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前线指挥部,冯国璋阴沉着脸坐在那里,周围的参谋和军官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就连几个挂着协都统军衔的统领也都冷着脸站着,低着的脑袋恨不得缩到裤裆里。
“伤亡统计出来了嘛?”冯国璋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几个参谋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没有人希望在这个时候触冯国璋的眉头,几个参谋都把嘴巴逼得紧紧的,不打算开口说话当这个出头鸟。缄默是面对这种问题最好的办法。可是大家一起沉默,把军统制放在那里,明显也不合适,最终几个参谋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把眼神投向了一个清瘦的参谋。清瘦参谋也发觉了问题不对,不仅是几位参谋把眼神投向了自己,就连冯国璋和那几位协统领也把眼神跑过来了,很明显,大家一致选定了他作为牺牲鬼。
见自己躲不过去了,清瘦参谋鼓起勇气说道,“回总统,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由于炮击来的很突然,而且使用的火炮威力极大,虽然持续时间不长,可是伤亡极大。其中混成第三协由于进攻汉口街道,没有遭遇炮击,战死三十一人,伤员九十七人……”
“我不想听这些,告诉我全军折损多少人?”冯国璋大手一挥,沉声问道。
被冯国璋打断了报告,清瘦参谋刚刚鼓起的勇气也泄了大半。勉强吞了口口水,清瘦参谋接着说道,“据不完全统计,这次战死士兵一千七百六十四人,失踪五百八十人,还有一千多名轻重伤员急需治疗。”
话音未落,清瘦参谋脑门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勾着头不敢抬起来。这次的伤亡太大了,已经超过了前面十几日战死的总数还要多上几倍,这个数字根本不是一个参谋可以承受的,虽然也用不了他承担这个结果,但是天知道军统制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给收拾了。
脑门上布满汗水的不只清瘦参谋一人,下面的十多位大小军官也都是恐慌不已,就算是损失最小的混成第三协的协统领,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有丝毫的幸灾乐祸。
“失踪的是怎么回事?”冯国璋语气平静的让人惊悚。
“有的可能逃跑了;有的可能昏迷在战场上,还没有回来;还有的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冯国璋怒声道。
清瘦参谋猛地跪趴在地上泣声说“总统,那大炮一炮就是数十米的一个大坑,周围百米都逃不脱它的杀伤,弟兄们都没有一点准备,恰逢又是全军总攻的时候,许多兄弟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炸成了碎尸,都找不到尸体了。”
“这么说,今天我们就折损了两千三百多名士兵,还有一千多的伤员?”
坐在主位上的冯国璋一脸的悲痛,泪水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虽说慈不掌兵,可是面对自己一手拉起来的部队付出这么大的损失,冯国璋心如刀绞。
“两千三百人啊!那可是两千三百人啊!”冯国璋双手猛捶着扶手,痛苦的嘶吼着。
“总统”十数位军官紧张的跪在地上,哀求道“总统息怒啊,弟兄们还要靠你指挥着报仇呢!”
北洋六镇虽然号称六镇,实际上只有五镇是汉人组成的,第一镇大多都是旗人组成,二、三、四、五、六这五个镇才算袁世凯的底子,正经的北洋新军。冯国璋手下的第一军就包括了第四镇和混成第三协,以及十一协,囊括第二镇,第四镇和第六镇,按照编制第一军应该有两万五千人左右。可是实际上,六镇中,除了第一镇基本满员,第二到第六镇都已经不满员了,第二镇仅有4742人,第三镇也不过5307人,其余各镇也是相差不大,也就是说,冯国璋手下仅有万余兵员,一下子损失了两千三百人,还有一千多的伤员,这一下子就把第一军报销了三成兵员,冯国璋那里受得了。
一阵噪杂的枪声传来,指挥部的气氛顿时大变,冯国璋一扫刚刚的悲痛欲绝,立马恢复了一军统帅的威严,虎目扫视之处,每个人都已经挺起了头颅,站直了身躯。
作为全国最早的一批现代化的陆军,冯国璋手下的军队结构合理,组织健全,仅仅片刻,就已经有通讯兵传来了消息。
“总统,前方的民军发起了反攻,火力极为凶猛,前线一些防线已经顶不住了。”
眉头一挑,冯国璋的耳朵微微一抖,心里有了猜测。
“这枪声极为清脆,应该是新枪,而且是上等枪支,看着样子数量还不少,汉阳兵工厂根本没有能力生产这种枪械,更别说里面还夹杂这另一种连发的轻快枪声,以及马克沁沉闷的枪声。”眉头猛皱,冯国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看来是民军从列强那里买到了武器,数量还不少。”
江面传来炮击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又有军火运到了汉口,这如何不令冯国璋生气。
“去,向袁大帅发报,请他彻查军火来源,还有把这次的伤亡报告发给他。”
“这次的指挥还是黄兴?”冯国璋突然问道。
“前线还是挂着黄兴的旗帜,没有发现其他的指挥旗。”通讯员应道。
冷笑一声,冯国璋对众人说“民军中只有黎元洪还有些水平,其余的都是些嫩鸟,根本没有指挥过‘大集团军’的作战,黄兴更是一个百战百败的将军。既然这次不是黎元洪不是指挥官,我们就好好的收拾一下黄兴,两千三百弟兄不能白死,就由他来还吧!”
