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临死的时候就该好好回顾一下人生,有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热闹的,不热闹的,总之,脑子里总是会有值得回忆一番的东西。
不过莫宝儿总结一下自己简短的人生,大概也就一句话,饭可以多吃,药,不可以乱吃。
莫宝儿没心没肺乐乐呵呵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被人喊了不知道多少次小胖墩,就她那乐天乐地的性子,倒也是觉得没啥大不了的。
这一点,也要归功于她那同样生性平淡冲和的父母,想她刚出生那会儿,因为早产,身子骨弱,莫母就拼了老劲的寻找各种偏方古方,给宝贝闺女补,补着补着,人是补了个大好,却也补过了头。
从幼儿园起,莫宝儿就和小胖墩这名儿连上了号,好在小娃娃,胖点那叫可爱,谁都不当回事。
可是自打进入了青春期,哪个女孩子不想着要漂亮了,这要再是胖乎乎的,就有点犯愁了。
不过莫宝儿性子好,犯愁也就每隔个三五载发作一次,面对被补方给调理出来的好胃口,是怎么也难以放开美食诱惑的,喊了减肥那么多年,依然故我的胖乎乎不见成效。
好在莫宝儿其实只是胖了点,倒也不是真那么吓人,而且人又随和,天南海北啥都能和人聊,又啥都一知半解,朋友倒都挺喜欢她,也不见真因为这个给她带来什么不方便的,日子照过,应该说,她这日子过得其实平淡倒也悠闲。
不过人生再平淡,总也会有些波折,大学临毕业,这要上社会了,形象问题也就日益突出了。
都说现在流行骨感美,莫宝儿那五短身材个头不高没有独特外貌要想在应聘时得到好印象,还真是不容易。
一辈子顺顺利利不高不低的活到现在,这回算是遇到坎了。
总不能老是回家啃老吧,莫宝儿还是比较孝顺的,家里也就普通工人,养一时可以,养她一辈子说不过去。
所以面对严峻的工作形式,她咬咬牙,准备突击减肥,在一个月后减去二十斤,因为那个时候导师突然通知,离下一次应聘大会还有一个月了。
算起来,减肥大概是现代女人一生的事业,无论你是否肥胖,所以莫宝儿以往虽然不成功,倒也有过很多经验,可是这一次比较急,病急乱投医,找了半天,还是选择去XX网上买了号称半月可减三十斤的灵丹妙药。
所以说,人那,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要是有了欲望,就容易上当,得,吃药的结果倒是有效,看什么吃的都犯恶心,但是人是铁饭是钢,老话绝对是至理,一天不吃倒也罢了,三天,十天呢?
莫宝儿望着天,在意识丧失的最后一秒感叹,这减肥变成减命,一辈子英名算是全毁了!
还真不知道,日后会由谁发现在出租屋内孤零零死去的自个那具躯壳呢?
也不知道,爸妈一生好不容易拉扯自己长大,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全在于自己那一时冲动,这可真是白白受了爸爸教导,快乐为本,不求闻达。
唉,她再一次叹息了下,耳边就有人嗤嗤笑:“嬷嬷,你瞧小姐还真是奇怪呢,就是个奶娃娃咋难么多表情呀?怎么还会叹气?莫不是被冲到了?”
“死丫头可别乱嚼舌头,小心太太听到了拔了侬那嚼舌根的东西,小姐哪有奇怪的,想是饿了,小姐乖,嬷嬷喂奶!”说着,一个粗大白壮的妇人就把她拦腰从摇摇晃晃的摇篮里抱了出来。
是的,没错,老天爷也许听到了她的遗憾,奶奶以前常叨叨,姑娘家家的,没恋爱,没结婚,这等于没有活过,她以前是没在意,飘在奈何桥,倒是想起这句话了。
结果一睁眼,得,居然就撞到了一个紧跟时代的流行趋势,穿越了。
话说,那一日,扬州府武家老爷嫡妻刚出生不久的大小姐染了痘症,眼看着没气了,武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临了,小家伙一口气缓过来了,结果,凶险的躲过了这场劫难,一日日恢复了。
其实那个时候,缓过气来的,就是莫宝儿了。
所有人都说,这武小姐福大命大,后福无限。
这个,莫宝儿倒是没在意,经过那么一次生死的大坎,她更深刻认识到了,人,可得活的自我一些,冲动的结果回头再看,可真是悔死,也怪自己没有经历过大坎坷,一次两次碰了壁,又听前辈们痛苦万分的说难找工作就病急乱投医了。
既然老天给了又一次机会,无论如何,再不可以轻易玩小命了。
就这么几天,莫宝儿回顾了下前生,怅惘了下前世,纠结了下小命,最后开始正视现在的人生。
话说她现在这个身体,算是官宦人家,听养育自己的奶妈没事八卦,这武家老爷本有房正妻,三年前死了,留下一个儿子今年该有十八了,去年也是本事,又续了原陇西四大世家楚,王,林,秦之一楚家旁系一个小宗的庶出女,也就是她这个身体的娘。
别看是庶出哦,楚家那是百年大家族,正统的嫡系女那是皇家也难求的,但是即便是旁支,那也是上流士大夫家求都求不到的,宁求楚家婢,不求小户娇,感情楚家连个婢女丫头身份都是高人一等的。
武老爷如果不是因为其本家是陇西四代的书香门第世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这个姻缘,还是轮不到他的。
前年娶了亲,年底武老爷就从龙泉知县调了扬州任提举,自古江南富庶地,这个肥缺,武大人年不到五十,其中的功劳,不言而喻。
“小姐醒了么?”莫宝儿在那里巴巴的吸着奶,没事想着醒来后听到的这点消息,就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
“是,夫人!”莫宝儿这一世的娘,武夫人楚氏抱过吃了奶的自家女儿,亲了口,笑着哄:“宝哥今日慧伐(乖么)?”
