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对我以外的人是这样的。
白笙笙往燕五那方向一躲,怯生生道:“我不要跟陌生人一起……”
——其实燕五三年五载回去一次,你们也不是很熟吧。
我施施然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摸啊摸,扮演着知心姐姐的角色,柔声道:“笙笙姑娘,你是燕离的师妹也就是我的师妹,我们是一家人,说陌生人多见外啊,你若是不喜欢乙园,那其他没有冠上姓氏的园子随你挑……”现在你脚下踩的园子,也是冠了姓氏的!
她瑟缩了一下,抽回手,往燕五身边靠去。
燕五叹了口气,屈服道:“算了,我把这旁边的屋子收拾一下,你今晚先在这里住下,其他事明日再说。”
我一听这话,登时有些懵了。是了,一开始他好像就是这么提议的,不过,我以为他只是客气一下……
白笙笙对此表示可以接受,我就有些接受困难了。
燕五转身看我,拉着我进了屋,低声对我说;“不如你晚上还是去唐三那边休息吧,我怕笙笙吵到你。”
我手捂胸口,连退三步,几乎想大喊: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
可是看到燕五的眼神,我又……算了,算了……
我是一家之主,年纪比她大,要有容人之量,只要她不再进一步要求进燕五的房间,我也就算了,算了……
燕五牵着我的手往衣柜方向走去,另外找了件厚点的外套帮我披上,拢了拢我的长发,用簪子重新簪起。
我低着头,一阵阵心酸——竟然,就这么被赶走了……或者我赖着留下来?不过那岂不是表示我对他极不信任?他也会觉得我小心眼的……
心里这么烦躁地胡思乱想,忽地感觉到燕五的手在我颊边停留了一下,然后俯□来吻住我的唇,没有深吻,只是柔柔的碰触,淡淡的温存。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燕五柔声道:“谢谢你今晚过来看我。”
我瞬间被治愈了……
想来,我也和唐三一样,是很好哄一人。
我勾了勾嘴角,笑道:“自己人,不客气。”回吻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对她心存愧疚,既然她不肯离你别居,便住在这燕园也无妨,只不过……”我攥着他的领子,一把扯到跟前:“切莫让她进了你的房间,要知道,女孩子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你个有妇之夫,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吉祥物,就算要跳槽,也找个比我好点的!
他轻叹了口气,眸里却带着淡淡笑意:“你竟也会为我吃醋吗?”
于是我突然意识到,燕五一直看轻了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就像有时候我同样觉得,他并不是真的那么非我不可地爱着,只是那么凑巧地,被命运捆绑到了一起。
直到走出许远,我的肩膀才垮了下来。多难得啊,我与燕五如此贴近彼此心灵的一晚,不知道太阳升起之后,他会不会又恢复往常那副模样,整我损我陷害我——其实,那也挺好,我宁愿被他捉弄,也不想看到他那沉郁不开怀的样子。
我多么有舍己为人的精神啊——差点感动了自己……
被感动的我,抹了抹眼角,踏着一路月光——没有去唐园,我去了乔园,有件事,今天晚上不弄明白了,我一定睡不着。两只妖精鸣翠柳 ...
乔四是个作息规律的好青年,我走到乔园外他屋里的灯是灭的,但我一推开院子的门,他屋里的灯就亮了——可见警觉性之高。
“四儿。”我拍了拍门板,第三下就落了空——门开了。
乔四披着外衣低头看我,“怎么这么晚过来?”
我绕过他进了屋,他随后关上了门,我一溜烟跑到他床上去——余温未散,暖和。
“四儿你过来。”我对他招了招手,他眉头微皱了一下,有些迷茫,不过还是走到床边,我一把抓过他的手,闭着眼睛哼哼唧唧摸了起来。
乔四:“……”
“四儿。”我倚在他怀里,懒懒开口问道,“你觉得我的手如何?手感如何?”
