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一时大意了!
有些懊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七叶坐在榻边,缓缓输了灵力予他。七叶知道他已经醒了,然后呢?她有些怅然,怎么样来解释这一千五百年的变迁?
他终于醒了,不负她的执念,可是这颗心里竟然是此般静如止水,曾爱着谁?而今又恨着谁?当心不知不觉被风化成了冷酷的岩石,终于不再为谁而悲喜;当天下在握,拥有了绝对的力量不再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时,手中还残留着那颗聚元丹光滑的触觉,很多事很多人却都已历尽沦桑,再不复初见。
戾无诀经常陪着她,七叶不知道他从兰依和莫胡那里得知了多少,他什么也没有提。如今的七叶性子变得非常冷,有时候十句答不了一句,他却并不在意。
闲来无事,他在旧日里从神界书库里抄出的旧书堆发现了一些奇趣的书籍,经常地便读给她听。某日,读完《上古神祗艳情史》中太上老君的八卦史(真厉害,连老君这种天天在九十九重天炼丹的神也未能逃过这八卦之劫,不过对象是谁?难道是无恨天那只焚天炉????= =),后面又翻出了司战上神篇,他一字一字读给她听,她只是心不在焉的半倚着月朗亭的栏杆,没有见得听进了多少。
“彼时司战上神元神已伤,却宁战不降。剑风过处,凌宵宝殿半数成灰。后天界挟其侍妾相逼,诛仙台上,累累伤痕未能掩其英姿:‘其实我又何尝不明你之意,小姬,我答应等这天下安定了,我们便一起,找一处安静的所在,三界五行任君遨游,再不分开。’
‘你又说谎话,你马上就要死了。’
‘怎么会死,眉笙需要留着这双眼,为君描绘这天下风景;眉笙需要留着这腿,随君踏遍三界五行;眉笙需要留着这舌,为君述尽这今古奇趣;眉笙需要留着这条命,陪君遣散这漫漫千万年的孤独寂寞。’”
随着他那一跳,《神祗艳情史》这一篇只用了一句话结尾:原以为是段神仙眷侣的佳话,却终究,不过是……心在咫尺、魂梦天涯。
隔了许久,七叶低声道:“司战上神跳下诛仙台时的第一句话是说什么?”
戾无诀翻了翻:“其实我又何尝不明你之意。”
“下一句。”
“小姬,我答应等这天下安定了,我们便一起,找一处安静的所在。”
“他为什么叫他的侍妾作小鸡?”
“司战上神这个妾室,全名叫梦姬。”
前传:英雄殇
第八十章:前传:英雄殇
丫头甲:“哎,你知不知道下个月的蟠桃会司战上神也会来。”
丫头乙:“废话,你没见着公主都试了一千零八套衣服了嘛!”
丫头丙:“啊?难怪今年这么多大仙小仙争着报名负责蟠桃会的茶水伺应呢。”
丫头丁:“会不会是假的啊,司战上神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理会过这些应酬呢。”
丫头甲、乙、丙:“呸呸呸,你这张乌鸦嘴!”
那时候我是一只茶花妖,多少年了,就是听着这个人的故事长大。司战上神,传说中便是他,手持映日古尘,一次一次平息着人鬼神三界的战乱,保得几方和平。
彼时对自己心中的英雄总是抱着很多幻想,我想着也许有一天,可以和他相识于茶花古道,相视一眼;也想着或许可以于某次大宴上浅浅一面,颔首一笑。可是像我这样的小妖,怎么可能见得到这在仙界也是尊崇可比天帝的远古上神呢?