宝哥就是莫宝儿,这个娃娃还没有取名,就有个乳名叫宝哥。
“小姐自从身子骨好了以后,就真是变得无比乖巧了呢,夫人你看,她除了饿了喊一声,尿了哼一回,从来不哭不闹的,这份子乖巧伶俐,日后必得是个知书达理的金贵人儿,瞧,夫人你瞧,小姐朝你笑呢!”被派来伺候莫宝儿的奶妈姓陈,一日不知道要叨念几遍这莫宝儿的乖巧,连说这小人儿不仅长得伶俐漂亮的讨喜,连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反正就是她见过的最讨巧的官家小姐。
这虽然是马屁,但是无论哪个母亲都是喜欢听的,更不要说莫宝儿确实长得粉嫩嫩特漂亮,而且从出了痘,就变得异常乖巧,养着不费心,抱着还会逗人笑,一笑起来那粉嘟嘟的脸,都可以掐出水来。
这样的婴儿确实比较容易人见人爱,要不是心里头还有些事,楚氏会觉得她算是天下最得意的一个娘了。
莫宝儿觉得呢,自己这个新的娘,算不上绝美的人儿,但是不愧是世家养出来的,气度上有种雍容,穿衣打扮既不奢华,也不低调,和下人说话拿捏的分寸很仔细,你看她不大说话,下人恭恭敬敬说一会,她最多就来个总结,那就把一件事给解决了。
所以说家世培养很重要的。
楚氏和武老爷的本家都不在扬州,所以这个宅院里倒也没什么别的亲眷,后院也就是楚氏一把手管着,家不大,但是毕竟是官家,到底不是小户,能够被管理的井井有条那也是不容易的。
不知道是否自己以后也会被严格的训练做个大家闺秀,貌似古代女人地位低下,束缚很多,又是个官宦人家,那更是规矩一大堆呀。
但是比较好的是衣食无忧。
想来比较一下,好事还是有的,心宽体胖是她的本性,所以总的来说,莫宝儿还是比较能够接受新的生活的。
就是觉得,近来这个娘看上去好像有点心思,眉头有时候会皱。
咿呀,她努力蹬了蹬短藕腿,试图挥动手臂去抚摸楚氏的眉。
人说漂亮的女人应该笑,不笑也要开怀,她上一世的母亲就是个成天乐呵呵的,没什么毛病健康的很,老话说淤积在肝,发散于肤,不开心容易老。
那么漂亮一个娘,还是该多笑笑的好。
结果她那小短手不够长,啪唔在楚氏唇上,嫩藕般的肉手热乎乎贴在唇面上,镶嵌进肉肉的手腕的银镯子上银铃清脆的响了响,伴随着她张大嘴却只能发出的“呜啊”声,还带出了一个奶泡泡。
“小姐,你看,这小小姐这是在给您宽心呢,万事看开些个,早做打算才是!”随行的如歌儿是打小就在楚氏身边跟着的奶娘,最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这会儿跟着劝了句。
楚氏看自个家这个心肝宝贝越看越心疼,也越看越揪心,一想到要做的事,就感觉心肝都碎了的,怪不得人说做娘的,最要紧的就是那肚子里掉下的肉,那是连着心的呀。
正想着呢,身边大丫头平鸾掀了帘子进来道:“奶奶,管事来话,楚家村的阮姥姥来见夫人了!”
“嗯,叫她进来吧!”楚氏抱着宝儿坐在床炕上,点头,平鸾半掀开了帘子朝外喊:“姥姥,夫人喊你呢,快进来吧!”
哎,外头人应了,那脚底板在门槛前跺了跺,蹭下脏泥,这才弓着个身,进来了,边进来,头还低着,嘴里已经忙不迭喊:“给奶奶请安,奶奶近来身子可还康健?”
莫宝儿看来人,一身的黑葛布褂子,花白的发挽着个髻,带着个黑绒布的勒眉箍,人瘦瘦小小的,弓着背压的脸朝着地面,棉布鞋裹着脚走路外八字,仿佛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脊梁似地抬不起头来,尽管如此,声音倒是一点都不带颤。
身后跟着个五六岁的男孩,板寸头,穿着露臂的背褂,脖子上系着个金锁片,一条裤子露出半截脚脖子,此刻也低着头,看不到脸。
姥姥一到楚氏面前,又噗通一声跪了,接着请安,楚氏抱着宝儿不方便动,赶紧让如歌儿搀起对方,口中叹道:“阮家姥姥可别折小辈寿,都说了来就来,莫再拜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等如歌儿把老人家扶起来,她才又笑着道:“有些日子不见,姥姥还是如此硬朗,说家乡水土宜人,想来是不错的了!”
阮姥姥被扶起坐在正对着炕头的矮几上,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褶子的狭长老脸来,虽然那张脸看上去饱经沧桑的感觉,但是眼睛里倒是精气神很足,陪着小心又惶恐地对着楚氏道:“奶奶这才是养人的灵气地儿呢,咱老婆子这俗人一个哪有什么可养的,还不是一日忙到头的不得歇个脚,连带着都没空来给奶奶问安,要不是奶奶差人来,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再见见您呢!”
说着,又将身后的男孩往前一拉,微微斥了声:“三毛儿,还不快给夫人请安,路上教你那么多遍,怎么还那么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