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恤走的慢, 走走停停,此时刚好在一家驿站喂了马、吃了饭,重新上马不过片刻, 慢悠悠骑得好像在散步。
等听到后方一串马蹄声后, 耳朵动了动,却是立刻加快速度。
直等到后方传来恼怒的呼喊,“霍无恤, 你给我站住!”
他竟拎着缰绳, 再次提速。
可他坐下的马, 放在军营里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放在谢涵的照夜白面前,却不够看,距离终是一点点被拉近。谢涵缰绳一甩, 绕到霍无恤腰身上,一提一拽, 就将人整个的拉到自己马背上, “你跑什么?”
霍无恤虽被缰绳捆着腰横卧在谢涵身前, 姿态略有狼狈, 神情却是淡淡,“见君侯与雍公子相谈甚欢,我便放心了。目的达成, 自该离开?”
谢涵本是恼怒,闻言,却忽的笑了, 低头用唇封住对方一张一合的嘴。
带着卫士保护谢涵, 却被险些甩开,而又终于追上来的王洋:“......”
这是他能看的画面吗?
于是他转身退了三十余丈, 不仅带卫士走远,清出场地,还分散队伍在三边保护,以防有流寇刺客窜出来。
系统又开始响警报了,谢涵只好松开怀里的人,瞧人脸上飘红却偏开头,他问,“桂花糕的味道甜吗?”
霍无恤回头瞥他一眼,“刚刚仓促,没能仔细体悟,我再来分辨一回。”说着就是伸手一勾谢涵脖颈,抬起头贴了上去。
系统:【......】它太难了。
照夜白踢踏了下马蹄,发出轻嗤声。
好一会儿,二人分开,谢涵轻声哄道:“我知道是游弋喾总算被你叫回来了,你好得空来开酸果酱和桂花糕,是我谢涵小人之心度无恤君子之腹。”
霍无恤凝着谢涵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君侯,你真是个疑心鬼。”
谢涵无奈,这人打从初见,就给他冠上诸如“小白脸”、“骗人精”、“赖皮鬼”之称。及至后来从大陵回来,就全是温温柔柔、虔诚恭顺的“君侯”,好嘛。现在那大陵救人的光环褪去 ,又成了“疑心鬼”。
他叹一口气,“无恤是知道的,我没法子,你且让着我些罢。”
霍无恤一哽。
以前谢涵怀疑他的时候,他总觉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于是加倍努力。
现在想通了,这和他无关,对方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直言不讳,以为能让对方说努力克服,哪想到人叫他多忍忍。
谢涵瞧他脸色,闷闷地笑,“你只说我疑心,怎么不说我不喜欢你太为其他男人着想。”
霍无恤品味着这话中的意思,悚然一惊,最后哼道:“我也没有不喜欢君侯与八公子多亲近啊。”
“无恤总是比我大度的,我当真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谢涵夸张道,“但你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美好的品格都能学来,否则就没有天才与庸人之分,也没有圣人与凡人之分。”
霍无恤:他想说脏话。
奈何最后也没说成,被人拽着踏秋去了,“虽说游弋喾回来,可现在的守将毕竟是你,我虽想多看看你的笑脸,却不能拉你回温留。我陪你慢慢向前走罢。”
初秋的风,略带凉意。霍无恤瞧着山径上的枫叶,忽然想:等枫叶红了,宋公主是不是也要来了。
谢涵不知他心中郁郁,和他说了些马贼的事儿,也把刘央找他支持玉枕君的事儿说出来,以及他委婉拒绝刘决,拉了霍无忌做替的事。
“这不是替身不替身的事。”霍无恤攀下一枚枫叶,笑道:“这是对他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刘决不知道君侯的想法吗?只是雍国这个体量的大国支持,他觉得也足够了。对雍国,白送的两城,为什么不要呢?”
傍晚时分,二人一道在驿使馆歇下。第二日清晨,终是迎来了分别。霍无恤瞧着谢涵在阳光下的背影,忽然笑了一下。
君侯总说他口是心非,自己难道不是吗?
