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伸指指着素帛上的一个人像,道:“你看看,这第一式“拈花嗅蕊”,就行不通。你看,第三招,是一刀前刺攻敌人面门,那么,对方必定要后退避让。而第四招却是攻敌后心。你想想,使刀者,怎能在瞬息之间由第三招变为第四招?就算是用我的新月弯刀,也不可能。新月弯刀柔可绕指,可以从任何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但,人力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从敌人前方瞬间转到后方。所以,第三招和第四招是无法连贯的。还有这后面的第十招和第十一招,中间也必须再加上一招,才可以做到。所以,这套刀法,虽然姿态枫逸曼妙,却并非杀敌致胜的刀法,根本不能用。这叫什么刀法?”
“小姐,这刀法的名字叫烈云六十四式,因为她飘逸如云般美丽,却又迅疾如电般猛烈迅疾。”紫迷轻声道。
“刀法的名字确实好听,可是,终究是使不出来的。”瑟瑟轻叹道,“紫迷,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套刀法?”
“这是夫人年轻时无意得的刀法,她在临终前交给了奴婢,叫奴婢在适当时候交给小姐。夫人说,如若小姐在璿王府过的很好,就不要把这套刀法交给你。既然小蛆离开了王府,紫迷觉得是交给小姐的时候了。”紫迷轻声道。
她没有想到娘亲还留了一套刀法,却不肯交到她手中。
只要她在璿王府过得好!瑟瑟叹气,没想到,临终前,娘亲还对她和夜无烟的婚事抱有希望。
“是娘亲留下的,那这套刀法是可以习练的了。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些动作都不连贯,根本无法做到。除非,除非能够逆转真气。”瑟瑟凝眉道。
“小姐说对了,这套刀法若要习练,必须配以一门奇异的内功心法。这门内功心法和中原各国及各大名家习练的内功心法有所不同。此内法是逆天运气,进展神速。小姐,你看看,这些不连贯的动作,若是使刀者能够自如而迅速地逆运真气,再配上新月弯刀的柔可绕指,便可以将这些不可思议的动作从上一个迅速变下一个。”
“说的是,只是有那样的内功心法吗?”瑟瑟疑惑地问道。
“有,夫人习练的就是!”紫迷低声说道。
“什么?”瑟瑟惊异地瞪大眼睛,“可是,娘亲若是习练的这种内功心法和刀法,为何教给我的却不是?”
“小姐,你知晓夫人这两年为何身子衰退的如此快速吗?她本是有武功内力的,却如此早逝,小姐不觉得奇怪吗?”紫迷抬眸道,黑眸中隐有泪影。
“娘亲的身子一直很弱,她不是说,是因为随着爹爹征战受伤所致吗?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是和受伤有关系,但最大的关系是因为夫人习练了这套刀法和内功心法。这种逆天运气的心法,有违天理,所以,会损人年寿。是以,夫人才如此早衰,也正因为如此,夫人才不肯将这套心法和刀法传授给小姐。”
“你说什么?损人年寿?既然这套内功心法损人年寿,娘亲为何还要习练?”瑟瑟睫毛轻颤道。
“因为夫人说,当年,她随着侯爷在边关征战,血战几次,都敌不过敌方的首领。是以,夫人才习练这种武功,以求大败敌将!”紫迷不曾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这些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瑟瑟闭眸,只觉得胸臆间涌起无法言喻的酸楚和疼痛。
娘亲啊娘亲,您是何等骄傲的一个女子,却为何偏偏喜欢上爹爹这样的男人。为了助他得胜,竟然去习练有损康健的武功。
您这样做,值得吗?
爹爹,你对得起娘亲吗?
瑟瑟睁眼,有泪盈于睫。
“小姐,这些事夫人不让奴婢说,因为纵然侯爷这样,夫人还是坚信着这世间还是有海枯石烂忠贞不二的情爱。夫人她希望小姐能够遇上。”紫迷道。
“小姐,夫人在一年前,已经寻到一种奇药,配合这种奇药习练此内法,便不会损人年寿。是以夫人才将此内功心法和刀法留给了我。说是若小姐需要,就交还给你。如今,小姐内力损失过半,不如就废掉现有内力,自今日起,就习练新功。”紫迷轻声道。
“奇药,什么奇药?”瑟瑟凝眉问道。
“两年前,夫人已经开始为小姐悄悄服用了。”紫迷轻声道。
“我已经服用了?何时服用的?我怎么不知。”瑟瑟奇道。
紫迷点点头,“就是在小姐每日饮用的茶水里掺有此药。”
茶水?
瑟瑟蓦然想起,去年,娘亲每月都给她一包茶叶。那种茶叶她从不曾喝过,娘亲说茶名叫“午后阳光”。她不曾饮过此茶,初饮时,觉得味道有些怪异,还以为这便是此茶本身的味道,却不想,那茶里被娘亲加了调和她体质的奇药。
娘亲啊娘亲,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瑟瑟伸指轻轻抚上素帛,望着那一道道人像,似乎看到娘亲高贵清冷的容颜。心中,猝然生出一种尖锐的痛。
娘亲,您为何不对自己好一点啊!