客观来说,黄兴不是没有本事,可是他终究没有指挥过上千人的大战,缺乏足够的指挥经验,再加上他所指挥的民军只有极少一部分只湖北新军士兵,大部分都是后来的市民和学生参的军,执行能力和作战能力都有限,靠的就是一颗炙热的心和对革命的激情。
在接受了大批弹药补给的情况下,上尉在上司的命令下,向对面的清军发起了进攻,“手榴弹,快把手榴弹拿给我!”
一个稚嫩的少年提着一篮子手榴弹跑到上尉的身边,手忙脚乱的拧开手柄,拉出引线,递给上尉。上尉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上一眼,接过手榴弹猛地一拉引线,静等了两秒才甩臂把手榴弹扔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几名清兵身边,几乎瞬间就爆炸了,刚刚想要卧倒的清兵被散飞的弹片集中,再受气浪的冲击,横飞了出去,摔倒在两米远的地方,再也不动了。
清兵的素质不是上尉的手下可以比拟的,面对有武器优势的上尉的进攻,清兵相互掩护着,时而突袭一下,时而后撤一阵,一直都围绕着战壕附近游击,肆无忌惮的吞噬着这些年轻的生命。
本来上尉手下还有一挺轻机枪,可是现在已经不能用了。机枪配套的有两个弹夹,自从弹夹打空了之后,上尉就把机枪扔在了后面,因为没有人会给弹夹装弹。如果是平时,上尉有信心在一刻钟内学会并教会自己的近百名士兵给弹夹填充子弹,可是这里是战场,在进攻的时候,上尉没有时间,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机枪之上,所以干脆把它扔了。所幸,还有十几条新枪和几篮子的手榴弹,总算没有让上尉用士兵们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意志。
“连长小心”一道并不宽大的身体突兀的出现在上尉身前,一道鲜艳的血花喷射而出。
一把抱着软到的身体,上尉精神一阵恍惚,“这是第几个替老子挡子弹的傻子?”
“连长…我替…你挡…子弹…了。”士兵强忍着痛苦,傻笑着说。
“二狗子,你个傻子,别再说了。”上尉痛苦不已。
“医生,医生”上尉看着这张年轻的因为痛苦扭曲的脸孔,心里满是悲痛,声音里包含着悲痛和无奈。
“连长,别喊了,我知道…我们…没有…医生”士兵嘴里喷出一道淤血,把上尉的衣领染的通红,脸上溅的尽是点点血迹。
用力的摁住士兵的伤口,上尉哭着说“傻子,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连长,我知道…我要…死了,你…就让…我…说完…吧!”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液吐出。
上尉疯狂的点着头,悲痛欲绝。
“连长,你说…我们…的…革命…能…成功…嘛?”士兵一脸期盼的看着上尉。
“能,肯定能”上尉语气极为肯定。士兵眼中多了一丝光彩,突然又疑惑的问道“那…为…什…么…我们…老…打…败…仗?”
上尉思绪突然乱了,当初为了革命,数千名新军将士在缺乏指挥的情况下,向武昌城中发起了进攻。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两天不到,武汉三镇就全部易手,欲图反扑的张彪也被打败了,可是似乎革命的运气用尽了。清军主力南下,视死如归的革命勇士,一往无前的向前冲锋,结果却是换的了一个又一个的失败。即使在黎都督的指挥下,革命军取得了些小的胜利,可是先是出现黎都督信任的张景良投敌被杀,再是清军进至汉口,都给革命军战士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突然,上尉想到了湖南、陕西、广东、山西、云南先后响应革命,心里又充满了斗志。
“我们一定能够胜利的,因为我们有无数志同道合的人,因为我们……有四万万汉家儿女,因为我们不愿意再做奴隶,因为我们不愿再当弱国的国民。”抬手轻和上士兵的眼帘,上尉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
ps:今天有点头疼,只有一更,另一更明天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