对方可不必告诉他霍无忌的事。以前这种事,他是不会对他说的,或者说,以前雍国的所有事,他都是减少让他知道的。
他背着手,哼着歌,末了道:“我是下属,总该忍你让你的,君侯。”
这次谢涵回去,林武杰已经和沈澜之里应外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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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1.7.1开始新工作,以为会有时间更新,没想到是另一个火坑,实在太忙了,请个假,归期不定。
——以下为个人吐槽,实在不知道对谁说,作为一个文字爱好者,那就写下来吧。
我从来没想过要赚多少钱,也不想在事业上有多大的建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吃这种苦。
可一切又是我自讨苦吃。
——志愿是自己填的。
当初学医,因为高三亲人得了肿瘤,就在高考前瞒着我做的手术,事后得知,真的很震撼,填志愿的时候,所有志愿都填了医学,想着也许我懂医学,就能早点发现呢。
现在却发现,我根本没有时间陪着家里人。
工作也是自己千挑万选,拜托了导师,发功复习准备笔试的。
省会城市,准一线城市,公立三甲医院,事业编制,五险一金配齐。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可太忙了真的太忙了。
四天一个值班,值班包括处理病房,坐急诊,和备班一起搞急诊手术。值班的时候,有手术的话 ,几乎就是通宵了,开完住院单 ,稍微整理一下,睡个半小时,病人核酸结果出来,就得爬起来收病人,开医嘱,写病历,谈话签字。大晚上的手术,手术室护士和麻醉师也不乐意,还要舔脸陪笑。做完出来,天就亮了。
再术后谈话写交班。
或许还能睡一个小时。起来太困了,早饭也不想吃,可也不能下班,主任说不要总是想着下夜班。忙的时候,还会干到晚上十二点。感觉自己就像行尸走肉。主任查房还会提问,回答不出来,尴尬,想多看点书,可没有时间看。
以前读研究生规培的时候,觉得很忙,只是因为没法追求诗和远方,现在却是连喘口气都费劲。
很累很困,坐急诊真的会出错。不是说病人什么,我自己也是有问题的,可我的精力真的不足以支撑我注意足够的细节。除了累,还有担惊受怕,怕出错,怕被投诉,怕被打。
6.30结束规培,干到晚上九点,终于把自己所有的事完完整整交给下个月的接班医生,搬东西来到新单位附近的租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睡下是一点,7.1早上报道。因为没到正式上班时间,是主任一直叫我来实在无法拒绝,好可惜规划好的毕业旅行,感觉一口气已经松懈了,肝不动了,可还要硬着头皮干,那时候还有毕业归档、搬寝室的事,总是请假,请假回来又还有一堆的事情。
是个爱睡懒觉星人,可是从7.1开始到现在,从来没睡过一个懒觉,更没有睡过一个午觉,每一天总是会在医院,只有三四天是晚上十一点前离开医院的。常常两点睡,还要接急诊/值班电话,偶尔不睡。
我的备班已经被我干趴下了,发烧,化脓性扁桃体炎,我得替他坐明天的急诊和值班,算起来这段时间是隔天一个班,太累了。
好后悔,好后悔找的这个工作。
说来可笑,当时找工作,想好了,要事业编制,基础待遇好一点,工资不用高,事少一点,瞄准了市级医院,想它在省级医院旁边,没道理病人来看病会抛弃省级医院来市级医院吧。市级医院,名头也不错。感觉再不能更满意。结果——唉。
和妈妈说,妈妈让我忍一下,现在工作不好找。
是呀。
我不可能辞职的。
除了钱,当时我导师帮我出了太多的力,我辞职就是在打他的脸,在害他的名声。我导师对我真的挺好的,我不能这样害他,也会害了我师弟师妹找工作的。
可我实在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像机器人,像行尸走肉,不是生活质量低,是没有生活质量,而且半夜接电话接多了,真的会神经衰弱的。以前读研在11楼值班的时候,半夜打电话给12楼的师弟,想叫他帮忙切石膏,结果发现他接电话时简直胡言乱语,只会嗯嗯啊啊,无奈挂了电话,第二天疯狂嘲笑他。
现在发现自己半夜接电话,也会胡言乱语,“嗯嗯”一通后,闭上了眼睛,又突然睁开眼:咦,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在哪?
