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离别的前一晚,非明和卫芳这对好朋友挤在床上彻夜长谈。
卫芳说,回忆其实就是站在时光的这头,回望站在时光那头的自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或喜、或忧、或悲、或欢,不管是哪种,都是完全属于自己。你若愿意,可以拿出来分享;若不愿意,可以独自抱着它地老天荒。非明赞同她说的话。对于埋藏在青春岁月里的那段往事,非明从未对他人说提起过,那是她不愿触及伤痛。今夜,她开启了尘封的记忆,有歌声,有微笑,有鲜血,也有眼泪……
都说性格是天生的,其实更多是后天的形成。人生的经历往往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特别是在少年时期,心理还未能承受一切变故。
傅非明的第一个好朋友是赵伟还是陈皓,她也搞不清楚。认识陈皓再先,却是与赵伟最先成为好朋友。认识陈皓是早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之所以会让她记忆深刻,是因为她想起一次笑一次。
由于爸爸傅振声是在役军官,作为随军家属,傅非明5岁之前是在部队度过。在野战部队,非明接触到的都是铮铮铁骨的军人,自然而然养成了敢作敢为的个性。用妈妈林娜的话来说,是胆大妄为。可爸爸说,军人家的姑娘就该如此。部队里的随军家属不少,所以年龄相仿的几个孩子成了非明的玩伴。尽管不是年龄最大的一个,可向来胆大妄为的非明却是部队大院的孩子王。部队的生活是枯燥的,大院的那群孩子总是趴在矮墙头,看着叔叔们排列整齐、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喊着“一二一”走过。偶尔也会在操场边上,看官兵们操练。于是,官兵操练就这样成了孩子们玩得最多的游戏。春天里,会多一个游戏,那就是去捡木棉花,拿回院子当手榴弹投。部队到营房那条路很长,两边是高大的木棉树。春天木棉花开的时节,火红火红的,甚是漂亮,那可是孩子们弹药库。
每当非明站在院子中央大喊一声“集合”,各个屋子的小朋友便从纷纷屋子里跑出来。然后是一系列的口令动作:稍息、立正、向左看齐、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右转、报数、起步走……每次总有一两个小朋友是左右不分,要不就是年纪小的报数报错,大伙笑弯了腰。长期玩,这群娃娃兵倒还真的有模有样。当然不是每一次都是非明当队长,偶尔也由其他年级大点的小朋友充当。不管作为队长还是小兵,非明的动作永远是最规范的,这让小朋友不得不服她。
部队的随军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简单、快乐,非明曾经以为永远都会留在部队。童年时总会以为美好的时光将会永恒,从未想过人生在世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还没在部队上完幼儿园,非明因爸爸转业而离开部队。那是她第一次经历离别,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她仍记得离开部队那天,跟院里的小朋友道别时,自己还是哭了。
去到新的幼儿园,起初的一段时间并不适应。幼儿园里的游戏她完全没有玩过,小朋友们唱的歌她也完全没听过,在大院里发号司令惯了的非明,在新游戏中显得有点手脚无措。然而,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是惊人的,刚过了开始的磨合期非明很快又成了孩子王。除了学会新的游戏,也把玩了几年的游戏教给新朋友们,很快就把部队生活抛之脑后。
没过多久,班里转学来了瘦小的小男孩。对于经常玩得脏兮兮的非明来说,这个新同学简直爱干净得欠揍。她发现,他的衣服从早上进幼儿园,到下午离开几乎是一个模样,就连那白色的帆布鞋上都不曾出现脏印。看不顺眼归不顺眼,本着团结友爱的精神,她在跟大家玩游戏的时候也会带上他。在带新同学第一次玩操练游戏时,让非明永远记住了他。
那一天,非明再一次喊集合后,小朋友们迅速站成了一排,新同学怯怯地站到了最边上。在非明喊出“稍息”、“立正”、“向左看齐”后,其他小朋友们已经轻车熟路地跟着口令完成动作,只有新同学慢半拍地跟着大家做。慢归慢,动作到底是对了。
接下来,非明喊了声:“报数!”
几秒后还没有反应,大家看向了最左边的新同学,一个小朋友冲着他说:“陈皓,你是第一个,你干吗不报?”。
只见那小男孩满脸通红,为难地看着大家,嗫嚅好几秒,才出声:“我…我…我抱不动树……”
小朋友们捂着肚子一阵爆笑。非明在肚子笑疼后,记住了这名字---陈皓。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只要看到陈皓,她总会恶作剧地喊一声“陈皓,抱树!”而陈皓总是满脸通红地不吭声。然而,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就结束,因为刚转学来的陈皓很快又转学走了。儿时的记忆容易模糊,非明很快就忘记了陈皓的模样,只在听到“报数”这两个字时,自然而然地想起“陈皓”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