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奚阳阳被砸的那一幕却入了眼,领着夜凛熏若一队人在案几左下方入座后,行至奚阳阳身边,言辞切切道:“奚队长可有受伤?要不赵某唤人去拿些药膏来?”
奚阳阳连连摆手,礼貌笑道:“真的没事,不劳费心了。”
赵管事点点头后退几步站在了两列座位中央,左右望着两边坐着的人,恭顺道:“众位贵客可自行享用酒水瓜果,家主随后就来。”
奚阳阳领头右边长桌,夜凛领头左边长桌。
奚阳阳瞪着对面低垂着眼一脸冷然的男子,心中猫挠似地急躁,宝宝在哪里?不会被这家伙给干掉了吧?此时她也不方便询问,忿忿地抓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用力嚼,连带着被砸的郁闷,瞪得越发凶狠。
夜凛抬眸,看见女子忿然的小脸,深邃眼中划过一丝极浅的笑意,右手中指嗒嗒在桌上敲击。
白光一闪一闪。
那是什么?奚阳阳眯眼去看,只见他修长的中指处戴着一枚银色戒指,戒指上连有一条同色细链,摇摇晃晃荡在空中另一头不知牵在何处。她抬杯递至唇边,不免有些好奇。
夜凛睫毛一动,抿成直线的薄唇两头微弯,用二指拈起链子快速一扯,一团灰色顿时在空中做抛物线运动最后啪的落在了案几上。
“噗!”
奚阳阳刚入口的酒水华丽喷出,一是惊吓的,二是被拍的。
绯太收回拍在奚阳阳背上的手,皱眉软声道:“不是对酒精过敏吗?你还没吃我配的药,一点都不注意,还好我拍得快。”执帕帮她擦拭嘴边的残汁。
奚阳阳哭笑不得地放下酒杯自行接过手帕擦拭,她很想说,她的体质被改造后已经不会对酒精过敏了。侧过头死死盯着桌上那团灰色,眼中变幻莫测,半晌,她掩面泪流,宝宝,遇人不淑啊……
若不是知道宝宝在阿夜手中,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对面桌上那团灰色会是鼠来宝。如果把它拟人化,就好比是长发美女变成了板寸酷哥,如果把它拟物化,就好比是西瓜变成苦瓜。
瘦了一圈,毛被剪了大半。
趴在桌上的鼠来宝勉强睁开一只眼爬起,迷蒙间看清对面所坐之人,登时来了精神,哆哆嗦嗦尖利地“吱”了一声后,如下山猛虎鼠扑而去,下一瞬,却被绑在腿上的链子狠狠拉坠在地。
“吱……”悲剧地鼠鸣。
夜凛淡淡瞥了它一眼,漫不经心道:“三下,若不乖乖回来就剁了你去喂猫。一、二……”
还未数到三,鼠来宝已识相地三蹦两蹦跳到夜凛手边,并且还很狗腿地递上了一颗葡萄。
夜凛依旧面无表情,抬眼看向奚阳阳,眸中却闪着似讽似笑的意味。主子不凡,就连圈养的小东西也着实很有灵性。
奚阳阳深吸一口气,面向鼠来宝道:“上联识时务者为俊杰,下联忍一忍风平浪静,横批忍者无敌。”
鼠来宝颤巍巍地侧头望向奚阳阳,泪眼汪汪。
要不是奚阳阳眼力好,也发现不了它眼角晶莹的泪花。
泪眼相看,无语凝噎。
玖截盯着鼠来宝,奇道:“这东西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绯太眨眨眼,“有点像鼠来宝。”
鼠来宝瞬时大力摇头接着又大力点头。不是像!我就是!
可惜它点头又摇头的动作在他人眼中就是抽风似的摇头晃脑,能理解它内心想法的,恐怕只有奚阳阳和夜凛二人。
看宝宝捶胸顿足无比苦闷,奚阳阳实在忍不住了,柳眉直竖,气势汹汹地拍桌而起,“把宝宝还给我!”
见状,绯太扯着奚阳阳的衣袖无奈道:“哎呀,阳阳阳,它只是像宝宝,但并不是宝宝啦!”
玖截翻了个白眼,朝夜凛抱歉地耸肩,“这女人前几天丢了一只老鼠,见你家的长得有点像,难免失控。”一只破老鼠,竟让她如此挂心!不过竟然还有跟她一样养老鼠当宠物的,怪人。
夜凛微微点头,单指摩挲着下巴不语。这副姿态,就是表明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丫就装!奚阳阳悲愤地坐下,暗暗咬牙,居然敢如此虐待宝宝!看我晚上不整死你!
当时临近夜晚,夜凛还蒙了面,并只有奚阳阳近距离接触了夜凛,所以大阳旅团的其他人根本丝毫未怀疑眼前衣锦束发的俊美男子便是那天的黑衣人。
此刻,园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须臾,一名身着淡金色衣袍的中年男子踏着方布踱入园内,他身后还跟有一众侍卫。
男子慈眉善目,眼神温和却隐含威严,正是蒋家家主蒋云之。
众人齐齐起身,看见他的装束,北唐魸、北唐陌颜和南宫卿同时阴了脸。
奚阳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蒋家主,黄色在古代貌似是皇家专用啊,若真是这样,那他就不是一般的胆大。不自禁地去看三位王爷的脸色,发现他们均面无笑意目光暗沉,心底不由一惊,这蒋家主真的是在藐视皇权啊!
