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臧扔商节杖入熔炉后, 尘埃落定,那些滞留的士子才女三三两两的都离开了,包括党阙、姑布卿和巢芳饶。
梁君有二攻绞国之打算 , 巢芳饶虽想就近培养谢沁, 却是无法,只得暂且离开,收获大豆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灿烂笑容一枚, “老丈一路走好啊——”
巢芳饶扭头去找谢涵, 表示一年以后, 定会再来, 谢涵欣然允诺届时必会给谢沁抽出时间让大师教导。
谢沁:“……”
巢芳饶心满意足地走了。
目前还留在温留的主要是以郑演、期思雩、爰稼穑为首的水经派、工墨、农家子弟,以及师嘉映,和留下来运营晴雪坊的苏盛黑。
元宵时节, 几位大师踩点完毕,正式拟好路线、水位与建筑细则。正月十六, 谢涵亲自剪彩, 水利工程正式启动。
至于劳力, 两个多月的时间, 谢涵先是发诏令通知八城,他的温留城自是不用说。沈澜之的大迎城,温亭的少海城, 豫侠的通里城也即刻配合。虞纯早色令智昏,就凭这句话是应小怜说出来的,他就不会拒绝。值得一提的是, 游弋喾和须葭二人还没派人去游说, 就主动支持,可谓深明大义。反而徐芬因为极泉城在平燕之战后还没恢复, 不舍得百姓如此辛苦,谢涵亲自过去晓以大义,才同意。
诏令发出后,谢涵又前往各城演说,讲清楚这次修建水渠的利益——只要辛苦七年,以后庄稼都能翻倍,更不用怕黄河水泛滥,以后子子孙孙都能高枕无忧、岁岁丰收。
咳……这自然有艺术加工之嫌了,但确实是造福万民不是?
至于工程可靠否,诸位放心,他之前召集天下擅长治水之士,讨论方案,现在留下最能干的几个大师,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还有七年背井离乡?
家中田地荒芜?
老父老母无人奉养?
不用担心,咱们八城比邻而居,路途又不远。每年分批放两次探亲假,每次一月,每九日休息一日,每户留两丁侍弄庄稼、奉养父母。
老百姓们听明白了,虽然要背井离乡,但想想好处,还有假期,也都愿意苦这几年。且谢涵在八城中颇有威望,当初又曾广施恩慧,他的诏令,众人都愿意响应。
如此,征召来的,就有足五万人。
算上温留原有的两万兵,便是七万。当然,这两万兵不能完全当两万用,谢涵采取的轮换制,隔四日轮换,一万操练,一万修河,然后同所有徭役一般,休息一日。另外,操练的同时,也要维持修河道的徭役们的秩序。
至于七万人的吃食,温留府可没有那么大的厨房,做饭送饭也是劳力,于是谢涵令韩斯将温留府所有住户重新编了一次,十户为一巷,十巷为一里,共计四十一里人家。再将目前修筑路段划分,每一里对应就近路段的徭役,包圆他们的吃食,至于粮食则由温留府发放,同时包了那一里的吃食,若有发现贪墨,按盗窃罪和以下犯上罪论处,每巷人互相监督,一户犯罪,一巷连坐。并委派了里长、巷长管理,奖赏有之,犯罪则处罚翻倍。隔段时间,温留府还会派出官员巡查。
如此,无人贪墨,温留大妈大婶们做饭送饭过来,与八城所来役民关系都颇好,一时原本的齐燕二民互相敌视的情绪都缓和许多。
为促进所有人修河的激情,韩斯每九日会给每一大队定出计划,超额完成的可以在后面九天加餐,没完成的减餐。
谢涵呢,谢涵什么都好,就是愁粮食愁白了头发。
七万人啊,这一年就要三十五万石的粮食。
八城之间,齐四城要贫瘠一点,时常靠朝廷接济,荒年立刻饿殍遍地给你看,温留更是首当其冲;原燕四城呢,也不五十步笑百步了,堪堪能自给自足,每次交赋税都是吭哧吭哧的,交完所有人都勒紧裤腰带,面黄肌瘦,时常吃草根树皮。
现在,谢涵在祈求上苍今年风调雨顺,至少八城百姓可以自给自足,最好能交一点赋税,然后送到他这里来供应供应。
齐二公子谢涓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谢涵本是嫌弃至极,等知道对方带着朝廷发放的八万石粮草时,立刻换了一个嘴脸,笑着去城门口迎接,要多亲切有多亲切,“二哥——”
“三弟啊。”谢涓仍是一袭紫衣,横一把玉箫,风骚至极。两兄弟上次见面俨然三年前了,那时对方形销骨立,今日整个的容光焕发,开口一声唤后,立刻见色望弟,“三弟,听说年前姝儿出现在温留城?”
谢涵早知有此一问,摇头道:“听说过此事,只那时繁忙,未尝亲眼一睹,不知真假。”又道:“多半是传言罢,二哥不是说绛姝姑娘已经仙去?”