好一会儿,反应回来,护士是和我说有骨折病人。
摸摸索索捞白大褂下去。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又或许这里真的太忙了。感觉晚上精力真的不如以前。
今天早上五点还梦到自己接电话,真的爬起来了,又有些疑惑,翻值班电话记录,最后一通是凌晨两点多,发现是做梦,又躺下去。
这不是累,这是在吸我的精力,感觉被掏空了。
我根本没有时间学习,更没有时间搞我心爱的小说。
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我不该读这么多年的书,要是初中结束就去搬砖,我至少晚上九点能下班,倒头就能睡觉,不用担心电话会响,更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皮肤也许会晒的很差,但和整夜熬下来区别也不会很大吧,有的时候早上化了妆,没想到是通宵,带妆一整天,好怕烂脸。
——哈哈,也许搬砖没我想的这么轻松 ,是我意淫了。
有些治疗项目真的很贵的,有些患者会有意见,可真的没有什么到自己手里的,我只是食物链的底端啊。而出了什么纠纷,医院又是第一时间舍弃医生的。
小孩子桡骨小头半脱位,手法复位一下可能只要几秒钟,我们医院收费是85元,很多时候我不收费,觉得几秒钟就收这一笔,怪不好意思的,哈——也是因为没时间写病历,大概也因为这钱和自己也无关。但同事告诉我不能不收,不提我这几秒钟是父母供我读了多少年书读出来的 ,就单是患者,他要是下次去其他医院,对方医生正规收费,患者会有意见的,我这是在给同行制造麻烦。我想——是啊。
唉——就很一言难尽,处处是麻烦。
或许我根本不适合当个医生。
我错了。
这半个多月,流的眼泪比喝的水还多,堪称以泪洗面,只要一人独处,就会开始哭泣,眼泪掉进饭里,真是咸的啊。
对了,吃饭也不能规律,下午三点吃的午饭,晚上十二点吃的晚饭,都是冷的。
我想,我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好像一个困境,我无路可走。
我现在走了,对得起谁?
科室里的同事就要三天轮一个夜班,我导师也要因为我蒙羞,我师弟妹会因为我更难找工作。
我妈这周三来看我了。可我实在太忙了,害的妈妈大中午在车站外等了我两小时,妈妈是个农村妇女,不会用智能手机,也心疼钱不愿在周围店里买中饭吃,就买了根玉米。当时就好心酸。
我也没时间陪妈妈。周四值班,周五回来吃了个中饭晚饭,周六值班,周日回来吃了中饭睡了午觉,其实还有好多活没干完,要是妈妈不在,就回去加班了。想了想,陪妈妈饭后逛了逛。才发现,妈妈原来想去西湖,可我没时间陪她去。明天又要值班了。妈妈说周二想走了。我知道,妈妈一定很无聊。
我这工作有什么意义呢?
我其实只喜欢写小说看小说。
我其实想一天抽两个小时更新。
我其实想每周能休一天。
我其实想每天十二点前能睡觉。
我其实没想赚多少钱。
我其实也不想在专业上多么多么牛逼。
我不想干了 ,真的不想干了。
又怕后悔,或许去干别的,会更难呢?
我想好了。
我要先干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帮导师写一篇sci,给主任写一篇,然后最好能给主任申请一个课题,申请一个专利,这样全了导师欠主任的人情,当时导师就是吹我科研很厉害,给我吹进来的,也全了导师对我的恩情。
然后我也能拿一些工资,付了房租和违约的钱,找个小地方隐居一会儿,试试看能不能考公务员,或者做医学杂志的编辑,尽量前期仔细考察,工作一定要清!闲!
