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雪儿在“思雅”培训已经待了将近三年,算得上是资深教员,然而除了每学期开教职工大会时能看到郑旭东,平时根本没有遇见的机会,至于五楼上的那间总经理办公室更是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所以当欧雪儿接到郑旭东的电话时,尽管有那么一霎那的兴奋,但很快她的理智就占得了上风——教学上的安排自有教务部通知,郑旭东这样直接打她手机,那必然是有关私事,至于是什么私事……杜西泠多半是拒绝了韩千,作为一心想巴结老同学的郑旭东,怎么可能不着急?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郑旭东劈头一句“你跟杜西泠住一起?”,欧雪儿还是怔了一怔,紧接着便是说不出的恼火,几乎当场就冷笑了起来。
说来说去,她能承蒙老总接见,还是因为了杜西泠!
“是啊,”欧雪儿点头,“我和西泠是室友加好友!”
“哦,那就好……”郑旭东咳了一声,“找你也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不最近就要口译考试了么?我看杜老师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啊?她才调的口译课,要是考差了就麻烦了!”
出乎郑旭东意料之外的,欧雪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呀……”
“她怎么了?”郑旭东被欧雪儿笑得有点恼火。
“恋爱中的人嘛,出点小状况也是可以原谅的……”欧雪儿说着眨了眨眼,“郑总您说是不是?”
郑旭东干笑。
“对了,我听说西泠这次谈恋爱,还是郑总您做得大媒?”
“什么?”郑旭东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我做得媒?她跟你说的?”
“对啊!”欧雪儿无辜的摊手,“我也是听她说的,也许是我听错了?”
“她怎么说的?”
“她就说之前去墨尔本时还不知道,前两天您带了她去吃苏浙汇吃饭,才知道原来您和那位韩先生是老同学。”
“这……”郑旭东脑子转的飞快,“你是说……杜西泠告诉你,她跟韩千在谈恋爱?”
“难道没有吗?”欧雪儿反问。
“哦……呵呵……”郑旭东糊涂了,“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欧雪儿笑眯眯的道:“不过西泠向来比较害羞,什么事儿都喜欢藏在心里,最近也就听她提起过那位韩先生。郑总,既然您和韩先生是老同学,那可得给我们西泠帮帮忙。”
郑旭东忍不住多看了欧雪儿几眼——藕合色的连衣裙开着大大的V领,一根细细的银色项链垂在□□上方,伴随着胸部的起伏轻轻颤动着——他竟不知道自己这座学校里居然还有这么热辣惹火的女老师!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香港人吧?”
欧雪儿微微一笑,“您没记错。”
“普通话说得挺好啊!”
“来大陆好几年了,”欧雪儿斜睨了郑旭东一眼,“我还会说上海话呢!”
“是吗?”
“您不信?”欧雪儿顿了一顿,忽道:“侬夜饭吃过了伐?”一句吴侬软语竟说得又酥又糯!
“哈哈哈!”郑旭东大笑起来,“说得真好,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的上海女人!”
欧雪儿抿着嘴,低头抚弄了下裙摆。
郑旭东索性也改了沪语,“既然你都这么问了,要不晚上一起吃饭?我请你吃本帮菜,怎么样?”
欧雪儿笑着点头,轻声道:“好额呀。”
***
“韩总,这是罗尼先生寄来的包裹!”新来的助理苏珊捧着一个大盒子进来,看她略微气喘的样子,想必那个箱子很沉。
“哦,放下吧。”韩千头也不抬,只随手一指。
苏珊把箱子放在了茶几上,想了想又道:“上海那边……要不要给您订机票?”
韩千将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了苏珊的脸上,皱眉道:“什么机票?”
苏珊心里有些打鼓,却还是鼓起勇气道:“就是那个605地块,史小姐给我发了邮件,让我提醒您……”
“行了,我知道了!”韩千一摆手。
这两年上海的房地产越来越热,先是建造迪斯尼的批文顺利通过,再就是政府打算在上海到杭州之间建造磁悬浮和高铁,桩桩件件全是利好消息。苏珊所说的605地块位于上海枫泾,眼下说起来还只是距离市中心六十公里的郊区,可只要高铁一通车,就是再好不过的黄金地段。早在年前韩千就已经相中了这块地,并打算在九月底投标之前亲自跑一趟,然而他最近事多,竟然忘了!
上海……韩千的手指在桌子上摩挲着,为什么一提起这两个字,他却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杜西泠?
那个第一次见面仿佛活见了鬼、最后一次见面又干脆跑掉的女孩!
这可真够要命的!
