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廊回,走过石迳,蝉声刺耳,眼前俊伟的背景绷得死紧,紧攥手腕的大手似乎越收越紧。轻轻再受不住了,她好歹还在养病期间啊!这男人刚才对那女人就轻声细语的,怎么对着她就喜欢吼叫辱骂呢?差别待遇太过份了!
“喂喂,姬凤倾,你能不能走慢点,我的手疼死了!”已经进了院子,用不着再被鬼赶似的吧。
姬凤倾骤然停步,轻轻没刹住撞了上去,额头撞上他胸口的宝石,疼得直皱眉头,想抱怨几句,未料身子被他一转,背便抵上一旁的大柱子,冰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一如他猛然罩下的阴鸷眼神,冻得渗人。
她又成了他的囚徒!
“你要……”
“你就那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吗?”口气冲火,凤眸汹涌,整个阴影罩着她,压迫感十足。
她低了低身子,仰首直逼回那眼神,“我没有想,你看到了,我已经做了。”
“你——”
“趁着我还在,你尽管痛快地骂我好了。免得我走了你找不着出气筒,憋着得痔疮……”最后两字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几如蚊呐,不过还是被他听到。
凤眸一缩,大火喷出,“周芷兰,你这个劣女!”
“我就是劣女,所以根本配不上你堂堂西秦国的大候爷,所以我最好走得远……唔……”
狂猛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瞬间夺走她的呼吸。
“不……不要……放……唔……”头晕得厉害,她的整个肺都似要炸开了。
他沉沉地低唤着,“兰儿,我要你想起我们以前是多么契合,你向来都如此热情的……你不能忘掉,绝不能忘。”
嘶——
廊荫忽闪,炽亮的光瞬间刺进她眼底,又立即消失。冰冷的风,突然舔上手臂,催起颗颗颤栗的小红疹,在他的眼底汇聚成另一种魅人的姓//感,沉黯的光凝睇在她红艳如血的双唇上,那抹艳红,绽放在一片雪柔间,夺人呼吸。
“兰儿,你好美……”他低喘着,深深汲取那诱人的芳菲。
她的脑子忽如针刺,眼前的人如魔如鬼,自己仿佛被一刀劈成了两半,一半强烈地抵抗,另一半深受蛊惑。脑子里又闪过无数个画面,有欢笑,有悲凄,有无奈,有心疼,有不舍,有浓浓的失望……绝望……
如果,没有天下,你还会要我吗?
如果,没有玉玺,你还会重视我吗?
太多的如果,等于不可能。
她重生,是为了改变,不是为了走回老路。为了,逃离那宿命的悲哀啊!
“不,不要,姬凤倾……放开我——”她大叫,扬手甩去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在无人的廊回间,低低回荡,阳光也冷了。
他惊讶地顿住,凤眸凝着她久久,一动不动,沉重的呼吸喷散在她小脸上。
“你到底要我怎样?”他吼道,却将她重重扼住,“如果你要的是正妻的名份,等我大业抵定,后位就是你的,我可以专宠你一人。但现在……”
“我不要!”这么卑微可怜的“宠爱”。
周芷兰或许会答应,但她晏语轻轻绝不会答应,绝不会。那道尺长的伤疤,一辈子也好不了,她知道,那一剑断的不仅仅是两人的情,更可能是一段尘封的回忆,那回忆让她无法走回头路。她要改变,毁天灭地,无人能挡。
“告诉,你要什么?”
她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
见她无语,他仿佛寻到空隙,唇再次重重压上她的,柔声道,“兰儿,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意的……”
“不——”她推开他,叫道,“我现在只想解开身上的蛊毒。其他的事,我不考虑。”
凤眸赫然沉黯,迸出一丝冻人的煞气,带着杀意。让她浑身一僵,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转变。那颗璀璨的紫色钻石,暗光流转,恍如凤眸中不断凝聚的风暴。
“姬凤倾,你说过江陵君已经开始行动了,所以我们不能再等,应该……”本来她试图以正经事拉回他的注意力,没料到他握起拳头,重重砸向她脑后的柱声,沉闷的响声惊得她倏地住了口。
“原来,你是想着他?你不记得我,却还记着他!对不对?”
这男人疯了吗?在胡说八道什么!难道,江陵君跟周芷兰也有一腿?这不意外,大家不都说周芷兰是个盈荡的女人吗!原来如此。
他低吼一声,“该死的,我不会再将你交给他。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尖叫,踢打,都阻不去他眼底的坚决。“我不会让你去找他,绝不!”
她使尽了全身的力量抵抗,都如卵击石,毫无作用,“放开我,放开我,姬凤倾,你疯了吗?不要……啊——”
他执着的眼神更令她害怕,凤眸深处闪动的火光,想要焚尽一切。
“兰儿,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他抚上她的脸,声音低沉沙哑,尤带着一丝沉痛。
她摇着头,“不是不是,我是我自己的,放开我,放开我。姬凤倾,你敢用强的,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放开我——”
“那也是你逼我的!”
她猛地睁大眼,心底掠过一抹森凉。十指深深陷进他肩背中,抬起头,被一片炽亮的艳阳刺得双眼红肿生疼,恍惚之中,一抹黑影出现在眼中。
“救我,”她喘着气,伸出手,大吼,“燕大哥——”
他浑身一震,迸发的力道丝毫没有动摇,直攻而上。料定那个人不会出手,因为那是跟了他十年的人。
可是,黑影倏闪,转眼出现在两人跟前,黑眸深缩,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她绝望地闭上眼时,忽觉浑身一松,身子无力地跌落在地,随即被一件带着阳光味的衫子裹住了全身。睁开眼时,黑曜石淡柔的光,轻轻流转在眼底。心,终于放下。
“燕九州,你在做什么?”姬凤倾不敢置信。
燕九州想起身回话,却给轻轻双手紧攥住,低头道,“属下该死,属下……希望主子不要再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闻言,姬凤倾身子微晃,深凝着地上相拥的两人,怒色撑红了双眼,一抹惊悔倏地窜过眼底,大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欲势而发的身体,逐渐收回张势,颓然后退一步。
“好好……你想去找他便去找,一切后果自负!”吼完,走人,留下一地狼籍。
静默了很久,她紧紧揪着眼前的浮木,他问她身体可有不适,问她是否又闹头疼,最后问到是否饿了。
燕九州轻叹一声,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她的脸色很苍白,刚才的一幕,大概在她心底留下很深的伤。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如此疯狂过,而上一次……其实也是因为她。可惜,她已经不记得了。
“宿命可以改变吗?”她突然抬起小脸,那双净空般的大眼,载满了悲伤。
他只觉心脏一缩,一时竟吐不出半个字。
溢着血的唇,如泣如叙,“我不要这个命,我不要,我不是周芷兰,我是晏语轻轻。我不要她的命,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抓着他胸口的小手,似乎揪疼下面的那颗心,她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吼叫,红肿的眼,依然无法落下一滴泪。可这样痛苦的呼喊,比任何哭泣,都令人无法抗拒地,酸涩,难忘……不舍。
远处回廊下,一抹纤影驻立良久,廊影掩去了所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