或者干脆做个自由职业者,写小说,帮别人润色论文,最近迷上了剧本杀,也许可以试试写剧本?这样也算有三个工作,也许能养活自己了吧?
可是,好忙啊,我好像也没时间写课题写文章。而且我有那写sci的水平吗?
最后,好像又进了一个死胡同。
我该怎么办呢?
要是谁能救救我就好了。
谁要是送我两篇文章,我就嫁给他。
哈——哈哈
我知道,没有人可以帮我,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
原着九穿(我回来啦)
谢涵最近颇有些烦恼。
她姑母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 非要她来求娶姬倾城。梁公不是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吗——将聪慧美丽的七公主嫁给雍国废物质子,再以岳丈的名义帮助质子继位,最后窃取雍国政权。
虽然她也在琢磨怎么帮霍无恤脱出这条毒计, 但方法不包括自己顶替上去呀——
而且, 姬倾城当初表现如幼童 ,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是现在来找他算账?
不,虽不知她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但若是想杀了他报仇, 梁公第一个不同意, 对方若是恢复记忆不应如此愚蠢。
左右琢磨不出什么来, 他君父虽知她绝计娶不了姬倾城,却又万万不忍心拒绝他敬爱的长姐,便将他踢了出来, 要他亲自去向梁夫人解释。
时值隆冬,天寒地冻、冰天雪地间, 这年约莫得在赶路中过了, 谢涵心中不悦可想而知。
但再是不悦, 她也仍是害怕这天下名都的会阳此时此刻会有陷阱等着她。
因此, 她兵分三路,第一路暗中潜行入会阳打探消息,第二路则是她带着几个亲卫乔装做商旅躲在会阳, 第三路才是齐太子车架与仪仗队。
冬日最旺的是炭火生意,她做碳行少东家打扮,在与雪纷纷间, 第一路先到暗探假做拼桌, 听取了些消息。
——梁七公主频频出宫。
——梁七公主救人无数,包括但不限于差点被惊马踩踏的孩子, 被恶霸强抢的少女,为保护女儿惨遭毒打的老丈。
......
谢涵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旋即她眉梢一挑,“伍须?”
“不错。许多人看到七公主出宫点名要这小子陪着,有心人注意到后打听,那少年却是无影无踪,再没出现过了,惹得七公主差点要悬赏找人。”
“如此懂得隐蔽行踪的,还是个小小寒门少年,怕是少见。”刚巧,她认识一个,论起消息搜集,她这批先到的卫队,毕竟是外来客,恐怕尚比不上某个土生土长又会钻营的臭小子。
话不多说,她先是在忘忧山某人的小洞府里留了两人约好的暗号,又在质子府外的茶楼包了间专程等着。
结果好等歹等 ,竟是仍落了空。只不过与驻梁齐使暗中通个气的时间,回来就听报某人出门去了,还甚是懂得跟踪与反跟踪,直叫她百里挑一的好手都跟丢了。
下首卫士惶恐,“属下追查不利,殿、”
谢涵瞟他一眼,他旋即改口,“主人恕罪。”
“自去领罚,下不为例。”谢涵挥挥手,左右无事,干脆带着几个人往最后对方没了踪迹的地方去。
起初飘得还是小雪,等走了几步,雪势渐大,及至来到人最后出没的地方,已是飞雪迷人眼、天地一同白。
谢涵原是无事,走到半路冷得手脚俱寒便有些后悔出门,可到了这山脚下,又是一愣,“你说最后见到人的地方是这儿?”
九指山峰谷相接、山重水复,本就是九曲十八弯,实乃打家劫舍的好地界,一般人走进来没个领路的决计出不来。何况现在白茫茫一片,整个儿的银装素裹呢?原本的标记物更是一个也瞧不见了,便纵是认路的好手也是要迷失在这一片白原中的。
谢涵本是恼怒这霍无恤没事找事,现在却化作纯然的担忧了,“这样冷的天,他进山也是没药采没猎物抓的,进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发觉有人跟踪特意进来甩开人罢。若他当真出了什么事,孤岂非罪魁祸首?”