蒋云之抬步走至前方的案几处,分别朝两边拱手笑道:“众位不辞千里前来,云之不胜惶恐,招待不周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大人海涵。”扫向几位王爷,转瞬间眼中闪过得意与张狂的神色,很快便消失了。
若不是奚阳阳一直仔细紧盯着他,或许就会错过了。不对劲啊不对劲,这厮莫不是想造反?
一番客气的回礼,众人落座。
杯盏交错间,互相介绍。
提及夜凛熏若的身份,飞花阁阁主,奚阳阳和绯太白茶均觉得没什么,而另外的人却都变了脸色。
玖截定定望着夜凛,肃颜沉声道:“原来你就是飞花阁阁主夜凛熏若。”
北唐魸也露出少有的正经表情,敛眉道:“原来飞花阁阁主是如此模样。”
北唐陌颜淡雅端坐,打开五骨纸扇轻摇,温润的眸子直直落在夜凛身上,“果然气度非凡。”
奚阳阳和绯太很有默契地扭头,两个好奇宝宝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飞花阁是干什么的?”
蒋云之一阵大笑,朗声道:“奚队长是在说笑么?江湖上谁人不知飞花阁,谁人不晓夜凛阁主,飞花阁是传承千年的情报组织,它的历史,就连路边的乞丐都能倒背如流。”
传、承、千、年……
奚阳阳怔怔地望着夜凛,根本不能把一个情报组织与传承千年这词挂钩,东西大陆的历史也不过是千年,这组织真够牛逼的……
夜凛冷淡地点头,“家主过誉了。”
装,奚阳阳飞了个鄙视眼神。
夜凛的面容倏地泛冷,漠然地凝视着奚阳阳,有一搭没一搭拈着链子。
奚阳阳的心立时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提着,抽着嘴角,朝夜凛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于是,夜凛满意地放下链子。奚阳阳磨牙。
宴罢回堂之时,奚阳阳似不经意般向赵管事询问了夜凛的处所,当得知夜凛一行人就住在金玉满堂隔壁的富贵满堂后,她于月光下阴笑的脸庞,让赵管事足足心悸了一晚。
夜半,人静,风声紧。
一个黑影在空中疾速闪过,快得令天上的星星都觉得仿佛是错觉。
奚阳阳悄无声息地探查完几个房间后,终于在一间主卧寻得了她要找的人,屏住呼吸拿出一点沉眠草点燃,待淡雅的香味在屋内弥漫了片刻,感觉到夜凛绵长的呼吸,她哼哼阴笑着踱步上前来到床边。
清丽月光缠绕窗棂,有银辉淡淡照进来。
夜凛隐在锦帐绣帷下的面庞,无暇而精致,更被黑夜的神秘染上了魅惑人心的吸引力,让奚阳阳愣神,又一次情不自禁地赞道:“阿夜你果然很适合黑夜呢……”
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奚阳阳当即幽怨地哼道:“长得这么好,就是心肠有点坏。对了,宝宝!”她掀开被子先抓过夜凛的右手,然后慢慢扯着链子,一团肉丸子似的圆球渐渐被她从被子中拽了出来。
看见鼠来宝依旧睡得香甜,奚阳阳抓起它放在手心,点着它的肚皮笑骂道:“小东西,你睡得倒是香!”
翻了它半天也不见醒,奚阳阳有些担心,可随即想到她刚才焚了沉眠草,顿时好笑加无奈不已。仔细看了看绑在它脚上的链子,不由惊奇,链子端口是一个小圆环,套在宝宝脚上大小正好合适得让它挣脱不下。小圆环竟然没有一丝缺口,阿夜是怎么套上去的?
奚阳阳百思不得其解,对这端无法,只能去摘夜凛右手上的戒指,开始不敢用太大的力,摘了半天不下来,而后狠了狠心使劲拔,却依然弄不下!
折腾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奚阳阳挫败地甩手,低声嚷道:“靠,什么鬼玩意!”
见两端都搞不下,奚阳阳定了定神,伸掌将链子抓在手心,催动三味真火炙烤欲把它炼化,但结果令她失望不已,她的火之一味居然拿这东西没法!
可恶!奚阳阳愤怒地捶着床板,垂眼看向酣睡的鼠来宝,它明显瘦了很多的小身子让她心下酸涩,眸中一阵湿意上涌,轻声道:“宝宝,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捉弄阿夜你也不会被他如此对待……”
“你等着,我会尽快练成火之二味,到时候就救你出去。”她坚毅而微颤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在阿夜身边,千万要听他的话……”眼中愈发湿润。
“这样他就不会剁了你去喂猫……”纤长的眼睫忍不住的抖动。
“吱……”熟睡中的宝宝似梦呓般模糊地应了一声。
啪嗒,奚阳阳捂住嘴,一滴眼泪终是自眸中坠落。
衣袂翻飞,她已然闪身离开。
迷蒙的暗色中,夜凛慢慢睁开眼睛,深邃的眸中闪着莫名的情绪。拎开宝宝翻身坐起,右手上一点泪渍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莹莹幽光,他凝视许久,抬手凑近唇边,伸舌轻轻一舔,咸涩的。一时有些怅然,他又不会真的剁了它……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