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望候府
座落在一片擎天茂树中,垒如雕堡的铅灰色高墙,远看森猛如静卧苍天的猛狮,行近时需抬头仰望,那直逼云天的壮拔气势,让人生出畏惧肃穆之心,好似到了禁宫般,只见高墙不见天日。
其他人似乎见惯不经了,没有遗漏过多心绪。
轻轻心下暗叹着,如此拔嚣的气势,主人家定是个霸气狂妄的家伙。看这一片笔直的树木,真有夺天遮日的用心。从之前平望候对付江陵君的手段,加之眼前所见事物,平望候是何样人物,不难猜测了。
啊,狮子对老虎,又有场好戏可看了。
他们刚下车,就听到一串朗笑声,声线浑厚,气度不凡。
“欢迎,欢迎,今日能迎得乐阳公主,和两位名少君并临寒舍,真可谓蓬荜生辉,乃老夫一大荣幸啊!哈哈哈”
遁身看去,但见高门玉阶上,信步走来一身形壮阔的中年人,红面髯须,乌冠紫蟒袍,腰扎一条墨玉宝带,行走间气势如鸿,举手间尊贵霸气,一双炯亮的眸子冷爆如剑,横来一眼,强霸的气势不禁让人心生几分惧意。
轻轻脑中闪过一词,四十如狮虎!瞧这人的君候气势,果然不简单。
前方虚应时,她自躲在一旁观察,偏生老鬼眼尖,一转眼就盯上了她,移步上前,朝燕九州点了点头。
轻轻心底一阵怪叫,啊啊,差别待遇啊!对着那三人就作揖躬腰的,对着他俩只点个小头!
“燕将军,上次皇都一别,今日可见将军愈发风神俊郎。呵呵,可是与这位美丽的小姐相傍在身有关啊?”
轻轻想反驳,被燕九州及时拉住。他抱手一揖,基于权职,却也低人一等,无可厚非,可怎么都让她觉得心底不爽。
“候爷说笑了,九州只是陪同小姐出门寻医问药。许久不见,候爷依然风采飒爽,令九州敬服。”
“哈哈哈,燕将军还是这般谦虚。”又是一串大笑。
她觉得耳膜都疼了,偏生不能发作半点。实在不喜欢这种虚与伪蛇的场面,瞧着人,刺眼。
“各位请,老夫已备好晚宴,今晚不醉不归。”
“候爷请。”
“请。”
跨进高高的雕龙门槛,隆轰一声,那扇尺厚的红漆大门重重掩上。
轻轻心生不悦。什么叫不醉不归!这话,听起来好悬乎。回头看看那紧闭的大门,突然有种去了归不得的感觉。不自禁地往燕九州身边靠,他低头看她一脸忧色,安抚道,“别担心,多听少说便好。”
黑曜石般的眸子,传递着温暖人心的力量,她轻轻叹口气,手儿不小心就碰到那只大手,想握住,又莫名地害怕而缩回,尴尬地笑笑,“嗯。”
垂下眼,左手握右手。所以没发现,前方忽然投来的两道眼光,夹着一丝不悦。而燕九州对上那两道目光时,心下又有几分愕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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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壁辉煌的大堂,龙檐宝顶,凤翎呈祥,一座九龙戏珠的白玉晶石屏风立于前,绕过屏风,一个大大的雪花石嵌圆桌置于正中,宽大的厅堂灯火通明,却给人一种紧迫压抑感。
确是美味佳肴拼满桌,粉衣女婢俏面生花,但激不起人丝毫食欲。
又是一顿鸿门宴。
众人还未坐下,便听得平望候一声低喝,刚才还得意非凡的面容,隐有青筋跳突,“人丢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御辇由八个人抬头,几十双眼睛,人还会遁地了不成!立刻给我去找!”
侍卫惶恐应声,迅速离去了。
平望候一转身,又是满脸堆笑,略带着不真诚的歉意,道,“闻得今日乐阳公主和江陵君光临,老夫便差人请王过府,也好向少君请教些治世齐家之道。未料得属下们办事不力,王现在仍耽搁在路上。”
呵,这平望候好大的口气啊!居然要堂堂一国之君,受他差差遣,出宫到他的府上来见人?!这太后和候爷的辅政情形,让她不由自主想到隐约记得的历史故事,秦始皇和吕不韦。啧啧,不知道这个平望候和那个寡后,是不是也有一腿?
江陵君淡然一笑,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聚了过去,听他道,“晋王今年今年也满十八,候爷自不用担心。奕有一事,还望候爷海涵。”
声一落,采之即奉上那个烫手的大礼盒,江陵君又道,“此乃帝王当受之物,奕仅乃一介布衣,愧不敢当,还请候爷收回。”
平望候哈哈笑着,抚须直点头,给了句下台阶的话,随带褒扬江陵君廉德品质,收回了盒子。
这老家伙当真霸道得紧,丝毫不怕自己的意图被人看穿,收回礼物的同时,又暗示了江陵君身份确实不高,若非他抬爱赠礼,也落不得这等优遇。高啊,真是高!还真没看出来,他外具狮虎霸气,内里却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刚坐下,平望候又一脸叹惋,“乐阳公主今日驾临,老夫先敬公主一杯。”
两干为敬,继续叹息,“可惜王未能及时到此,不然公主与王也好叙叙兄妹亲情。相信皇后陛下也有此意吧?”
对哦,乐阳和晋王应该是表兄妹的关系吧!
“哪里,乐阳多谢候爷好意。明日乐阳进宫,便可见着姨母和睿哥哥。”乐阳宛尔一笑,仪态大方。这回答的嘛,也有几分技巧。言下之意,这心不用你费了。
老狐狸的权霸欲当真旺盛!
奇怪的是,之前一直很有些八卦的雁悠君一直未出声,将儒雅淡漠的风范发挥到了最顶点。连燕九州也时不时搭上几句话,他却一直未吭一声。真真沉默是金啊!
他们那方废话颇多,轻轻肚子饿得不行,偏偏主人家一直不说动手,看着,闻着,直吞口水吃不得。冤孽啊!
正感叹着,话题突然拉到她头上来。
“不知周姑娘生了什么病?据老夫所知,雍都候府珍药千百,还需得燕将军携小姐如此跋山涉水,千里寻医问药?”
她刚想回话,就给燕九州按住手,代她回了话,“顽疾,似乎是从母身带来,故而才想去燕渠国寻名医问诊。偏巧遇得江陵君亦同是寻医,蒙少君之福,再见老候爷,是九州之幸,在此敬二位两杯。”
一句话,把注意力转了。哦哦,燕大哥也不是省油的灯!
平望候深盯了轻轻一眼,似笑非笑,轻轻不由心中一悚,“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暗咒两声,老狐狸!
席上,当真是暗潮汹涌,肚皮直唱空城计!
“哈哈哈,确是巧,确是巧。”酒过三巡,平候红已是红光满面,不掩得意之色,“即是如此有缘,老夫便略尽绵力,府中珍药不少,近日尚得一株天山雪莲,赚予周姑娘,切勿推辞哦!”
这……这受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