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垂首的连习,许久,抬起了黯然的目光,看向那“剑插红日”。
----千疮百孔的剑,将红光弄成了一个蜂窝。一个个蜂孔中似乎藏着金黄色的汁液,晶莹剔透。
看见的人,会忍不住垂涎。
难怪有剑的人都会如此渴望得到它啊!
此刻的连习不禁想起了练剑的那些日子。
记得在这儿练剑的时候,姐姐就站在红善那儿看着自己舞剑。那忧然的微笑仿佛有说---祈儿,别累着自己,先回家吃饭。好吗?
红善回过头来,在这会儿。
看着这双朦胧的眼,她的心却陷得更深了。
仿佛那清清柔柔的姑娘,就在这眼神里回眸嫣然。
那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也似乎就在这眼神里微浮。
红善不忍再想。听她道:“你已经有新的开始,莫将过去的事情耿耿于心。”
连习缓缓回道:“姐姐的死……一半是因为他,另一半实是因为……我。你莫再去伤他。”
红善道:“可是……是他辜负了我的二姐!”
连习道:“但是……姐姐一直深爱他。”
红善道:“我不管这些,以为断腕就能弥补这种伤害吗?别想!”
连习道:“你还有其他责任。不可以用青春的生命作代价!”
红善不语。
连习道:“是……谁告诉你他杀姐姐的?”
红善不语。
连习道:“你和他们来往多久了?”
红善道:“对,我是丑教中人!”
连习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就为了查出谁是凶手?”
红善道:“总之,我有我的原因,你别再问了。”
连习道:“红善!”
他竟吼了起来。
红善怔住,道:“你不应该这样……吼我。”
连习道:“你若执意下去,我要……废了你的武功!”
红善道:“用它吗?”看向剑。
连习沉默。红善道:“曾经……是不是因为它,二姐才会……离开你,离开我们?”
连习垂首。
红善道:“好,那你就用它废了我吧!”
第十五章 局
连习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道:“当自己重新选择路的时候,心中就已决定舍弃它。如果……有一天,红樱……伤害了我,我不会迟疑,我一定会这么做。”
红善道:“如果没有另一个二姐刻入你心里,你会这么选择,这么说,这么做吗?”
连习沉默。
红善道:“你不会。甚至……你自己也不清楚心中有几多她,有几多死去的姐。”
连习道:“我只知道……我要救她。”
红善道:“什么意思?”
连习道:“一个不可信又不得不信的宿命。”
红善道:“宿命?因为她和姐长得像?”
连习摇头,道:“你不去看悦儿?”
红善道:“有二姐照顾我已放心。”
连习道:“可是……你真的不去?”
红善道:“我还有事。你呢?”
连习道:“找回是非剑,完成戈伯伯的遗愿。”
红善道:“那你打算去哪儿找?”
连习道:“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
红善道:“等?等到九九重阳日?”
连习道:“这是他们的目的。”
红善道:“可还有半个月啊!”
连习道:“那你会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吗?”
红善道:“那你等吧。我要走了。”
连习道:“你去哪儿?”
红善道:“剑脉山庄。”
连习道:“做什么?”
红善道:“很多事要做。”
连习想了想,道:“对,还有半个月。”说着,几步赶上她。
红善侧头道:“你走起来倒极利索,你眼睛是不是根本没坏?”
连习道:“你……身上一直有一股香。”
红善道:“你不是闻不得这些胭脂俗粉吗?”
连习道:“与姐姐的相同。”
红善道:“你指哪一个?”
连习道:“你身上的是默家独香。”
红善笑道:“毒?什么意思?”
连习道:“我出生闻到的第一种气味,就是它。”
红善道:“这你还记得?”
连习道:“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疑惑。后来,在剑脉山庄我又闻到了它,是戈静姐身上散发出来的。可却无法判定你俩与默家的关系。”
红善道:“那你和默家是什么关系?”
连习道:“从一出生我就生活在默家。”
红善道:“世上姓祈的人应属少数。也许可以知道你的家世,只要努力去查。”
连习道:“人活着,不是为了这些。”
红善又道:“也许在慕容家的《点津》里有你的一切。”
连习笑道:“随你。”
红善听而转道:“和你这么走,再走一日,也到不了山庄!”
