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蛇君进来,她亲昵地依过去,蛇君双臂顺势环着她的腰就这样抱着,她的头伏在他的胸膛上,两个人都沉默。
很久很久,她才开口:“蛇君,我昨晚又梦见他了。梦见他临走时拍拍我的头让我等他,他明明很有把握的,怎么会这样呢……”
蛇君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她停下来抬头看他,他亲吻她的额头:“晚膳又没用吧?想吃什么?”
七叶只是摇头:“我不饿。”
蛇君一本正经:“可是我饿了。”
天色已暗,宫人进来盏了灯,酒菜很快送了上来,七叶和蛇君对坐,蛇君挟了菜放到她的碟子里:“多少总得吃点的,逝者已逝,不管多少想念,不管什么原因都回不来了,而活着的人,总得好好活着。”他轻抿着杯中酒,看着眼前默默吃饭的人,不管是人还是妖,一旦经历过生死离别,还怎么纯净如初?
七叶一直记得那天晚上的蛇君,他说这番话时非常淡漠,但是她竟然从那一向温和的眉眼间看见一丝无奈。他帮她倒了酒,那是第一次他允许她喝酒。
七叶在他眼神的鼓励下也试着抿了一口,入喉却只觉得如烈火烧酌,她抿得少,动作也慢,没有被呛到,但那股火辣辣直冲脑门的酒气也冲得她半天喘不过气。蛇君微笑着递了旁边的茶给她,她连灌了好几杯才开口:“这东西是人喝的嘛!”
蛇君一口饮尽剩下的半杯酒,淡笑道:“每一个喝酒的人都不是为了它的味道。”
某草不解:“那是为了什么?不会是解渴吧?”她看了看杯中还剩下的烈酒:“与其用这种东西解渴,还不如渴死呢。”
“也许,只是为了一种感觉。也或者,他们喝酒只是因为酒不是水。”
七叶是肯定没有听懂的,她靠在他身边:“这东西能有什么感觉,还是喝茶吧,对了,我发明了一种新的煮茶方法,明天给你尝尝?”
“哦?”蛇君继续挟菜到她的碟子里:“那我先作个心理准备。”
“什么呀!”某草扑过去捶他,他低低地笑,握住她的手,眼中散发出近乎魔魅的神彩,七叶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蛇君,你找人帮我看看我的眼睛好不好?”
“怎么了?”蛇君俯身过去细看,某草睁大了眼睛让他看:“远处的东西,不怎么看得清呢。”
“嗯,别怕,反正瞎了还有我养着呢。”
“你……可恶。”
“呵呵,别闹别闹,明天我找仙术师过来看看……”
第二天七叶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外斜铺进来。蛇君已经不在身边,莫胡抱着剑倚在门口,光明宫一如往昔,日出日落,花开花谢,没有任何改变。
“莫胡,我们出去走走吧。”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的笑如这艳阳一般的灿烂,莫胡竟然就点了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理会她。
舀灰是在架子上睡觉来着,听着这边的声响,也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桂花的香味隐隐传来,如这阳光般让人眷恋。
两人信步而行,慢慢地脱出了妖王宫,守卫不敢拦,一路往西,是一片很大很大的草地,碧连着碧,没有了妖王宫名贵的花草,路旁竟然开满了槐花,一串一串白色的花挤在绿叶之间,偶尔花落,如一阵雪雨,纷纷扬扬中透着淡淡的甜香,在地上铺下厚厚一层。
遥飞高兴坏了,在树间蹦来蹦去,不断地叫:“舀灰灰得好高,舀灰是最棒的……”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念了一句应景的词:“桐花万里关山路……”然后下半句想不起来了,看着下面两个人都在看它,有点不好意思,最后理直气壮地道:“低头思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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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却被守卫拦住了,几个人说得非常客气:“此乃妖王宫禁地,王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太妃请回。”七叶狐疑地朝里面望了望,二十几个守卫的背后却只见一片树林:“我怎么不知道妖王宫竟然还有禁地?”
“回太妃,这是王的命令,请太妃不要为难小的。”
七叶好奇心一直很重,但是她真正好奇的却不是这片林子。“莫胡,你看刚那几个守卫,身手怎么样?”
“我可以对付一个,两个荆险,三个必输无疑。”莫胡倒是实话实话,七叶好奇的就是这个:“你说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用至少十五个这样精英的守卫来守着呢?”
