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纯演真
这便明显是要给林希瑾难堪了,乔珂刚刚还在极为隐秘地朝着林希瑾翻白眼,此时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有人在这里。如果真的是一个十八九岁,年轻气盛的少女,就算涵养再好此时也会爆发。即使是不当场说出什么,面上也定会显出不悦的。不过现在在这个身体里的是已经在社会上摔爬滚打过了的林希瑾,所以林希瑾只是笑了笑,拱手向乔珂作了个揖,语气极为诚恳:“这倒是希瑾的不是了,沉浸在歌怜公子歌声的意境里,希瑾浑然忘我,沉醉不知今夕是何夕,故而竟与乔小姐共处一室亦没有让乔小姐发现希瑾的存在。是希瑾唐突了。不知乔小姐可否给希瑾一个面子,让希瑾赔罪呢?”
林希瑾的语气表情配合得宜,真诚的模样让乔珂都觉得她应该是太过淳朴,没有听出自己语中的言外之意。只是乔珂她自己刚刚也沉醉于歌怜的歌声中无法自拔,因此也无法分辨出林希瑾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姑且就当它是真的了。
不过心中对林希瑾的印象分一番增减,乔珂意外地竟觉得林希瑾此人倒还算是不错,于是口气不由缓和了下来:“希瑾小姐客气了。这倒是乔珂的错,莫名就闯上了小姐的船上,进屋亦没有发现主人的存在……乔珂羞愧!”既然对林希瑾的印象变好了,乔珂多年经受严格教育的教养也回归了。抬手拱起作一个长揖,乔珂真心实意地道歉了。
见乔珂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林希瑾也没有露出什么惊异之色。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只要不是当街日光浴,林希瑾都是个适应性良好的人。
于是抬手挡住乔珂欲向下倾的身子,林希瑾正视着乔珂的目光,尽力地将自己的真诚传达到她的眼里:“乔小姐如此风度可不是折杀我也?希瑾山野一草民,却是受之有愧的。”
正在此时,随侍的婢子已在刚刚歌怜跳舞的地毯中央摆上了桌子,红泥的小火炉并着一瓮醇酒一起送了上来。歌怜端重地跪坐着,纤纤素手举起一杯美酒,白色的陶瓷杯和他的皓腕相互呼应,衬着美得有些让人窒息的吸引力。
歌怜依然是嘴角微勾:“两位小姐,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坐下边饮边谈吧。”
林希瑾也正在为这拽文客套头痛得狠,所以歌怜语音落定,她便迫不及待地接过话头:“对极。月下美人,举杯对酌,堪乐也!乔小姐请坐吧。”
乔珂对林希瑾的好感愈盛,也不推辞,跪坐了下来。
坐定之时,歌怜将手中的被子送到乔珂的面前,乔珂一愣,脸上却是显出受宠若惊的神色,马上满脸感动地望着歌怜说:“歌怜,你……我……”乔珂的语言技巧运用极为纯熟,在空白处让人极为浮想联翩,语调更是比琼瑶还要言情,其中饱含千言万语,让人只觉深情款款。
咳咳,难消受的那种。
林希瑾终于忍受不住了,嘴角直抽抽。
这乔珂,不是说她是君子吗?不是说她温文尔雅吗?不是说她风度翩翩吗?为什么她只觉得乔珂既扭曲又猥琐,简称扭琐呢?
林希瑾无语望天,这到底是歌怜的魅力太大,还是乔珂在群众面前掩饰得太好呢?
歌怜却是见怪不怪,只是有些微恼,只觉得自己是抽风了,怎么就忘了乔珂这厮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人呢,看着乔珂这幅欲语还休的表情他就只觉得恶寒。只想砍掉伸出的这只手,叫你犯贱!叫你抽风!叫你不听使唤!
林希瑾看着这两个人互动得有点旁若无人的趋势,不由又是尴尬又是着急。我出钱可不是为了来成就你乔衙内的好事儿啊!
于是林希瑾假咳了几声:“咳咳,呵呵,”歌怜被她的声音一惊,猛地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人在呢,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淡淡的了。林希瑾看着乔珂立马儿变得不太好看的脸色讪笑了两声,“咳,嗯,最近有点感冒,两位继续,继续吧。”
乔珂对着林希瑾翻了个白眼,你说继续就继续啊,这气氛已经没有了,你叫我怎么继续?我让你父亲把你再塞回肚子里可以么?
这人,刚刚还觉得她还是不错的,怎么就不懂看人眼色呢。转瞬间乔珂对林希瑾的印象又低到了谷底,于是又想起了她来的时候发出的那些誓言,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冷着脸,乔珂半耷拉着眼皮说:“希瑾小姐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闲逛嘛。说到这,乔珂倒有些纳闷了,希瑾小姐为何要强制让歌怜和你一起游湖呢?”乔珂可以加重了“强制”两个字的读音,语气极为不善。想到一个可能,她的语气更为不善,“莫非,你是故意要与歌怜为难,想要去我乔珂的面子么!?”说到此,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芒,挺直的身体让林希瑾隐约间感觉到一丝压迫。
林希瑾此时突然觉得有些棘手。
虽然她的目的与乔珂所述完全相反,不过认真地说来还是不太经得住推敲的,这一次说不得反倒会弄巧成拙了。
她还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了。
虽然她在之前让侍墨很是全面地打听过乔珂的性格,但是毕竟没有见过真人,所以看到连篇累牍的“书呆子”,“音痴”之类的评价,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她能够拿出够新奇够特色的音乐,必能够吸引到乔珂,不说和她引为知己也应该能够得到乔珂极大的好感。
但她却忽略了,作为一个衙内,乔珂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书呆子这么简单?即使她想,她的环境也是不允许的。以乔珂的智慧,排除了找她的岔的可能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是故意地接近她。无论是什么人,对刻意的接近都不会有太大的好感。
所以此时,林希瑾绞尽脑汁只想找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至少不能让乔珂和她交恶吧。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一滴酒液从杯子上滑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