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谢涵一巴掌打落玖少游伸出来的手, 脸上露出被冒犯的神情,眉目含霜,“玖二少爷请自重, 否则莫怪本君留你一人自生自灭。”
说完, 他转身就走。
玖少游盯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一会儿,再抬头,前方人已经走远, 他拖着一条腿跟上去, 被咬的那只脚钻心剧痛, 他艰难地加速, 好不容易才赶上人,道:“不知这是何处?”
“我别庄暗道。”谢涵淡淡道:“倒是不知玖二少爷身手如此迅猛。”
玖少游眼底微微一变,“我也不知自己原来还有这能耐, 都说危境激发人潜能,没想到果真如此。”
谢涵不置可否。
“多谢温留君救命之恩。”玖少游盯着他的脸, 这谢涵并不担心, “楚涵”在他面前都是带斗笠的, 等不带斗笠时, 对方已经瞎了。
但被人长久看下去,终究不好,他深谙终结话题之道, 说了句话,立刻便叫玖少游面色冷了下来。
“不必言谢,我与玖二少夫人有些交情, 若她还在世, 想必也希望阁下安好。”
姬曼柔可是给玖少游带了好大一顶绿帽的。
别管玖少游本质身份是什么,也别管他从未和姬曼柔发生过关系, 只要姬曼柔一天是玖少游名义上的妻子,想必就不能容忍对方的行径。
而这绿帽指向者,自是身侧之人了。
玖少游面色青青白白,显然也回想到了什么,最后冷笑一声,“温留君脸皮之厚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过奖。”谢涵没诚意道:“阁下对救命恩人如此冷言冷语,脸皮也不遑多让啊。”
好个倒打一耙。
玖少游刚刚可是真心言谢的。他噎了好大一口,遂撇过脸,不与多言。
地道一时寂静下来,便显得疼痛难以忍受,玖少游拖着脚走路,因为一直在动,血越流越多,还不停有土灰蹭入,渐渐头晕目眩起来。
这地道极长——自然是长的,从谢涵别庄到闻人昧的合谷,都是两座山上的距离了,走着走着,谢涵忽闻“咚——”一声响。
回头,只见白衣人一头栽倒在地上。
谢涵:“……”他几步过去,翻开人,见其面色、唇色俱白,额头渗着冷汗,双眼紧闭。
不应该啊,聂惊风身体那是好的能被他在州国古战场地道里拖这么久也硬撑着的,怎么如今一个脚上伤口就不行了,该不是突然想起玖少游的“病弱”之名,要演戏罢。
正他暗自嘀咕间,一滩血水渐渐渗出来。
难道还有其它地方被咬了,他检查一下,顿时面色古怪。
盖因这滩血水来自对方腰带以下、裤管以上。
谢涵眼神一漂,不知自己为何总能遇上对方的这种时候。又疑心其是试探,假作不知,囔了一声,“难不成肚子也受伤了?”
说完,将人扶起,一手搭自个儿肩上拖人前行,“只能早点带你找医工了,还好这别庄我常来,有医者在。”
他不敢背人——绛姝是背过聂惊风的。
又过约莫一刻钟时间,谢涵才推开地道,召人过来。
王洋颇觉诡异地看着玖少游,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君侯午睡一会儿,就多出一个人来,想到“速来”竹签,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不一会儿,有医工过来,所幸这医工水平不如何,瞧不出玖少游身体古怪,只给他足部敷了药包扎起来,接着要检查对方腹部。
在其要解人腰带时,忽然一只手捏住他手腕,其力巨大,医工吃痛,抬头看去,只见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阴沉似水,“你要干什么?”
医工一时被吓着了,呐呐难言。
见玖少游醒来,谢涵松一口气,不然还真不知道检查后该怎么收场。
“你在流血,腹部受伤了,医工正要帮你检查。”谢涵道。
玖少游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仿佛记忆回笼,片刻后松开手,“无妨,此处暗疮,我一直用着家族秘药,自行处理,不必温留君费心。”
“也罢。”谢涵点头,“既如此,本君也不多费功夫。”
医工正要开个补气补血的方子,谢涵已开口道:“不必了,府上煎的药,玖二少爷怕也不敢喝,你且退下罢。”
玖少游被谢涵讥讽得脸色不好看,可他素来恩怨分明,好一会儿忍下,拱手致歉道:“多谢温留君救命之恩,只是腹部伤口颇为不雅,不敢展露人前,并非疑心君侯。”
谢涵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玖二少爷处理伤口罢,本君先行出去了。”
“等等。”玖少游叫住人。
“怎么?”