她心中不安,花重金雇了当地几个老丈带着她的卫士进山找人,自己在山脚下一茅舍里颇有些焦急的等待。
天色渐暗,迟迟见不到人,手中的热茶似乎都变得烫手,谢涵将陶杯一放,耳边忽有破空风声,她回首,只见一游鱼似的少年扑了过来,她两掌夹住人手,没使力往后一推,没好气道:“偷袭孤?”心下却是终于松了口气。
哪知对方更没好气,“你有病啊?我是犯了什么事要你这样逮捕?”
好心当作驴肝肺。谢涵气结,“孤想逮捕就逮捕,还需要你犯什么事?”
“懒得和你多说,快让你那群苍蝇滚,别碍手碍脚。”
“好哇——你说逮捕,孤这就让人逮捕你。”谢涵这下是真动了怒,命人将其五花大绑起来扔进茅房。
见天色已暗,便歇了下来,买了附近农户猎户的存量,让卫士们好生烧煮,可自家卫士自家知道,手艺着实不咋的,负责饭食的伙夫并没一道来。
谢涵不禁想起某些人的好厨艺。又想估算这人行程,约莫是一整天都没进食,偏又拉不下脸叫人做饭给她吃或是送饭进去给人果腹。
还是霍无恤先请卫士传话给她——
“那位小少爷说有重要事情要和主人您说。”
既是重要事情,谢涵只得纡尊降贵见某人了,“那就带上来罢。”
少年在茅厕里待了大半个时辰,已然臭烘烘,谢涵不禁后退半步,“你——把外衣脱了。”
霍无恤眸中压抑着狼狈和怒意,终是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却忽然抓起衣服超谢涵兜头扔来。
就那味道,哪是衣服啊,就是一坨坨飞屎。
谢涵罕见的目露惊恐,忙不迭躲避,竟是被霍无恤一把抓住了,还被人拿着把匕首抵在腰间。
“快让你那些人都退开!”少年声音冰冷。
谢涵难以置信,“你挟持孤?你竟然挟持孤?”
霍无恤哼笑一声,“你当自己有多了不得吗?”
霍无恤用抵在谢涵腰间的雪亮刀锋逼退了众卫士,他的天生神力也在此露出端倪,竟能拖着个比自己高的狂奔而出。
周围天色幽暗,又是一片飘雪 ,谢涵原本的澎湃怒意,到这时转化成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与惶恐,终是忍了怒气,换做委屈,小声啜泣起来。
霍无恤一愣,“你、你在哭?”
“孤不哭,难道是在笑吗?”
“你、你哭什么,”霍无恤原本阴沉的脸化作无措,“我又没怎么你,反而是你给我找了一天的麻烦,还把我关进茅厕,还饿了我一天。”
“霍无恤,你有没有心啊?”谢涵控诉道:“孤找了你一天麻烦?你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叫孤炭火不烤、美酒不饮、歌舞不看,冒着风雪追着你跑?孤是见你进了这地形复杂的九指山,兼天寒地冻,怕你有危险,你就这么看我?”
讲真,其他人捉他,他都能理解,唯独谢涵,分明知道他全部秘密,还有什么捉他的理由?因此听了这话,他不心疑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意思。
饶是心中焦急恼火,也有一股暖流生出,霍无恤一下子软了声音,却拉不下脸,“那你做什么真把我绑起来,说话还这么难听?”
“你讲不讲道理,孤担心了你一整天,食不下咽,好不容易见到你全须全尾的,你可知孤当时心中有多高兴,结果你、你.....”谢涵哽咽了一下,“你却是怪孤。”
谢涵声音感情多充沛啊,霍无恤不由觉得自己之前真不是个东西,拿着匕首的手不禁松了些许。
“滴答——”有水渍落在肩头,霍无恤终是慌了神,“你、你真哭了?别哭、别哭——”他轻声道,遂抬头,拿指腹去抹人眼角。
结果哪有泪痕,有的只是对方猛然暴起,夺了他匕首,还一招锁喉,反虏为匪。
谢涵“哈”了一声,“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不然孤现在就把你扔下山喂野狗。”
霍无恤绷着脸,“你又骗我!”