他虽不大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反过来握了握我的手,斟酌了一番,答道:“柔若无骨。”
我笑了一声,真不愧是经过师傅熏陶的,要我说,就是“肉掌”二字极为贴切。
“墨惟说过,手小而软主贵,主贵者,即招人疼爱,手小而丰厚主富,财运滚滚。就这手来看,老爷我这一生,定然富贵荣华,极尽风光。”我睁开了眼,摇头晃脑道。
乔四嘴角勾了勾,眼底闪过笑意。“自然是的。”
“我们女人啊,一般来说是比较注重外貌的,脸上要保养,手上自然也要。我之所以不喜欢舞刀弄剑,就是因为怕磨得一手厚茧。”说着我执起他的手,比划道,“像我师傅,他的手因长年握笔,食指和中指,还有拇指上便会有笔茧。陶二擅用刀剑,大开大合,所以虎口附近厚茧尤多。唐三的手是极巧的,多半时间只用机械暗器,茧子不多,但如飞花摘叶一类的暗器功夫,主要练于发射手劲,食指和中指之间的茧子会比其他地方多些。燕五保养功夫比女人更加高明,使的功夫又是小擒拿手,因此手上基本没有茧子。”我顿了顿,最后回到乔四手上,“而你的手,却与他们的又不相同,细碎的伤口比较多,因此会显得粗糙,练的兵器驳杂,只从手上茧子看不出你擅长何种兵器,但显然无论长兵还是短剑甚至是暗器,你都略懂略懂……”
乔四被我这一通“手相”忽悠得有些发懵,皱了皱眉,“你说的确有道理,不过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我叹了口气,往后一仰,两手枕在脑后,沉思道:“四儿,你对兵器比较有研究,有没有什么兵器是反手使力的?”
“反手使力?”乔四怔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屈起手臂,手掌握拳,虎口向内比划了一下,“你先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兵器是这样使的?”
乔四略一沉思,答道:“有,反手半月刀。那种兵器只有普通长剑的三分之一长,如勾连月,一般来说,是双手刀,江湖上很少有人用这一种兵器,我也只在图鉴上看过。”
我心里一动,“中原武林很少见?那闽越国呢?”
“这本来就是出自闽越国。”乔四眼底闪过异色,“你见过?”
我呵呵一笑,“今天傍晚,白笙笙,你也见过了,发现异常了没有?”
乔四回想了一番,答道:“我没怎么注意,她一直躲在燕五背后。”
“哼。”想到燕五,我心里又不大爽快了,不过四儿的回答还是挺合我意的,他和唐三一样,我以外的女人,他们基本不会留意,更何况是白笙笙有意隐藏自己。“我今天晚上在燕五处碰到她,因为一直有种违和感便故意试探了她一下。”
说起来,也就是摸了摸她的手,这般动作,其他男人可做不来,易容可以骗人,但是手却很难骗人,一个人做过什么,终究是会留下痕迹的。
“照理说来,她是鬼医的徒弟,手相应该会更接近燕五,便不是柔若无骨,也不该跟爷们似的有薄茧厚茧,她的手上和你一样,也有许多细碎的伤口,那时我便想到了你。后来她极快地抽回了手,躲到燕五身边,我又发现了一点,她的站位,很是风 骚呢……”我摇头叹气,一个人的习惯,也是很难改变的。“她的站位和你一样,本能地不会将后背示人,身上几乎没有一丝破绽,这样的站位,除非经过专业训练,否则不可能做得如此自然而然。鬼医的女儿,又如何会经过这样专业的训练?”
我抬起自己的手,置于鼻下一嗅,垂下眼睑道,“如果真是行医出身,那长年浸淫草药,手上也该跟燕五一样,有入骨的药香,为何她身上有药香,手上却没有呢?她记得戴草药包在身上掩饰气味,但终究百密一疏。”
“反手半月刀,闽越国……”我抬眼看乔四,微微笑道,“四儿,那人莫不是你原来的同行?”这话说出口,我便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乔四在意自己的出身,一时忘记了,口不择言,揭他伤疤……
好在他看上去倒没什么反应,大概是白笙笙的身份更引他关注。
“如你这么说,她的身份确实十分可疑。难道是易容?”乔四皱眉道。
“我看却又不像……”扑朔迷离呢,“也可能是晚上看不清楚,但她脸上不像有易容的痕迹。虽如此,眼睛却骗不了人。师傅说了,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有那样一双眼睛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小白兔。”
乔四又问道:“二公子他们知道吗?”
想到这个问题,我心上又是一沉,无语凝噎看着烛火:“连我都瞒不过,还能瞒过陶二那千年老妖吗……燕五伤心之下,一开始或许有所疏忽,但以他的敏锐度,定然也已经察觉。方才白笙笙去燕园找他,我本打算在燕园睡下,燕五要安置白笙笙,这才将我赶出了燕园。”言及此处,我怅然一叹,“若非我心有准备,怕只要抑郁吐血了。陶二和燕五打的什么算盘,看样子是不打算让我知道了,但就我看来,无非是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陶二言语间对我多有隐瞒,但也可听出,对方血洗黄花谷,不只为仇,更可能为物。他们若没有在黄花谷搜得,便会在燕五身上着手……”我的燕五啊,他这可是要用自己作饵,去引那条大蟒蛇吗?
“需不需要我派人手暗中保护他?”乔四提议道。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有些沮丧叹道,“燕五是摆明了不想让我插手的,陶二也不愿意让我知道,言语间亦想稳住我,提醒我不要‘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