所以这些传说便伴着我修行,不知道多少年月。
茶花一族是非常纯良的,虽然为妖,但因着天生能沏得一手好茶,在各族中的地位也就略高些。诚然,自己的本性,总是比旁人知道得清楚些。于是若逢天界设大型酒宴,必然会从我族请些茶道高手前去。
那时候蟠桃会上的众仙莫不以能够喝到由茶妖亲手煮沏的茶为荣。
而在族内,我们也拼命地学习茶之一道,幻想着某一天也能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
真正的见他却不是在这些泛着粉红色泡泡的地方,还记得在我五百多岁的时候,我们祖居的茶花谷在正午突然陷入一片黑暗,野兽的嚎呼声充斥着山谷,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几百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很多同族都在那一次混乱中被毁却。
那是一只火麒麟,本是祥兽,却因着沾染了魔性,从太和大殿私逃出来。天界在追捕时将其打成重伤,却也将这东西的兽性彻底激发了出来。它的体积非常巨大,虚站于茶花谷上空竟然遮蔽了漫天阳光。
野兽的怒吼震颤着山谷,它每一声吼叫,便有无数火球喷向谷中,落地变成燎原之势。原本安宁闲适的山谷瞬间成火海。
茶花一族本不擅战,族长带着我们退往谷外,可是放眼一望,烈炎蔽目,何处非火海?四周只听见大火燃烧的声音,烟尘四起,昔日谈笑嬉闹的同伴,如今不知在何处化为飞灰。
我就在这时候和族长他们失散,一个妖在大火中跌跌撞撞,那时候无所谓怕与不怕,尚无法接受这乐园在一日之间变成地狱的事实。烈焰偶尔舔过我的身体,痛感都如此麻木。
我就在此刻看见了他,那时候他一身白色的道袍,手持一柄暗沉古剑虚立在一片火海上空,冰蓝色的长发如水如雾在腾腾热浪中飞扬,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气质。
我很想呼喊,哪个妖愿意修行百年后死在这神兽的烈炎里?可是喉咙干涸,我只有看着他,伸出手无意识地挥动。他很快发现了我,冰蓝的眼瞳映着这火光,灿若星辰。他持剑乘风越过我上空时,就那么低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瞬间,我看出他的犹豫。若是救了我再去追那祥兽,怕会死伤更多生灵。
我渴求地看着他,他的回应,是一抿唇,越过了我,追向那仍四处喷火咆哮的孽兽。当火焰漫过来时,我想着完了,心里不是没有怒意的,但也谈不上恨。这便是神,他们眷顾的往往是大多数生命,在危机来临时,为了顾全这多数,总有一部分会就这么牺牲。
我只恨我修为不够精,如今只有葬身在这火海之中。被浓烟呛得大声咳嗽起来,突然一双手揪住了我的衣领,我只觉身体一轻,人却已离了那方土地,当烈炎的热浪逐渐地离我而去,清凉的风抚面而过,我仍然咳了很久才喘过气来。转头看着以这般不雅姿势揪着我的人,却不是前面的……唔,因为他并没有救我,所以便估且称他为蓝毛罢。
救我这家伙一头红发嚣张地散在风里,蓝瞳薄唇,表情和他的头发一样张狂。他的目光也密切地注意着正与火麒麟作战的蓝毛。虽然他那神情实在算不得‘悲天悯人’这样的形容,但因着他救了我,总是对他有莫明的好感的。
这时候他也看向我,眸子里颇有些探究的神色,半晌,却终是将我放在了一处山谷,腾云上了半空,支援那个激战中的蓝毛去了。
我也不敢出声,深知这东西乃实打实的上古神兽,不然凭它这口火,又怎能烧得我茶花一族全无还手之力?若是我一开口,扰了二人,难保不会有伤亡事件。于是便只有呆立于下方,看着他们缠斗。那蓝毛剑势仿佛有千钧之力,便是这孽兽也不敢与他硬碰硬。便是那红……呃,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便称他为红头发的神罢,这红头发的神一路也很默契地帮他截断了麒麟的退路,三人一攻一守,倒也相得益彰。
他们一直打了半个多时辰,毕竟二人联手么,倒也迅速。
当战势结束,茶花谷漫延的火势被遏止时,昔日风日晴和、花香漫漫的茶花谷已经只剩下一片焦土,我族已经几近灭族。
孽兽被擒,然后是我的去留问题。
蓝毛将孽兽收进了自己袖子里,便返身重又看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被火烧晕了,我竟然从他冰蓝的眼瞳里看到一丝歉疚。我想我真的是烧晕了,如果他真有歉疚之心,当初不早就施以援手了?
他旁边‘红头发的神’却是看着我笑了一阵,开口时声音异常清朗:“反正现在茶花一族几近被灭,天界蟠桃会在即,怕是一时找不到什么沏茶的人手了,不如将她带回去试试吧?”
蓝毛敛了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半晌。咳,我自然是知道当时形象不会太好。头发被烧焦了,衣服在一片混乱中沾满了泥土黑灰,而且多处缺角。脸我是看不见,不过估计当时情况应该是天色一暗便可直接隐形了。= =
“她法力这般浅薄,只怕天界那边……”蓝毛开口时,声音却分外好听。诚然我也是个恋声控,但彼时心中的天平已然偏向了红头发的神,故此这个也就随着忽略了。
“喂喂喂,你不至于这样吧?如果她有个三五十万年的法力修为,你觉得茶花一族会被灭得个干干净净么?如今这般惨象,说到底还是你这个司战上神的责任。”
“哦?”蓝毛挑眉:“原来这孽兽从司法上神那里逃出来,是本上神的责任,本神罪过罪过。”
“呃……咳,那是意外,意外丫……”红头发的神干笑:“反正她现在也无处可去,不管不管,若是天界不收,便放在我府上得了。横竖也不差这一张嘴。”
“毕方,你这性子再不改改,早晚滋生魔性。”
他们二人谈论的内容,我听进了个大概,敢情这二位便是天界的司战与司法两位上神。于是刚才的悻然的烟消云散了。当然你要理解,你能想象如果现今某天毛主席突然站你面前,不小心踩了你的脚,你会怨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