谢涵哼了一声,“骗你又如何?”看四周黑暗,琢磨着赶快回去是安全,又软了软声音,“好了,孤之前是真心担心你,后来呢,是真心生气,现在呢,也是在真心想快点回去烤火。”
想起对方那身体,霍无恤的嘲讽憋在了喉咙,最后瓮声瓮气道:“娇花。”顿了顿,又说,“我有要事,你快回去罢,不过别带上我,不然要是错过了我的事,我可是会记恨你的。”
谢涵没好气,“什么要紧事偏要这种时间做?知不知道危险?”
“你忒也胆小。”霍无恤对对方的担忧受用不已,嘴上却不饶人,“像我这般大山的儿子,事从来不怕天黑与风雪的。”
“切——”谢涵刚嗤了一声,忽而一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霍无恤满脸震惊,“雪、雪、好大的雪——”
只见惨白月光下,大片风雪宛如风暴般滚滚而下,沿途摧枯拉朽,所过之处,树木连根拔起,巨石翻滚如浪。
脚下的地也突突颤抖耳边由远至进传来一阵轰鸣。
——雪崩。
逃!
霍无恤率先反应回来,拉着谢涵转身就往一侧跑去,可逃离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风暴滚落的速度。
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挤压而来,谢涵只觉浑身剧痛,五脏六腑都移了个位,便没了知觉。
霍无恤好一点,不知哪来的力气待人往雪震中露出的山洞游去。
入洞的一瞬间,积雪和着山风不断轰炸,紧接着雪流向内涌入,山洞越来越小,直到留下一尺见方的地段,雪崩终于结束了。
霍无恤再也坚持不住,闭目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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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儿童骨科,过了暑假,孩子们被抓去上课,好像突然能喘口气了,特来更新,不过估计缘更,今晚写了6000,只能保证明天的更新。以及,我实在想不起当初写到哪儿了QAQ写点番外练手罢,谢谢。
原着九穿
不知过了多久, 幽暗中,传来一声呻/吟,霍无恤想按按脑袋, 发觉自己正紧抓着另一只手, 他慢一拍反应回来怎么回事,连忙伸手去探身侧人鼻息。
气息尚平稳,他安下心来, 便左右开工, 将人拍醒。
谢涵晕过去前浑身都痛, 晕过去后又是被人给打醒的, 只觉浑身上下裂谷断筋般难受,不禁“呜”了一声,转而怒道:“放肆!”
霍无恤见人醒来, 连忙扶人起来,“你怎么样, 有没有事?”
谢涵虚弱地靠在人怀里, 记忆也渐渐回笼, 她敲敲脑袋, 掏出怀里的夜明珠照明,“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看到个山洞,游了过来。”霍无恤说。
谢涵沉默片刻, 见此地狭窄非常,小心翼翼问,“这山洞这幺小?”
霍无恤也沉默片刻, 终是道:“我没太看清楚 , 但绝不是这幺小,我们前方的积雪应该不薄。”他语含期待, “你山脚的那些手下应该会来寻你的罢。”
谢涵瞪他一眼,“只盼他们没在寻孤的路上一道给雪埋了。”
霍无恤不由歉疚,却是不肯说话,拿了匕首,闷头去凿前方积雪。
任谢涵如何巧舌如簧、文才武略 ,现在也只能挖雪自救,遂与人一道去挖积雪。
谢涵体内的谢涵,他没想到这样竟也能殊途同归,但细节总归事有些不同的。
此方世界的谢涵不比他当初,先后经历了谋反案、谢妤被强、谢娴小产、谢婧背叛,最终心灰意冷,这里的她积极求生。
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冷凝。
谢涵事迁怒对方害的她落入如此境地,霍无恤是心中有愧却不愿承认。
幸运的是,如当初一般,在谢涵肚子咕咕叫的时候,霍无恤刚巧挖到了树根,就着人捂着肚子爆红的脸色,他笑出了声,“我的殿下,饿了肚子就会叫,犯不着这么羞惭罢。该不是你那贵族习性还规定了这肚子叫要有特定的音律,你没达到罢?”