“可否——”玖少游白皙的脸上突兀地浮起两朵红晕,“可否劳烦温留君给些吸水棉布?”
谢涵入戏极了,诧异道:“这也是秘药所需。”
玖少游胡乱点了点头。
谢涵“嗯”了一声便出门去了。出门后差遣人找吸水棉布送过去,又对王洋道:“我去午睡一会儿,任何人不得打搅。玖二少爷有什么需要,就满足他,要走也不必阻拦。”
“是。”
谢涵找了件伪铁桦木马甲穿上——当初扶突事变,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将那刀枪不入的马甲转赠给了他君父,以期获得一点怜悯,其余的……便都是些赝品,但都是他师傅做的却是无疑。
他穿着,如今也不是为了防刀剑,而是——
出去后,果然还有一头头狼在路上,眼里泛着光,只是鼻子动了动,一个个都不敢靠近谢涵。
又行几步,找到地上竹签,完好无损在原地,谢涵捡起来掸了掸土灰。
他自是不会训狼的,可谁叫这里是三间山呢。方圆百里的动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没被他师傅调/教过的,当然不敢对带着对方气息的或人或物露出獠牙。
今日事情繁多,来来回回,已近夜了。
入合谷时,谷内草庐一星灯火,有种奇异的温馨。谢涵不由加快脚步推开门,“师傅。”
室内人一身黑袍曳地,背对木门,似正静观北侧墙面,闻声回过头来,目光一凝,忽然意味深长,“姝儿今天见到谁了?”
谢涵脸上笑意一僵,哼了一声,“师傅能掐会算,何必问弟子?”
闻人昧、姑且叫闻人昧罢,姑布卿、芃子……这些称呼竟不知哪个是真名,抑或全不是。
闻人昧淡笑着,“取笑这种事,不亲自听人说,又哪来的乐趣。”
谢涵:“……”
他走过来,脚边绊了一下,这才发现地上堆满了竹简,“这是……”他蹲下捡起最前边一卷,首先六个加粗大字──阴阳兵符卷七。
“《阴阳兵符》?”谢涵吃了一惊,羞恼气怒顿时都退了,只余不敢置信,“这是季武子的《阴阳兵符》?”
欧冶子的冶炼秘籍《欧冶宝录》,季武子的兵法韬略《阴阳兵符》,墨家始祖的攻守器械大全《鲁墨遗书》,合成天下三大奇书,据说拥有它们,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只可惜,现存于世的《阴阳兵符》只有卷一、卷三、卷十一,还次序颠倒,然尽管如此,也够无数战将趋之若鹜、奉为圭臬。
“你如果想要,就把这些散乱的竹简重新串回去。”闻人昧淡淡道。
所以真的是季武子的《阴阳兵符》?谢涵心头涌上一阵狂喜。
那是不是、是不是,看完后,他也会懂行军布阵、用兵如神了?
谢涵如获至宝……不,这本就是至宝。他快速翻了翻,共有一至十三卷,大部分受腐蚀脱落掉片,有的还粘着污泥甚至虫蚀了几块,但依旧可称完整。
看着看着,他忽然抬头,“师傅这段时间不见,是去找它了么?”
“你好生大的脸。”闻人昧似笑非笑,“游览途中顺便取了罢了。”
谢涵点点头,笑嘻嘻站起来,“这能顺便,便是师傅时时刻刻念着弟子。”他拽拽对方衣袖,“弟子好生欢喜。”
闻人昧没说话,既不应声,也没阻止对方把他刚抚平的衣袖弄褶,却在目光触及对方右手时忽然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谢涵低头,看了看手指上伤疤,眼神漂移了一下,既不想骗人说宓蝉扔他进雪山,又不能直说被系统绑架去救霍无恤,只能含含糊糊道:“冬日在会阳九指山徒手挖雪刮伤的。”
闻人昧看他一眼,忽然叹一口气,“红颜劫难啊。”
谢涵:嗯?
他正要问,对方却先开口了,“你要去温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我不日也要出去云游一番,你把青牙带去温留罢。”
谢涵眉心动了动,不知自己这儿怎么成了孩童聚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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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你们一个惨绝人寰的消息,我手机丢了QAQ,后面评论回复应该就不太及时了,勿念,更新基本能保持,放心。
对了,设了防盗,30%,48h,n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