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天一手抱着画,一手拉着行李往宿舍走。
他坚决要在学校的大门外下车,陈浩的大奔虽然很舒服,但他不愿招摇。自己已经够烦了,不想再拉一面旗子。
“关云天。”张力背一个包追上来。
“张力。”关云天停下脚步等他。
“寒假过得如何?”
“还可以。”
“你还带来一幅画?美人鱼?”
“我妈绣的。”
“绣的?真美,立体感太好了。”
“谢谢!”
上楼梯时,张力帮他提着行李。他看出关云天很宝贝那幅画,他没有伸手碰画。
当关云天把画挂到他的桌子前的墙上,大家的眼睛全被吸引到那一对在礁石上休息的美人鱼母子。
关云天痴痴地望着画,他好像又回到刚到袁家,晚上,他发抖害怕时,庄雯慧温柔地把他抱到怀里,轻声地安慰他。每次到医院换药,总是流眼泪抱住他,不要他看;耐心地给他洗头,擦身子。
“妈妈。妈妈。”
没有她,我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会变成阴沟里的臭虫?会这样积极地生活?
“北京也有卖的,这很费功夫。”
“你妈妈真了不起!”
“我回去让我妈也绣一幅画。”
关云天笑笑,他打开自己的行李。母亲又给他买了两套衣服,还织了一套新毛衣毛裤,知子莫如母。关云天小心地放好衣服,找出他绘制的平面图,再次地检查一遍,装进一个纸袋子里,准备明天交给陈浩。
第二天,关云天坐公交车来到公司。
徐达早已先到。“徐特助。您早!”
“早。关云天。回家一趟,气色好很多。”
“您也不错。陈总来了吗?”
“还没。”
“徐特助。给您。”
他把一个精致的铁盒放到徐达的桌上。徐达笑了。“什么?”
打开,是金黄的烟丝,发出淡淡的甜甜的香气。“谢谢!”徐达高兴地收起来。无意中说起,他的爷爷特别喜欢云南的的烟丝,这小子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
“是我爸帮我买的,爷爷要是喜欢,下次我多带点。”
“我爷爷绝对喜欢。谢谢你爸爸了。”
外面传来大声的吵闹声,是张双艳的声音和叔叔的声音,两个人都很激动。
关云天脸色刷地变的铁青,他大步地冲到门口,拉开门。
门外的三人一怔,全看向关云天。
张双艳满脸的泪水,颤抖着伸手指关云天。“我要带他走。你拼命地拦下,我没错待你,给你10万元,他吃不到用不着你一分钱。你为什么虐待他?你看看他的双腿,你看看……”
“你给我哥戴绿帽子,我就是要整死他。”
“你哥知道天儿的身份。他不能生育,是他要我……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有什么权利管?”
“你想得美,你们一家团圆,让我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公墓。我就是要这个小杂种去陪他。”
“你永远也不能实现你的梦想。我这个杂种,会活的比你长,比你好。”关云天咬着牙声音粗噶低声说,一拳把关安定打飞到墙上。
“你恨她,就发泄到她身上。不该拿我撒气,你太阴毒,龌龊。”
关安定的嘴角鼻子流出血丝,他哈哈哈地狂笑。“小杂种。我打你1拳,他们的心就会流一桶血,就会被刀子捅10下。小杂种,你要是死了,他们会比死更难过,更内疚。我恨自己心软,没有打死你,让你们一家子团圆。真是老天没眼。”
“老天真是没眼。”
关云天转身走回办公室,不理会身后的一切。张双艳追过来,关云天用力地关上门,按下小锁。
“天儿。天儿。你听妈说。”
关云天身子倚在门板上,全身不住地战栗。“我是个杂种。我是个杂种。叔叔才会那样地恨我,那样地仇视我。我真的不应该来到世上,我的出生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很想大声地吼叫,但他像被人卡住脖子,发不出声音;他想大声地哭喊,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用眼泪流尽自己的委屈,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眼泪,自己真的是个绝情的忤逆种吗?
过了多久不知道,他慢慢地走到他的办公桌边,从包里拿出装平面图纸的纸袋。把包挎到肩上,深深地吸口气,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脚步平稳地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站着陈浩张双艳和徐达。他们的脸上是真实的担忧。
关云天的目光慢慢地从他们的脸上巡视,最后落到陈浩的脸上,走到他面前,双手捧着纸袋送到他面前。
“陈总。这是我做的平面图,给您。我有点私事,请一天的假,行吗?”
“儿子。儿……”
“陈总。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的儿子。我仅仅是默默无闻低贱的小杂种,告辞。”
他转身向电梯门走。
“关云天。给我站住。”陈浩怒吼。
关云天没理他,但也没有加快脚步,走到电梯门前,按下一楼的键钮。
“关云天。你是男人,就应该坦然面对现实,不应该逃避。你的母亲为你天天以泪洗面,我们找你5年,并不欠你。”陈浩来到电梯门前。
张双艳怕他打关云天,忙过来拉住他的胳膊。
关云天转过头,一脸的淡淡地微笑。“陈总。您当然不欠我,还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感激不尽。再见!”
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按下关门键。
“臭小子。混蛋。你真是个混蛋。”陈浩气地发抖,他伸手按住电梯门。
“陈总。这是公司,请您自重。”关云天的脸上是漠然地笑,眼睛却射出寒光,像一位要冲出结界的魔鬼。
“小混蛋。你跑不掉,我就你一个儿子,你的责任你逃不掉。想明白后再回来,我不会去找你。”陈浩低声警告他,松开手,让电梯门合上。
关云天脸上的笑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上指示灯不停地闪动,心脏像是炸开,他完全地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口。
“我是杂种。我最不齿地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