“这……”莫胡又回头望了一眼:“以前也没有听王说起有这个地方。”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有五彩斑斓的遥飞飞飞停停,不停地催促:“回家,舀灰回……”一声轻响,话停在这里,两个人一惊,同时抬头,发现前面的树下一只昏倒在地的鸟。
两个妖界一等一的高手目瞪口呆,原来守株不仅可以待兔,还可以待鸟。==
我是刺客,我是剌客
第三十四章:我是刺客,我是剌客
进到众侍卫据说的‘禁地’时,七叶还是很费了一番功夫,她以入厕为由支开了莫胡,却带了遥飞,遥飞似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让人知道的事,在她肩膀上一个劲儿转着眼珠,也不吱声。
穿过那条开满槐花的小道,七叶小心地隐在大树后,拍拍遥飞的小脑袋,低声道:“去,把人都引开。”
遥飞引人的方法很特别,它站在林丛中,不断地扇着小翅膀高声道:“都出来啊,我是刺客,我是剌客。”
七叶:“……”
几乎所有的守卫都寻声而去,七叶飞快地闪身而入,这一刻好奇心竟然非常强烈,她自己也很奇怪,好像被一种力量牵引,一定要来这个地方。这种奇怪的感觉在蛇君宴请众国来吏的宴会上也发生过,现在想来她都不敢相信那个能吐出那番冠冕堂皇的象牙的人是自己。
这是一片密林,几乎看不见什么别的东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深处走,渐渐地连生物的气息都很难感觉到了,七叶的视力本来就不好,在夜间视物尤其困难,可是这一刻她却走得非常之快,她心里很有些惊诧,那时候仿佛这具身体完全不听自己指挥一样。
她试着让腿停下来,竟然也停了,身边却有一个声音悠悠响起来:“别怕,我带你去找一个真相。”
七叶狐疑地四下看了看,没察觉任何气息,那声音却像从耳朵里面发出来的一样:“别找了,你看不见我的。”
七叶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幻听:“你是谁?”
“你迟早会知道的,但是我不会害你。相信我,往这林子深处走。”七叶看了看一片黑暗的前方,有些踌蹰:“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那个声音笑了:“你本来也是打算发现这里的秘密的,不是么?”
七叶咬牙,抬腿继续往里面走,一片黑暗中竟然有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七叶寻声而往,竟然见到一个背影,那背影高大却分外熟悉,却不是妖王又是谁?
“戾无诀?”七叶声音喃喃,那背影却只是一现,往林子深处快速行走,七叶追在他身后,一股力量想要控制她的身体,但是没有用。她眼看着快要追上了,却总是差那么一步,不管她怎么呼喊,qǐsǔü那个背影只是不愿意回头。
脑子里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来:“别追,那是幻觉,这是一片迷幻林,别追了!!”可是七叶又哪里听得进去,那黑袍上繁复的西番莲花纹,那样高大的背影,不是戾无诀还会有谁?
正前行走,突然眼前一亮,周身被灵力溢满,再看眼前哪里还有戾无诀的身影,那声音满是无奈:“只是幻觉,是妖类的寐觉阵,你修为浅,难免着了道。”
七叶暗暗心惊,这一切确实是有些诡异了,她有些后悔进来了:“你……不会也是幻觉吧?”
那声音笑了一下:“这个你以后会明白的。”
那声还在时断时续,七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无形中有种力量指挥着她的身体,破解了几个阵法,眼前竟然出现一个山洞。
洞宽可供三人同行,边上燃着松香的火把,七叶拿了一把在手里,这时候她的好奇宝宝的本性终于展露出来,甚至把恐惧都抛在了脑后。
洞明显没有过多的人工修砌,下面满是碎石子,凹凸不平,那声音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兴奋,真相要揭晓了嘎!
洞的尽头,是一扇门,看不出什么材质,但是加持了法力。七叶只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附上去,掌心稍一吐力,门自己打开。灯光照进去,不大的洞空里竟然拴着一个人。
虽然早已料到是个人,七叶还是吃了一惊,这是个女人,她的衣衫已经碎成了一片片,身上满是新旧不一的伤痕,头发如乱草一个支棱着,上面沾满了泥土。粗重的锁链从她的肩膀穿过去,她的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
因为不适应突来的光线,她的脸埋在腿上,双手遮挡着光。七叶被彻底震住了,老半天头脑里窜出这样一个想法:难道蛇君竟然是个虐待狂?专门关了个女人在这里……
捂住狂跳的小心肝,她仔细地打量眼前瘦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女人也慢慢适应了光线,抬头打量她。四目相对,她总觉得这张脸……怎的忒熟悉呢?
那个女人的眼中满是怨毒,打量了她半晌,沙哑着开口,声音如毒蛇一般:“你是什么人?”
七叶觉得有无数条虫子在身上爬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本来想问怎么会在这里弄成这个样子,但是后面这句话实在是问不出来。
“哈,我是谁?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