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曙光微露,清风湿爽。
金玉满堂内一阵恼人的铿锵声断断续续响着。
吱呀!一间屋子的房门被大力打开,玖截扯着乱糟糟的头发双眼通红地怒吼道:“他娘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昨夜宴会之上喝了不少酒,折腾到很晚才勉强睡着,天还没亮,谁他妈有病啊!
院中央,奚阳阳坐在石凳上,怀抱一根约拳头粗半人高的铁柱正咔嘣扭着,闻声停下动作抬头望去,须臾,复又低下头只管辣手蹂躏。
玖截眯着眼瞧到声音发源地,精光四射怒火熊熊,大喝道:“死女人!你故意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好心好意唤你们起床你就用这态度对我?”奚阳阳瞪目,她昨晚在阿夜的链子那里受了挫,特意托三白给她弄来了这根金精铁来练手,好早日升级到火之二味。
玖截狠狠咬着牙,倏地弯腰脱下一只靴子就往她扔去,怒骂道:“卯时都不到起什么床!要发疯给爷滚远点!”
侧身躲过,她望望飞出十多米的黑靴,猛然瞪向玖截,咬唇抱着铁柱忿忿地踏步离开。
看到女子似伤心似怨责的离去背影,玖截心神一颤,半腔怒火霎时化成了纷乱的悔意,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怒气中夹杂着心疼的后悔,烦躁不已。
奚阳阳抱着柱子出了金玉满堂,转身便进了富贵满堂。跃上石桌坐好,更加卖力咔嘣扭着铁柱。
“你走错地方了吧。”
清冷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她撇头望去,梨花树下,一身黑蓝色织锦绣衣的俊美男子抱胸靠在树干,深邃的棕褐双瞳露出慵懒的神色,面上一片冷淡。
她怔怔望了片刻,纤长的眼睫扑闪,扁着嘴委屈道:“阿夜,我被人骂出来了。”臭玖截,起床气这么大!
“你自找的。”夜凛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好吧,她承认自己大清早没事做找骂,她嘟嘴低哼,拍着铁柱嚷道:“把宝宝还给我。”
夜凛眉梢微挑,微微垂下眼帘。第一眼,他对她明明是厌恶的,第二次,他想杀了她,可现在,她郁闷的表情竟让他有种想笑的感觉,昨晚她落在他手背上的一滴泪,好似在他平静无波的心湖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起不知名的情感波澜。
这丫目中无人的样子都要命的帅!奚阳阳气恼地瞪着无视她的夜凛,目光随着银链移到他腰侧鼓鼓的锦带,不是原先玖截的那个,被他换成了另一个做工精致的金丝边黑色绣袋。
她抱着铁柱大步走到夜凛身边。咚。单手抓起柱子顿在地上,另一只手去摸他腰间的袋子。
夜凛双目一眯,心底却生不出惯有的抗拒。漠然地看着她从锦带中倒出鼠来宝,下一瞬,她柳叶似的眉便弯成了月牙儿,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她的愉悦仿佛能传染,他微不可察地勾起了嘴角,浑身疏离的气息缓缓收敛。
梨花树边,英俊优雅的男子和娇俏可人的女子,再加一只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小土拨鼠,偶有被风拂落的浅色花瓣飘然在空,暖黄的晨光于天边渐显,这幅画面,到端的令人舒心。
太阳出来起床喽。
金玉满堂的院内传来一阵声响。
“主子不在房里!”
“什么?阳阳阳!”
“丫头八成又跑哪玩去了。”
“有可能,依阳阳的性子定是又忘了跟我们打招呼。”
“这么早奚姑娘会到哪里去玩呢?”
“早上我好像听到小天天的吼声,喂,小天天,你那是什么表情?”
“阳阳阳!!”