连习不语了。
红善道:“你还是别去了。”
连习道:“你在想我会干扰你办事?”
红善道:“我想不出你去剑脉山庄的其他理由。”
连习道:“我是为了找到是非剑。”
红善道:“这话也是在问,我到底为什么去剑脉山庄吗?”
连习淡淡道:“你是一个好女孩。”
红善笑道:“我不爱听这话。”
连习突然停下来,道:“好吧,我先去第二庄。”
红善道:“为什么不是慕容山庄?”
连习道:“将一件东西落在那儿了。”
红善道:“是什么?”
连习道:“不是一根木枝。”
红善愣道:“你,在说什么?”
连习道:“莫再问,祝你……平安。”
说罢,折道而去。
红善望着他,淡淡地笑。
走了,淡淡地走了
之间的这种情感,似乎
在渐渐远去的背影里,焕然
但是依旧的眼眸
却还是深深地……
别告诉那个人
就让时间将爱无声
将梦拾在记忆的包袱里
继续生命的路
-----《深深地……》
回第二庄的路,对目盲的连习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
大概,他花了九天的时间,才回到这里。
此时,戌时。天色黯然。连习没有进门,而是来到了岩边。
在这块碑前,他站了很久。
忽然,他回到房间---去取磁笛。可是发现不见后,他怔了许久,许久。
最后,他回到了岩边原地。
沉默又沉默。
“咕咕”的振翅声却一下传来了。
连习一听,起身来。
那对红鸽一只停在了他手臂上,一只停在了碑上。
连习轻轻抚摸它的双翅,道:“这些日子,谁在喂你们?是不是……自己找吃?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告诉我,为什么庄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人都哪儿去了?”
停在手指的这只一动不动。而碑顶那只突然振翅一声,飞旋一下,就朝碑上“鸽”字刺冲下来。
相撞的一瞬,红光闪耀。让这宁静的夜,鲜红满天!
就在这一刻,从岩底飞出了一群红鸽,就象一弯红月从一个幽谷中慢慢地浮上来。而后,她却象一个问号,沉去。
夜,又安静了。
连习虽没有看到这一幕,但是他心中已有一个疑问。
当他转身时,公蝉却已出现在他身后。
听她道:“十九姻缘夫妇养的鸽。”
连习道:“蝉姐,为何……不和贞姐她们在一起?”
公蝉停了一会儿,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完成。”
连习道:“和我有关?”
公蝉走近岩边,道:“嗯,也和它们有关。”
连习道:“是什么?”
公蝉道:“找到邮堡后人。”
连习道:“我不是。”
公蝉道:“可世间只有你插着红色鸽羽。”
连习微笑道:“所以,蝉姐从客楼出来就跟着我了。”
公蝉笑而不语。
连习道:“蝉姐,你现在好多了,虽然还是……你会祝福贞姐吗?”
公蝉道:“我还能如何呢……如不这样?”
连习道:“不说这些。蝉姐,你知道庄里的人去哪儿了吗?”
公蝉道:“我也正疑惑。”
连习道:“嗯……天色太晚,早点休息,晚安!”
早晨。连习在院子里喂着鸽子。
公蝉从廊间走来,道:“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连习道:“蝉姐,你别太担心二叔和荆姨。”
公蝉轻轻一笑,不语。连习道:“就像它们一样,好好对待早晨的阳光。”
公蝉道:“心若真能如红鸽,那也许……一切便不是一个梦了。”
连习道:“好吧。我陪姐下山散散。”
公蝉道:“连习,为什么回这儿来?”
连习道:“这儿……很美。”
公蝉道:“我不问了,既然……你心有隐衷。”
连习笑道:“姐,走吧,我们下山去!”
山间秋色,有时真像一个空灵的童话世界。你想捉摸她的沉蕴时,她却时而零落,时而辉丽,时而浊浑,时而仙境!
触景生情的公蝉,道:“原来……一直是这样美。”
连习听着,微微一笑。
很快,就来到了热闹的集市。
熙攘的人们忙碌着脚印。那梧桐叶已飘不下悄悄的声音。
连习走近一个贩桔子的妇人前,闻起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