,知道吗?”
我颔首称是。
我娘又道:“能儿,今儿听说你游街出尽了风头,可有此事?”
“娘,没有的事,我只是遇到了一些意外。”我低低的回道。这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八卦更是满天飞。不过几个时辰前的事,现在已经传到我娘的耳朵里。我娘一直教导我为人要低调,游街更要低调,显然今日我是没能做到。不晓得她老人家又准备怎么给我洗脑,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更加低落。
“喝了四皇子的残茶也叫意外?”我娘平静的看着我。
我看着我娘平静的目光,心知她表面越平静时私下越惊涛骇浪。于是我赶紧坦白,“娘,四皇子他扔杯子到我身上,如果我不接的话肯定会出丑。他让我喝茶,我总不能不喝。我真的没有故意招惹是非。”
我娘闻言,顿了片刻,“也罢,此事我明白了。今日你进宫,陛下封了你什么官?”
“娘。”我叫了一声,随即跪下,“今日陛下封了我个九品研墨官。”
我娘一惊,拿着茶盅的手颤了一下,一杯茶将将洒出一半。只是她很快又拿紧了杯子,没能让我见识到她彻底失态的样子,我惋惜之余,只听我娘道:“说说,怎么回事?”
我将今日进宫之事一字不落的说给我娘听,末了,我娘沉思半响,“起来吧。”
“娘,你不罚我?”我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她。
我娘微微一笑,“此事这般本不由你,娘为何要罚你?”
我看向她和煦的面容,只觉得花也开了,草也绿了,整个天都明媚了。我娘笑起来真好看,真是,真是不愧是我娘啊。我一兴奋,顺势就爬了起来。只听我娘又道:“仪态。”
我赶紧闭了闭不小心露出十二颗牙齿的嘴巴,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能儿,陛下既然为你破了例,心中必是有她的想法。你可知将来该怎么做?”我娘问道。
“娘,能儿一定克己复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如实的回答。
我娘闻言点头,“能儿,凡事有所不为,也当有所为,你可明白?”
我点头称是,我娘又道:“如此你便去研墨吧,多练练,总不至手生,平日里这些事你总是交给福音去做,如今形势如此,你莫要贻笑大方。”
我又点头,正欲告退,我娘复道:“能儿,你既已出仕,娘盼着你能成为一顶天立地的真女子。”
“娘,我知道。”我回道。
我娘似乎有些惆怅,续道:“能儿,娘当日让你要么纳侍娶亲,要么考功名,你如今可明白原因?”
我想了想,实在不明白这两者之中有何关联,于是我摇头。
我娘道:“能儿,你已年满十八,是以成年。这无论是仕途,还是人事,都是你逃不掉的必经之路。或早或晚而已。”
我一听我娘的真实意图,心中只道中计,选与不选皆奈何,复而也知她苦心。只是这男人如虎,能免则免,遂道:“娘,你不是一直都说男人水性杨花吗?能儿不想娶亲,能儿情愿做个光棍。”
“胡说。”我娘气道,“哪有人孤独终老的。”
我道:“娘,爹走后您不是一直未娶吗?难道不是嫌男人水性杨花吗?”
我娘深深看了我一眼,“能儿,娘和你那样说是因为你从小一直找我要爹,我当年既然许了你爹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断不会不守承诺。是以只能这般敷衍你。”
“娘,可是爹真的是跟别的女人走了,不是吗?你的承诺,他早就不要了。”我吼道。
我娘给了我一个巴掌,眼中氤氲,似有泪光。我爹的事,其实已有八年未曾提起。
我捂着脸,跑出前厅。那日我研了一晚的墨,到了后来,福音道:“小姐,或书或画,小姐研的墨都足够细腻了。”
我闻言,倒头便睡。
次日天微明,我穿上新领回的九品官服,赴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