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池雨,月浔下雪了。”
沈赴野在医院住了四天, 警察第二天上午时来过医院,做了他们的笔录,又说了宁小怡情况太恶劣, 这次应该会判得很重。
他出院那天, 月浔来了寒潮, 可天气却特别晴朗。沈赴野恢复得很好,他们没回佳美, 去了之前沈赴野住在月浔时的那个房子。
房子在之前就被打扫过,温池雨推开门, 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变。
她记得那年她大胆莽撞的跟着他,一路跟他这儿。也记得她局促不安的坐在床上等他洗澡,被他握着腰套上他的衣服。还记得高考最后的那几天, 那会儿好像全世界只剩他们两, 他们在这里一起吃饭, 一起学习,晚上小动物一样互相抱着一起睡觉。每一分一秒, 都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温池雨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这房子真的是你家的啊?”
沈赴野看向她,他好像受伤后比之前更好看了, 身上透着一股透明的破碎感,“嗯,外婆是月浔人, 她小时候在这儿长大。”
温池雨点点头, 坐到他身边,“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他摸了摸她头发, “小时候他不高兴就会带我来这儿, 关着我, 发泄一些情绪。可能只记得那些了, 但后来好了。”
温池雨想起之前在医院接到的沈舟伊的电话,她指腹轻轻划着他手背上青筋脉络,轻轻的说:“你不用原谅他。”
沈赴野眼眸抬起,看着她侧脸,“我们不用原谅任何人。”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哪有那么多宽宏大量和慈悲心肠。
他们没等宁小怡的判决下来就离开了月浔。
那一年时间过的特别快,好像从月浔回来没多久天气就热起来,期末考试月来临的同时,夏至来了。
那一年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给对方过生日,温池雨买了一个超级大的蛋糕,买完拎到家里,放在餐桌上,又开始发愁这么大,他们两要吃多久啊。
沈赴野回来看到蛋糕也愣下了,温池雨看着他,知道他不爱吃甜的,但还口气凶凶的,“你得和我一起努力把吃完,不能浪费。”
凶着也可爱,他忍不住在笑。
温池雨刚认识沈赴野时,觉得沈赴野这个人就像寂静下着雨的深秋。
但现在,温池雨歪着头,瞧着在面无表情吃蛋糕的他,“沈赴野,你出生那天就代表夏天来了诶,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沈赴野有点艰难的吞咽嘴巴里的奶油,含糊嗯了声,喝了口啤酒缓和了下,低声问她,“什么?”
温池雨眨了眨眼睛,“那天白昼的时间最长,阳光也最好,会一直晒着你。”
沈赴野握着啤酒罐的手比上秒用力了几分,他慢慢笑起来。
他的小女孩,在告诉他,他出生那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灿烂的日子。
还说,他会一生明朗。
暑假最后一个礼拜是温池雨的生日,那天之前沈赴野一直在超级忙碌的状态,忙到有时候都得在工作室通宵。温池雨那几天很清闲,每天就在工作室陪着他,和帮忙叫外卖。
生日到来的前几个小时,他突然将从电脑起来,走过来拉着她往外走。
“忙完了吗?”温池雨问。
他低头盯着她,捏着她脸颊重重亲了下,“剩下他们自己就行。”
温池雨哦了声,她心里明白是为了什么,“我其实不太过生日的。”
他没听,牵着她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晚他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然后转着抱起她坐到餐桌上。温池雨眨眨眼,心口突然跳的很快。
“要求婚吗?”温池雨问。
他愣了下,“不在你生日求。”
“啊?为什么?”
“你生日这天已经够特别了,不想有别的含义。”
温池雨想了两秒,才想明白,他是想她生日只是她生日。
沈赴野好像总是很计较,这些很细枝末节的点。
但就是这样,让温池雨感觉自己对他的喜欢一天强过一天。而这种喜欢好像是没有尽头的。
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故意苦恼道:“可我不想要别的礼物,只想要沈赴野。”
他拿礼物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她,很认真的问:“想怎么要?”
温池雨的脸有点烫,眼睛无意识睁得很大的看他,可话说得好大胆, “怎么都行么?”
他嗯了声,“都行。”
那几天都腻在房子里,直到开学。
温池雨大四开始,正式在医院进行实习,每天都十分忙碌。
沈赴野也忙,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工作室,但认真做学业事业的男人的更有魅力。他和陈牧川的小工作室人数从五个人满满发展到30人,再后来地点从京大后街的小房间换到稍微大一点的地方。
温池雨一直没太了解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听说了大概是个什么app,叫什么名字。还是有一天休息时,一起实习的师姐在刷什么,她看见了还很惊讶,“你也用这个吗?”
