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面色冷肃,腰间佩刀扣响,立定门前。
“姑娘受惊了,请早早歇息。”燕九州毫无情绪的声音。
砰地一声,大门被紧紧关上,紧接着,哐啷啷的铁锁声,冰冷得刺耳,也终于震回她恍惚的心神。
……你是被人操纵才对我出手。候爷他……其实也是一时失手,才伤了你……
周芷兰不是因为妒嫉才杀新缃公主。那操纵者是谁?那江陵君给她种了蛊毒,若不是致命的东西,多半就是操纵用的。
抬起手,看着双手,清晰的纹脉,交错纵横,纷繁复杂得就像她此刻的心绪。左手手腕上,赫然红肿一片,五指勒痕,已经变成深紫色。
候爷他……其实也是一时失手……
呵呵,一时失手吗?燕九州曾暗示过姬凤倾的武功都在他之上,要压制周芷兰并不难。他再喜欢她,也及不上他手中的权利和地位,还有可以给他带来荣耀的公主老婆。
这一切,就像手上的脉络,再清楚不过了。
新缃公主,绝不是纯良之辈。
肩头湿濡濡的……伤口又拉开了,那毒……真的很不一般,这么久了还不好。恐怕,会留下印子吧!
抬头时,忽然对上铜镜里,那弯唇浅笑的人,冰冷的斜翘眼梢,空洞的大眼撑到红肿,妖冶,阴冷,青雪的面容,罩着一层浓浓的仇怨。
她在仇什么?怨什么?
周芷兰,其实你一点都不聪明,笨得要死!连那么明显的事实都要自欺人吗?你难道看不清吗?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地护着他的王妃,毫不犹豫地甩开你,一剑就要你的命,一掌就能捏碎你的骨头,你还在渴求什么。
愚蠢!
她晏语轻轻偏要做给他们看,就是恶人,也可以拥有幸福。她的幸福,不要别人施舍,在自己手中。
双手紧紧一握,镜中的面容霍然转变,笑容不再冰冷,大眼明澈如晴空,夺人的光彩,流转全身。
哐啷,砰——
她看向大门,珠帘叩响,纱帐被重重拂开,那头狠心的恶魔又出现了。立即深吸口气,昂首不畏地迎视那逼迫而来的眼光。若说周芷兰犯了多少错,他如此阴狠城府,未必就比周芷兰干净多少。
“你为什么还要去找新缃?”口气依然狂傲,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我去跟她道歉。”
“道歉?你什么时候有这副好心肠了?”讥诮地裂开薄唇。
“我有的东西,你未必都知道。”落袖掩去手伤,她绝不在他面前软弱。
毛主席说得好,在敌人面前软弱,就会挨打!
“周芷兰,你不要以为我真不会动你!”终于,恶魔被激怒了!
“姬凤倾,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以前那个周芷兰,如果你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最好不要逼我。”她有利用价值吧,那么她就拥有了一项谈判的砝码!
果然,恶魔怒容一敛,变得比孩子面还快。佩服啊!
“你还敢说你失忆。”他上前一步,伸的要抓她。
她已逮住他的行事规律,早一步闪身退到桌后,道,“我是失忆了,我记不清以前的事。你也说过,会提供更多的线索让我去回忆。不是吗?”
他收回手,凤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有惊疑,有怒意,却都压下,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操纵我杀新缃公主,又让你失手差点杀死我的人,是谁?”
她尖锐的口气,令他双眸一眯,深深凝着她,霸气傲然收敛,小室内隐隐鼓躁起一股沉闷的气息。那目光,是探询,审视,有疑惑,有不解,更有防备,轻屑。没有一丝情人的怜惜,除了探寻,还有算计。
“怎么?你不敢说吗?还是怕我知道?”
那眉头一抖,似是极为挣扎。
轻轻奇怪,那个人有什么大本事,让这霸王龙似的男人居然有了犹豫。
凤眸一寒,俊容有些抽搐,似乎在压抑什么。她急问道,“是不是江陵君?蛊毒就是他种下用来控制我的吗?”
“兰儿,”他的声音忽然转柔,却似针般,扎得她浑身一颤,回神的一瞬,就被恶魔圈进了怀中。“你的伤必须先上药。”
她猛地弹出他的怀抱,戒备地盯着他,“我要知道答案!”
“是,就是江陵君他利用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和不设防,对你下了蛊,控制你偷取我西秦国重要的信件和玉印。所以你才会不受控制,在新缃施粥那天出手,才会……”凤眸中光影微颤,他上前拉住她,口气中多了丝慌乱,“兰儿,那已经过去了。刚才是我不对,新缃她毕竟是晋溏国公主,只要你以后别和她正面……我都可保你无忧。”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这种人,会做没利益又麻烦的事吗?!