夜凛抬眸望向奚阳阳,周身重又充斥着淡漠疏远的气息,清声道:“你该回去了。”
奚阳阳察觉出他气息的变化,垂眼拨拉着宝宝嘟囔道:“好好照顾自己。”摸摸它的脑袋不舍地塞进绣袋中,拖了柱子旋身踏出富贵满堂。
夜凛怔然地看着她的娇小背影,眸中渐渐泛起一层暖色。
“绯太宝贝!”某女人热情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夜凛深邃的瞳仁中倏地转为一片冷然,薄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直线。
*
一连两天,每日清晨奚阳阳必会准时到富贵满堂来找宝宝谈天,尽管夜凛冷若冰霜视她为无物,她依旧我行我素笑得不以为然。暗地里,她则玩命的催动三味真火修炼升级。
蒋云之自那日晚宴后便鲜少见到他的身影,蒋园上上下下热闹非凡,正在筹备四天后的善水大会,说白了,就是为蒋水凝挑选夫君的大会。
用过午膳,奚阳阳唤人在院内树下荫凉处摆上桌椅,坐定后铺好素白宣纸执笔画图。雾海淡然站在桌边磨墨,眉目静好。绯太也搬了凳子坐在奚阳阳身边,趴在桌上侧头凝视她甜甜而笑。白茶立在绯太身后,无奈地望着他家少主。
艳阳高照,偶有凉风拂过,苍翠的树叶便哗哗作响。
时光悄然流逝,奚阳阳呼了口气搁下笔,看着桌上已完成的一份铠甲设计图,眸中涌上欢欣的满足。她有预感,她的三味真火要不了多久便能步入火之二味期,答应给三白的铠甲也该着手准备了。
余光一瞥,蓦然发现身边趴在桌上的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浓密的睫毛在空中微微颤动,小巧莹润的唇边尚带着清甜的弧度,丝滑墨发在桌上蜿蜒成柔顺的形态。这姿势睡着并不怎么舒服,但见他偶尔轻蹙的眉宇便能得知。
心底立时软成一滩春水,她莞尔一笑,伸出指尖轻轻描绘他纤细的长眉,细心地挑开散落的发丝。
当北唐魅由北唐陌颜和北唐魸领着来到金玉满堂时,方跨入右腿,抬眸间便看见大树下奚阳阳无比温柔的动作和落在少年身上的宠溺眼神,本是期待思念的雀跃之心顿时如坠冰窖,浑身燃起名为愤怒的火焰,凤眸凌厉阴狠地瞪向绯太烨瞳,嫉妒在心头啃噬,恨不得当场将他撕碎。
帝王的尊严让他死死抑住急欲喷发的怒火,当即拂袖离开。
北唐陌颜眸中闪过几丝涩意,旋身追上北唐魅,摇头温和道:“大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阳阳对他,断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阳阳,她还是很在意你的。”若不在意,怎会紧张。
明暗感情,于北唐魅不在奚阳阳身边的一段时间内,纷纷冒出了头,剪不断,理还乱。
北唐魅森然冷哼,“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清二楚,阳阳?”狭长的凤眸中寒意更浓,更隐着一丝伤痛,他沉声道:“我后悔了。”若他当初能拦下愤怒的她好生解释,她不会出宫,今时也不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局面。
紧随而来的北唐魸蓦地一怔,桃花眼里一片黯然,苦笑道:“我也很后悔。”
北唐魅回过头,愤怒的目光直射向他,还不是他翻出来的事!
奚阳阳奇怪地侧头望向院口,刚才她明明感觉到几个人的气息,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没人影了。摇摇头,招手示意白茶将他家少主扶进屋内歇息。
晚上当奚阳阳得知北唐魅已经来到兖州并住在帝王行馆时,心里突地就涌上了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个冷酷的男子,对她嘴硬却心软的男子,经常被她哄住宽容宠溺她的男子……
夜深人静,奚阳阳心中一阵烦闷,在房中来回踱步,半晌,她扶额哀叹:“既然想他那就去看啊,你在这里烦躁个毛啊!”她鼓起腮帮子,重重地点了下头,纵身跳出窗外没入沉沉夜色中。
费了好些功夫,她总算顺利找到了行馆。
墨色在夜幕下铺染开来,而皇帝的住房必定是灯火通明的。她趴在某个房顶,一眼便瞄到了行馆中央燃着众多大灯的院子,许多便衣侍卫把守在院内各个角落。
悄无声息地瞬移到屋后的窗边,动作迅速地打晕守在那里的两名侍卫,她呼出一口气蹲在窗下,许久,她小心地探出头去看屋内的情形。
布置奢华的房内,身着黑金色锦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的高椅上,侧着左手扶住头撑在扶手上,一头墨发未经任何束缚披泄下来,直顺若瀑。
他的背影沉稳而挺拔,正如其人。她怔怔地望着,无意识地站起身来,不小心碰到窗户,发出轻轻的响动。她一惊,刚欲蹲下,可惜已经晚了。
他转过头凤眸射出冷厉的寒光,在看见她的那一秒,瞬时泛起巨大的喜悦,极快的闪神,他已然敛下眼中狂喜,墨黑的眸子沉沉凝视着窗边一脸尴尬的女子,两簇火焰渐渐在瞳内燃烧。
他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衣袂扬起的每一个弧度,都似乎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愣在窗边,眼睁睁看着他沉着脸踱步行来,他幽深的眼眸中似蕴藏了无穷的火热,在他强烈的注视下,她很快就红了脸,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黑亮的眸子愈发暗沉,薄唇紧抿,该死的!她为什么要后退!他倏地探出手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臂弯使力,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怀中。
两人下面隔着墙,上半身却没有一丝缝隙地紧靠在一起。
明月悄悄扯过一片云朵遮住脸。
这种姿势令她呼吸困难,胸腔闷闷的一阵疼痛,不由低低抱怨道:“松开……些……我……我不能……呼吸……了……”
听出她话语中颤抖的疼意,他心头划过尖锐的怜惜,略略松了手,凤眸一眨不眨地直直望着眼前令他又爱又恨的俏丽小脸,眸色渐深,低头便攫住了她的粉嫩娇唇,用粗暴的啃噬舔舐宣泄他内心郁积的愤怒。
靠之……
又不能呼吸了……
直到她无力地软倒在他的怀中,他才在意犹未尽地一圈啄吻后结束了这个长吻。
她颤着手抓住他柔滑的墨发,拼命往肺里运送氧气,他若是再持续几分钟,她估计就要成为东西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吻死的人……
他双手圈在她腰肢间,毫不费力地一提,便将她抱进房内紧紧搂在胸前。脑中只闪过一句话: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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