师姐看她的眼神很嫌弃,“超火的好吗?连我妈都在沉迷。听说主创很年轻,还是我们京大的。”
温池雨笑了笑,晚上沈赴野来接她时。正好被那个师姐看到,当时他站在路灯下,但被等照得不清晰。但师姐一眼就认出了,笑着调侃了两句,“你男朋友真他妈绝了,在那儿什么都不干站着都招人。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怎么还腻成这样?”
温池雨耳根有点红的,“也没多久。”
然后和师姐告别,“师姐我先走啦,明天见。”
她跑到沈赴野身边,拉了拉他衣角,在他耳边,有点迫不及待的和他说:“她说你们做的那个app超牛。”
沈赴野眼睛眨了下,似乎对这种夸奖见怪不怪,伸手将她脖子里随便挂着的围巾围好。
温池雨一下午都在听学姐科普那个app和主创多厉害,她好奇,“那你现在是不是赚很多钱啊?”
沈赴野淡淡嗯了声,“还行。”
过了两三秒,他想到什么,忽然问她:“你没看银行短信吗?”
温池雨啊了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我…我…”
她我了半天,低头拿出手机,翻了翻短信里,终于翻到了她的银行信息。有的很固定每个月都会打,有的不固定,累积下来是个很吓人的数字。
温池雨懵了懵,“这些是?”
“我工资和分红。”
温池雨更懵:“都给我啊?”
他看着她,“不然给谁啊。”
一年又不知不觉的到了尾巴,这次他们提早好多天回了月浔。
那个破破的房子,已经翻修了一遍,被布置的很温馨。外面风雨再大,都打不进这一屋子的温暖里。
他们跟街边的阿婆买菜,对着路过的野猫拍照,在街巷里慢吞吞的没有目的的闲逛。
更多的时候,是就呆在房子里,灯只看着几盏昏黄。她披着毛毯,躺在他腿上。
他一边看工作消息,一边摸着她头发。再过会儿也不知道谁先主动的,亲在了一起。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累到睡着又醒来,迷迷糊糊也不知到底是天黑还是天亮。
他在外面刚接完电话,见她醒来将她抱起,“睡太多了,今天小年我们出去逛逛,然后去佳美。”
温池雨趴在他肩头,乖巧的点了点脑袋。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十一中门口。
温池雨在里度过了三年,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能记住的全都是高三的画面。
她在教学楼长廊里撞进过他怀里,在楼梯上被他拦下过。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学校,又一前一后离开学校。她总在人群里搜寻他的身影,然后等他发现时,又悄悄移开。
那会儿校园里本来四周很静,但没几秒十一中的下课铃响起,又一下变得热闹起来。温池雨看着穿着校服的学生,“现在没放假的肯定只有高三了,高三生最苦了。”
沈赴野听着,看着校园里的学生,“当时你觉得苦么?”
温池雨摇摇头,“你呢?”
沈赴野忽然低声笑了下,“我那会儿心思都在你身上。”
十一中的教学进度比起北附中慢了很多,而且那些东西,他听不听都无所谓。
他那时坐在她斜后排,有时候根本不知道那节课具体在上哪一门,但却知道那节课她回答了几次问题,皱了几次眉,低头不自觉咬了几次笔尾。
他从来不是容易动心的人,那会儿更是,冷漠疏离封闭,轻易能看透人所以更不喜欢和人接近。
可他怎么就那么喜欢看她呢。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变,他也跟着期待起高考来。
他想高考后,跟她说喜欢她,吻她。
然后和她一起,度过他这漫长又短暂的一辈子。
校门口保安室了的保安大叔见他们一直站在门口,出来和他们自来熟的搭话。
聊了没几句,吹起十一中来,他指了下校园里的宣传栏,“你们别看我们十一中只是小镇上的高中,我们这儿可是出过省状元。”
温池雨笑着附和:“省状元啊?”
“对啊,是个男生,特别厉害,长得也好。”
温池雨看向沈赴野,脸上的笑意更大,“是啊,确实好厉害。”
沈赴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走,走过无数次回家的路。
只是这次他不在她身后,而在她身边。
到十字路口时,温池雨回头看着路口那个凸面转弯玻璃,和那棵已经不知道已经几百岁的槐树。
在她有些出神恍惚的时候,沈赴野忽然叫她,“温池雨,月浔下雪了。”
温池雨睫毛上已经有雪花落下,她反应有些慢的抬眸去看他。
他还是一身黑,黑色卫衣帽衫,额头头发有些长,微微遮住眼睛。
时间好像没改变什么,又好像能磨平一切痕迹。
但温池雨想记着,记着那些疼,那些眼泪,那些黑暗和崩溃。
“沈赴野。”
“我会跟你一辈子,是我的一辈子。”
沈赴野低头看着她,过了会儿,笑得和平时一样,懒散又松垮——
“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