她的冷淡,令他似是明白什么,终于收回那浅薄可笑的担忧,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这层纱已经被撕破,就没必要再闪闪躲躲了。
“传国玉玺。”
“那是……西秦国的玉玺,被周芷兰偷给了江陵君?”只是猜测。
“不是。是尚朝的传国玉玺,你曾说过,你会将它送给我。”
骗人!
脑子里突地就蹦出这两字来。这是周芷兰的潜意识吗?
“我以前……知道玉玺的下落?”
他点头,凤眸中只有笃定,又想走向她,被她喝止,“等等,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她又往后退,眼中都是戒备。
“你的伤?”
“不碍事,我让语静帮我上药。”
“那丫头不如……”
“不,她很好。”她直视他道,“我的条件,若是我帮你找到玉玺,你必须放我自由。”
一瞬,他面上闪过不可思议,冲口而出,“为什么?你不是……”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要过我想过的生活。以前的周芷兰,已经死了。”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半晌,他只是盯着她,一声不吭。
可是她却来不起了,肩头越来越疼。索性转身坐回床上,“你考虑好了吗?我现在武功也没有了,不可能再助你打仗。如果……如果你真顾念旧情,就放我自由。”
“你真是忘了我们曾经……”
“我只需要记起你要的玉玺在哪里,就行了,不是吗?”
他倏然住口,面容微微抽搐,右掌收紧,那里握着一个白色瓷瓶。她浑身散发的排斥,令他蹙起眉头,身子挺直,应该离开,却没有离开。
她垂眸,轻轻揉着肿痛的左手腕。纵然室内气压太低,她通通视而不见,总归是他瞪够了会离开。如此骄傲霸气,又狂傲自负的男人啊,哪经得起女人的一再拒绝。他应该知道她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巴不得拿个大苍蝇拍子,把他拍出屋子省事儿。
哦,人在屋檐下。她现在是不事生产的食客,好像不应该这么过份才对。
她抬头,视线只落在他起伏的胸口,“你的回答?”
“我的回答,”他轻轻开口,当对上她的视线时,身形一移,眨眼便到她面前,指尖一点,她不能动了。
大手抬起她的小下巴,俊容绽开一丝得惩的快慰,“兰儿,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的自由,我要你忆起过去,即时你就会知道,我要的绝不仅仅是传国玉玺。”大掌缓缓下移,酥痒的触感,令她吞了吞喉头。
“你无耻,放开我。”他热热的鼻息从面颊喷到左耳后,和着一低沉,磁性的嗓音,搅得她又急又气。“你要干什么?姬凤倾,你告诉你,就算你逼我就范,我也不会……唔……你……”
浓烈的麝香直冲进口中,滚烫的舌极尽煽情地勾舔着她的唇瓣,缓慢,柔细,轻轻汲吮,像含着一片柔嫩的花瓣,细腻描绘,齿贝轻啃,热息铺盖,勾得所有神精全凝在了唇边。
而那只越过肩头的大手,突然轻轻一拉,她疼得大叫一声,咬了他的唇。
喘着气,抱怨,“疼死了,你要谋杀啊?”
他勾唇一笑,声音如磁石般,低沉迷人,“伤口被血凝了。我在帮你,不是吗?”
她瞪去一眼,他斜细的凤翘眼角,搔得心底极是不爽。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什么意思?”
“没安好心。”
“兰儿,你还是那么有趣啊!”
“弄完了没有,我要睡觉,我头痛。”
“好了。正好我也困了。”
“什么?”
他直接将她揽进了床,让她侧着身子爬在他胸口,避开受伤的左肩,一同睡下。
“姬凤倾,你疯了,你不回去抱你的……”
“你想我再封了你哑穴吗?”
轻轻咬牙,瞪着那胸口,恨不能瞪出个窟窿泄气。
他轻轻抚抚她僵硬的背,声音低沉沙哑,“睡吧!或者,你还希望我再干点什么?”
亵戏的语气,让轻轻低咒一声,闭眼不再说话。这阴晴不定的家伙,她迟早要让他知道,她晏语轻轻不是好惹的。
可恶,之前明明她都夺回点主控权了!
果然啊,毛主席说得对,武力决定一切上层建筑。明天,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恢复武功?
直到胸口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他才睁开眼,看着那张略显苍白消瘦的小脸,大掌轻轻抚过那红肿的眼眶,一遍,又一遍,沉沉的叹息逸出胸臆间。
门下响动,他面色一凛,起身将人儿轻轻放进被襦中,深深看了一眼,才着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