这话谢涓不爱听,立刻抛弃不够亲的弟弟,去见足够亲的表妹,“粮草就在那儿,三弟且率人押送罢。”便直奔郑演及其弟子租住的一个大型院落。
琴操一袭白衣,在黄河地图上画弄,听闻公子涓前来,微微一笑,“表哥——”
“姝儿呢?”谢涓直奔主题。
琴操卷起黄河地图,一手画轴轻击另一手掌心,一时不知是画卷更白些,还是她素手更白些。她先娓娓道来那一日三美齐现黄河边,而后转入晴雪坊的场景,随后话锋一转,“小妹苦守晴雪坊多日却未尝再见过三位姑娘一次。”
“已经离开温留了?”谢涓皱眉。
琴操摇头,“不可能。当日分别已是黄昏,城门已关闭,第二日我想起来时,立刻派人至各大城门守着,可以证明三位姑娘并没有出城过。且三位姑娘如此标志动人,辅一出现就吸引无数才子学者的目光,难道一路从晴雪坊行至城门口,会无人察觉?”
是啊,她的姝儿只要一出现,便必是如在万人中央,怎么可能会无人知晓呢?谢涓认为只有一种可能,“还在晴雪坊?”
“可晴雪坊还未营业。”琴操无可奈何道:“我几次前去都被阻了回来。”
“怕什么,有本公子的三弟在,只要它还想在温留做下生意,不见也得见。”谢涓抱着胳膊霸气道。
琴操嘴角露出了点笑意,“表哥威武,那小妹就拭目以待了。”
尔后,谢涓对琴操表示了感谢,“还好表妹及时认出了姝儿,还通知了我。以后表妹有什么用得到表哥的,但说无妨。”
“那还真有一桩。”琴操秀眉轻蹙,“那日三位姑娘,小妹对其中着红衣的飘絮姑娘一直念念不忘、魂牵梦萦,表哥去找绛姝姑娘的时候,记得帮小妹关注飘絮姑娘。”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副画卷,打开不正是某絮舞剑的场景。
“好。我记下了。”谢涓大喇喇点头,忽然惊恐脸,“你刚刚说什么,表妹?念念不忘?魂牵梦萦?”
琴操淡淡道:“飒飒英姿,淑女好逑。哪里不对吗?”
“飒飒英姿没错,可她是女的啊——”
“难道表哥没听过龙阳之好,磨镜之情?”琴操颦眉,似在嗔怪他的少见多怪,“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啊。
谢涓瞧着如风中百合一般清纯温雅的表妹,恍恍惚惚出来,惊觉自己答应了什么,完了——他母亲肯定要打爆他的狗头了,呜呜,姨母,甥儿对不起你。
心中苦闷,以至于对着久不见的树洞弟弟大吐其苦,买一送一,树洞弟弟旁边还杵着另一个树洞。
——霍无恤此时本该在外练兵,可谢涓一过来询问谢涵第一句话就是绛姝,霍无恤惊觉什么,立刻出门狂补“齐二公子痴恋琴艺大家绛姝二三事”。沉吟片刻,考虑到齐国历史上乱/伦频发,就和蔺缺说他不舒服,让对方暂代,便一直脚不错步地跟着谢涵,以防对方一朝不慎留下人生污点。
本以为已经消化了一个惊天巨雷。
没想到一雷还有一雷。
——那个奇怪的女人喜欢他?
不不,是喜欢那个飘絮。
什么?
——治最暴躁的河水,挖最蜿蜒的沟渠,看最秀丽的景色,吃最美味的菜肴,睡最野性的女人。
睡最野性的女人?
最野性的女人?
这几个字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听不明白了,侧头看谢涵,谢涵配合着谢涓的讲话时而蹙眉,时而流露出担忧的表情,时而恼怒,堪称最完美听众。
我还是太年轻了。
霍无恤心想。
谢涓嘤嘤完一通他对不住姨母后,就开始同谢涵讲晴雪坊的事,便见谢涵露出稍稍为难的表情 ,“二哥可知,这晴雪坊现在是谁人在打理?”
“哪个?”谢涓不以为然。
“苏氏米行的老板苏盛黑。”
苏氏名动列国,谢涓微微吃惊,旋即道:“那又如何,强龙不压地头蛇。”
谢涵:“……”他恶声恶气道:“二哥说谁是地头蛇啊。”
“我、我。”谢涓连连赔笑,“凭他苏氏米行如何了不得,如今站在这温留城的土地上,总要给温留君几分薄面。”
“那二哥可知苏老板义薄云天,襄助温留十五万石粮食?”
谢涓陡然觉得朝廷太抠门了,让他此时面对三弟毫无底气,呐呐间,谢涵叹一口气,“如此,我怎可逼迫苏老板做任何事呢?岂非忘恩负义?这样罢,我明日亲自去求见苏老板,看看能不能问到绛姝姑娘的消息。”
“三弟,你真是对我太好了。”谢涓感动不已。
“为了二哥,为弟能做任何事。”谢涵深情款款。
霍无恤:“……”他果然是太年轻了。此时竟不知是厌恶这齐二公子好呢,还是同情好呢。瞧人推心置腹的样子,他忖着:还是同情罢。
末了,谢涓终于想起正经事,“对了,三弟,君父要册立五弟为太子了。还有五弟要大婚,令你回去参加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