谢涵白他一眼,闻着木桶里的清香,问,“这是什么?”
“松树根,水嫩多汁,可以果腹。”
谢涵扔了匕首,围着木桶,巴巴地瞧。
霍无恤失笑,捡起她的匕首 ,左右开弓地凿雪。
至此,二人的凝滞终于破冰,水开后,谢涵勺了些给人解渴,霍无恤教着他怎么吃树根。
吃到一半,忽有漏雨,是燃烧引起的化雪,这是好事,可以加速凿雪,偏谢涵身子骨弱,这一淋下去,不久竟发起了高热。
历史总是惊人得相似。
谢涵一开始还能撑着睡一会儿起来陪霍无恤一起挖,不几次,竟再也起不来身。
最后一次,再也叫不醒对方后,霍无恤心中惶恐不已,“谢涵、谢涵、你别睡 、你别睡——”
最终,他木然给人拿雪团搓身子降温,“大美人、花花,我又扒你衣服了,你怎么还不跳起来打我?”
“哇——你好软的,果然不是像我这样的纯爷们!”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我是不是要害死你了?”霍无恤这下真心实意地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起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挟持你了。”
“你别不说话呀,我也有点怕.....”
松树根早就吃完了,再也找不到能吃的东西了。他摸着人地脉象只觉越来越虚弱,他会些医术,知道高热最是消耗身体,一定是要补充营养的。
若是在外面,凭她这样身份,人参鹿茸一水儿的能往她嘴里送,可现在、现在......
“都是我害的你。”霍无恤轻声道,遂用匕首划开小臂,将鲜血送进些到人嘴里。
许是当真有用,如此三次后,谢涵竟真的醒了过来,“霍、霍——”
霍无恤在一边凿着雪,这方寸之地已被他扩大不少,亏他时刻注意着谢涵这边,才能听到这般微弱声响,连忙跑了过来,纯然惊喜,“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他捧着一小勺水往人嘴里送,尽管已经够小心了,谢涵却还是呛咳出声。他连忙松开手,小心翼翼拍着人脊背。
咳一阵,谢涵瞧着周围空间,虚弱地笑道:“你很棒呀。”
“所以我们就快出去了。”霍无恤强调道:“你千万要坚持住。”
谢涵摇了摇头,却是说,“你别喂血了。”她高热昏迷却非全然无知,隐约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却是动弹不得。原本是恼怒对方当真是害死她了,只觉对方万死不能赎罪,可现在心底却泛起了一丝柔情。
霍无恤刚要否认,她却轻声说,“你低头。”
现在谢涵说话,他哪敢不从,连忙低头,旋即琥珀色的眼睛突兀睁大。
谢涵轻磕自己唇角,咬出些血丝来,随着一个吻渡进人嘴里,然后松开,对着呆若木鸡的人说,“呐——锈锈的,味道不好。我呀,就是死,也是非甘泉不饮,非上烹不食。”
霍无恤轻柔将人放平,没有理会人刚刚的话,“你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谢涵忽然一笑,嘴角苦涩,却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不是答应,不是释然,而是欺骗。霍无恤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他捧起谢涵地脑袋,“每一次,都是你来亲我,这次换我。”
对方嘴唇不复当初的柔软清甜,却是干裂带着血腥气,他却觉得滋味非凡,脸上堆起了红晕,却坚持地盯着对面人半阖地眸子,“谢涵,我好喜欢你啊——出去后,我就来向你提亲好不好?”