“紫迷,你现在就废去我余下的一半功力,我要习练此套刀法。”瑟瑟抬眸,清眸中划过一丝坚决。
“好!”紫迷答道。
“小姐,璿王对您,真的没有丝毫情意吗?为何,他既然认定了是小姐害的伊盈香,为何还要给小姐留了一半功力呢。璿王,或许对小姐,也是有情意的。”紫迷忽然说道。
“紫迷,你说的,是我此生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笑话。”瑟瑟冷声道。
夜无烟会对她有情意么?纵然有情意,又如何?她是不屑要的!她绝不要像娘亲那样偏执。
*
第二日。
瑟瑟因为决意要习练“烈云六十四式”,所以便决定暂时不出海,先到一个僻静地方居住。将身上的首饰变卖一下,应当也能换些银两租一处僻静的院落。
她总不能在莫寻欢这里练功,况且,莫寻欢这里,实在不适合她练功。昨夜,他收留了她们一夜,她已经很感激了。
一大早,瑟瑟便带着青梅和紫迷去向莫寻欢辞别。未曾见到莫寻欢的人,樱子说,他一早已经出去了。瑟瑟便托樱子代为转告,便出了门。
白日里看莫寻欢的居所,粗砖漏瓦,在日光照耀下,更显鄙陋。她们从窄长的小巷子走出去,便来到东街。
令瑟瑟惊异的是,未料到这晚上黑沉沉极是沉郁的东街竟是十分热闹繁华的。
因为是异族人杂居之地,虽然这里地段寒窘,但是,因来来往往的居民皆是服饰各异,艳丽古怪,是以,虽然这道街很是简陋,却也让人一眼望去感觉到一派兴盛之感。
这个东街,算是汉人和异国人交易的一个市场,有讦许多多的铺面就摆在街道两旁。
瑟瑟着实想不通。
莫寻欢毕竟是皇子,就算是岛国皇子,也不至于如此贫困吧,贫因到要居住到这种喧闹鄙陋芜杂的地方。而且,别的皇子好歹都是侍卫侍女前呼后拥的,走到哪里也有几个侍卫追随的。而莫寻欢,貌似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也不见有侍卫保护他。倒是有两个侍女,却是一个毁容,一个残废。
很显然,他也不受南越皇朝重视的,否则,也不会居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瑟瑟曼步在东街,青梅不时被路旁的稀奇玩意吸引,不时地拿起来瞧瞧。
在一处变卖珍珠项链的铺面前,瑟瑟停住了脚步。
她从璿王府出来时,身上分文没有。只有昨晚从北斗和南星那里搜刮的十两银子。而她,昨日听闻了娘亲的事情,更是不愿回府向爹爹要银两了。那个家,她也是决意不回去了。
她盘算着把身上的首饰变卖一下,换些银两。瑟瑟首饰不多,仅有的都是她极珍爱的,是以很不舍,但,终究还是狠了狠心,决意卖了。
这间铺面很大,显然是这里比较繁荣的一处铺面,正对着店门的地方,摇着一个乌木架子,上面摆着一些稀奇的玩意。
当下,瑟瑟拉了青梅和紫迷走到店里去。
店里倒很宽敞,就是光线很昏暗。那边靠窗的柜台边,一个身材挺拨的男子正抱着箜篌和掌柜的讨价还价。看那粗布鄙衣,不是莫寻欢还能是谁。
“你这个箜篌,这么破陋了,哪里值得了一百两银子,最多十两,再不能加价了。你若是觉得行,咱就成交,不行,您再去别处转转。”掌柜的不耐烦地说道。
“十两不行,掌柜的难道你看不出这是极其名贵的箜篌,当初,我可是花了十两金子买的。这个音质极好,你听听。”那背对着瑟瑟的男子,抬手拨弦,清澈悠扬的声音好似天籁般在昏暗的店里流淌。
那掌柜的被清音所惑,伸出两个手指,道:“再给你加十两,二十两,不行的话,你就到别处。”说完,掌钜的便起身过来招呼瑟瑟。
“三位姑娘,请问你们是要买东西,还是变卖东西呢?”掌柜的满脸堆笑地问道。
“好吧,二十两成交。”莫寻欢转身说道,看到瑟瑟,他明显地一愣,好看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异彩。
他倒是丝毫不为自己在这里变卖箜篌感到不自在,从容地朝着瑟瑟笑了笑,道:“江姑娘,你们这是……也要变卖东西?”
瑟瑟浅笑道:“不错,我也是来这里变卖物件的!”
一个是异国皇子,一个是侯府千金,竟然都沦落到变卖物件的地步,想一想,倒是极可笑的。
但是,两人倒都没觉得是多么丢人的事,双目对视,彼此眸中都漾着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