韩千从烟盒里拿起一支雪茄,习惯性的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下,这才用打火机“叭”得点了。
“韩总……”苏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鼓起勇气问道:“那机票……”
“订二十九号的吧。”
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连生意都不做了吧?
目送苏珊如蒙大赦般的离开办公室,韩千忽然发觉自己也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思,索性咬着雪茄站起来踱步,紧接着便对茶几上那大大的包裹产生了丝兴趣。
自从澳方和“瑞阳”集团签署了合作协议,双方便进入了蜜月期,那位精明的罗尼先生更是做戏做足全套,时常有些礼物送来,这次却不知道这位意大利战犯后裔又在倒什么鬼!
一个造型古朴的土著人木雕,赤身裸体,连隐私器官都雕刻的栩栩如生!韩千随手掂量了下,发现重到光靠一只手拎不起来,难怪苏珊搬得那么吃力。
一副黑色的手套。用的是上好的小羊皮,手感柔软而舒适,总算是件实用的礼物。
三瓶羊胎素胶囊。韩千随手拿起一瓶看了看,标签上写着抗皱抗衰老,是令女人趋之若鹜的澳洲土产,却搞不清意大利人为啥要送给他!
最下面还有一个扁平的首饰盒,里面放了一串欧泊石项链,每一颗都加工成精美的蛋圆形,闪烁着乳白色的迷人光辉。
盒盖内侧还粘着一张卡片,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Please bring my regards to Miss Xi ling。
这个该死的战犯后裔,真够讨人厌的!
韩千一把扯下卡片,顺手揪成一团,准确无误的扔进废纸篓里!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正好路过你们楼下,干脆给你打个电话。”那头是齐慧珊,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韩千挑挑眉,“要不要上来坐坐?”
“好。”
韩千笑了笑,挂断电话,又拨通内线让苏珊准备咖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那位前妻了!以齐慧珊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发生“正好路过”这样的随机事件,她既然打电话来,想必是真的有事。
从马来西亚进口的正宗东革阿里白咖啡,用沸水一泡,一股难以形容的鲜香便充满了整间办公室。
“真香!”齐慧珊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才笑道:“一直惦记着白咖啡,可惜就算去了吉隆坡也抽不出时间去买,想不到在你这里喝到了。”
“我这里向来存货齐全,”韩千在烟缸了掐灭了雪茄,“最近还好?”
“还不错,”齐慧珊抽了一张纸巾握在手里,“新换了个助理?”
“史云怀孕了,临时调了个行政顶替一下,等她生完了孩子再让她回来!”
齐慧珊抿嘴一笑,“你向来是念旧的人!”
韩千不想在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干脆单刀直入,“找我有事?”
“是有事,不过不是关于我,是啸啸的事。”
“哦?啸啸怎么了?”
“班主任电话打给我,说啸啸上星期在班里打架了。”
韩千皱眉,“打架?男孩子打架也是平常事儿,没必要小题大做!”
“一对三,啸啸拆了条桌子腿,把一个同学的腿打骨裂了!”
“什么!”韩千杯子重重的顿在茶几上,“啸啸有没有受伤?”
“就鼻子打出血了,别的还好。”
韩千脸沉了下来,“上星期的事儿,那个班主任怎么到现在才说?”
“我上礼拜一直在出差,就带了个工作手机,另一支私人电话留在家里了。”
“你出差怎么能不带手机呢?”
“班主任说当天也给你打过电话的!”
韩千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上星期似乎是接到过一通电话,然而当时他正在温榆河畔宴请土地局的几位头头脑脑,见那号码陌生就随手摁了。
齐慧珊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今晚有空,你看要不要一起去一次学校?”
“不用今晚,现在就去!晚了老师都下班了!”韩千站起身,“你等我拿件外套。”
“好。”
见韩千走到办公室附带的衣帽间拿外套,齐慧珊弯下腰来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脚踝,头一抬却发现茶几上的盒子与大堆东西,便饶有兴趣的走上去翻看。
“别动那个!”
齐慧珊挑挑眉,放下手里的首饰盒,“怎么,送给女朋友的?”
“别胡说八道!”韩千拿起首饰盒,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这是客户点名送给某人的东西。”
“某人?是某位夫人、还是某位女领导?”
韩千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慧珊,“怎么你也会关心这种八卦?”
齐慧珊顿时有些尴尬,“不过是随口一问,谁说我关心了!”
“不关心就好!”韩千换上外套,指着纸盒里的羊胎素,“把这几瓶东西拿上!”
齐慧珊拿出瓶子看了看,笑道:“你倒是细心,这个送给啸啸的班主任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