谢涵对身份的隐瞒,是刻进骨子里的,闻言下意识睁大眼睛。
霍无恤会心一笑,“你若是坚持不下去,我就告诉所有人,齐太子是个女人,然后娶了你牌位,你若是好好的,我哪斗得过你,只好告诉天下人自个儿是个断袖来缠着你。你且看看,要怎么选?”
究竟怎么选,很多时候由不得个人做选择,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这里的谢涵顺遂优渥,母亲稳坐中宫,长姐立志侵吞宋国,二姐与姐夫琴瑟和谐,弟弟玉雪可爱。她既没有吞吐天下的野心,也没有必须去报的仇怨,只是尽责地做一个齐太子,只觉得她活一日便要享受一日。
她有抱负,却不执着,她有爱恨,却不浓烈。求生意志远比不上有灭国之危、切骨之恨的另一个谢涵,反而因为身份问题颇有些提心吊胆,到此刻竟有些释然。直到——
——你若是坚持不下去,我就告诉所有人,齐太子是个女人,然后娶了你牌位。
谢涵:!!
求生欲+1+1+1...
不过求生欲再强,也挡不住她孱弱的身体,最终还是霍无恤放血又割肉地给人保下命来,终于等到了援救。
齐太子仪仗队到,却接不到人,王洋赶紧报告了梁公,终是救出二人来。王洋看到霍无恤悚然一惊,却知其身份特殊,赶忙打马虎眼,给人保下隐秘来。
七天七夜,谢涵才转危为安。
梁夫人本想让姬倾城嫁给谢涵,此时却有些犹豫了,怎么看,这曾满心让她满意的侄子竟似短命鬼,她只是想给骤然幼稚的女儿找个安稳,可不是让女儿去守寡的。
而谢涵,醒来后则开始琢磨如何让姬倾城既不嫁给她,也不嫁给霍无恤。
原本,她对对方只是有些好感,现在——她志在必得。
她闲闲地想:若不是这臭小子,她约莫得死在雪洞里,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没错了。
偶尔,以梁夫人莫名其妙要将姬倾城嫁她为由,谢涵口称要去再探探雍质子,遂请朝阳夫人带她去质子府。
偶尔,二人在忘忧山相聚,骑马、打猎、读书、写字、念诗,怎样都能过一天。
啊——这就是约会罢。
谢涵心想。
她来会阳,本是满心不愿,如今却是乐不思齐了。
有次,她终于问,“你大晚上非要去雪山做什么?”
提起这出,霍无恤到底愧疚,三番两次顾左右而言他被谢涵识破后,终是捏着鼻子承认 :“雍夫人病了,要雪灵芝入药,雪灵芝只得一日盛开,随后枯败,我那晚不采就再采不到了。”
谢涵想起雍国那起子糟心事,原本是当玩笑,如今却觉得心疼,却不好当面说那些话,只道:“那我岂不是害你没采到。”
“有什么打不了的,她一个国夫人还能缺我条丧家之犬的雪灵芝?”霍无恤满不在乎,随后笑道:“不过你害了我,得赔我个媳妇儿。”
不两日,谢涵花重金购了雪灵芝,抛给人。
霍无恤眼睛微微睁大,又撇开,“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你干嘛给我这个?”
谢涵摆摆手,“不是那个。这是我给贵国下的聘礼。”,说着,还香了人一口。
嗖——霍无恤脸一下子红了,大声道:“什么聘礼 ?胡言乱语,嫁妆快些拿来,好让你霍大爷吃些软饭!”
“噗——”谢涵笑出声,点着他眼角眉梢,“你怎么这样可爱。”
谢涵总是笑,可大多是假笑、冷笑,还有皮笑肉不笑,最好的也是礼节性的笑容,这发自内心的笑霍无恤见的少,每次见都能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只见他呆呆摸人弯弯的眉眼,“你怎么这样好看。”
谢涵心想:他是世上最可爱的人。
霍无恤心想: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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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值班,没有更新。
今晚研究一下后续怎么写,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