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欧阳杰与沐春阳事先说好的,他们先去了定州,待沐春阳对欧阳杰行了正式的拜师礼后两个人便离开了定州,一路南下!
顺着官道随意地走着,江月和沐春阳到了真定,去了郭家村看了柳娘一家子,然后便来到了冀州。到了冀州已经是二月底了,江月走到了一块麦田里不动了。
“怎么了?”沐春阳勒住缰绳,回头来问蹲在地里的江月。
江月将手中的土翻了翻,然后扔下,再在地里抓了一大把起来,摊开细细地瞧着,好一会儿才对已经踱着步子走近的沐春阳说:“你把马牵着在路边等我一下。”说着就大跨步地走向了麦田中央,兜着衣服,在麦田里抓了好些的土壤,到了路边一一摊开,仔细地看了许久,抬起头对沐春阳说道:“走咱们去县衙!”
“去县衙做什么?”沐春阳不明白,瞥了一眼地上的泥土好像明白了什么,便问江月:“这地有问题?”
“嗯,如果不及时治理,今天就要出大事了!”江月拍了拍头,接过缰绳点头答道。
沐春阳一听这话也不再多问,拉着马先翻身上去,对着江月说:“这里离县衙且还有一段儿路呢,咱们得赶紧!”
江月应声将白点儿的屁股抽打了一下,然后跟着沐春阳飞奔了起来,急得黑子在后面汪汪大叫,江月勒住缰绳,对黑子说:“乖乖,别着急,慢慢跟着来。我们在县衙等你!”
黑子好像听懂了江月的话,放缓了脚步,江月见了这才打着白点疾追上沐春阳。
快马加鞭地赶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路,终于来到了县衙,江月喘着气让脸不红气不喘的沐春阳去叫门。待县衙门一开自己先走上前去,对差役说:“我要见你官县大人,快带我去!”
“有什么事儿啊?”一路风尘仆仆,江月和沐春阳两个人的衣服都变了色儿,这让开门的差役很是看不上眼!
江月对鼻孔朝天的差役的态度没有什么兴趣,她说:“我有急事找贵县的县官。”
“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那差役见江月没有计较自己的态度,便改加倨傲了!
听差役这话江月一想也对,便说:“我今天路过离贵县境内,发现地里有蝗虫卵和蝗蝻,得紧快治理,如果不治理今年贵县就要出大麻烦了!”
“行,知道了,你走吧!”那差役听了江月的话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依旧鼻孔朝天!
这下子江月急了,对着他喊:“我说你到底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地里头有蝗虫,要是不加紧治理今年粮食就会欠收,严重的话可能会让全县颗粒无收!你听见了没有?”
“哎我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不是聋子,我能听不见吗?”这差役有些不烦了,瞪了一眼江月又瞪了一眼沐春阳,鄙夷地说道:“也不瞧瞧你们两个的样子,当我不知道呢?不就是想要报些事儿,在衙门里领些赏吗?真是的,竟说得跟真的似的!”
听着这话沐春阳急了,提溜起自己腰间的钱袋子,抖落得哗啦啦直响,在成功吸引来了差役眼珠的后说道:“你看爷们儿像是在来衙门诈赏的人吗?”
沐春阳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差的表情又恢复到了以前,只见他又一脸鄙夷的样子对着沐春阳,切了一声说:“谁知道你里面装的是石头还是银子啊!”说着又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听着这话沐春阳气急了,扯一把江月道:“咱们走!”
江月也很生气,但是她却不想走,因为天灾一来吃亏的可不是这个差役,而整个县境内的百姓,说不定还会波及到临县!甚至整个冀州,以及临近的几个州府!
“这位差大哥,你的难处我理解,这样给你说吧,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来诈赏钱的,你赶紧的帮我通传一下,让我见见你的县官,把事情原尾跟他们说了我也算是尽了人力。你总不能因为看不起我们,就让你们县的百姓面临那么大的威胁吧?要知道,这些百姓里面还有你的亲人,你就忍心让他们没有了粮食吃四处走荒?”若是搁以前江月非大打出手不可,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她身上不爽利,动手的不方便!
若是一般正常的人听了江月这话也会被打动的,可这差役他就不是正常的人,所以江月打动了不了,反而更让他觉得厌恶。他见江月往前跨了一步,想要往里走的意思竟伸手推了一把江月,叫道:“官衙重地,也是你等贱民所能乱闯的?”
这个人对江月动了手沐春阳生气了,错开一步上前,抓住这人的手一个提溜,那人就开始嗷嗷狂叫了!
差役一叫,立马就将衙内的人引了出来,一个人凶神恶煞,好不吓人!
江月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虽然这些衙役显得很凶,但是她却不怕,镇定着对领头的班头说:“我要见你们县官!”
“知县大人不在府内,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说这话的不是班头,而是班头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身一没有补子的官服。
见着这人的模样江月知道他是此衙的皂吏,心道好赖也是一个官儿,就将事情说给他听吧,也算是自己尽了力了。这般想着,就将自己在田里看到的事情一一地跟这皂吏讲了。
皂吏也听得仔细且还微微地点头,待江月说完还朝江月作了一揖,见他这般有礼,江月和沐春阳这才觉得自己跑了一趟的价值,接着江月便将自己对蝗虫治理的方法跟这官儿说了,然后便与沐春阳走了。
离了此县衙,江月回头时才知道,此县名曰新河县!
出了新河县已然是快到收茶的时候了,江月跟沐春阳说:“我想四处走走,你先回杭州吧!”
沐春阳却说:“要么你到哪儿我到哪儿,要么我到哪儿你到哪儿!”
江月拗不过沐春阳,只得跟着沐春阳南下回杭州。
因着要急着回去收茶、制茶,所以南下的时候他们都是走的近路、官道,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雨前到了杭州。
一入杭州沐春阳就忙了起来,江月却很闲,四处地闲逛着觉得很是无聊,一日她来到了狮子山,到了沐春阳的茶场,见着已然有新茶出来了,很是好奇,进了烘焙作坊细细地瞧着。
沐春阳得了信立马赶来,陪着江月将烘焙作坊看完便拉着她上了山顶,望着一望无际的茶山,沐春阳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前前明是一副丰收的景象,江月实在是不明白沐春阳叹这口气的原因!
拉着江月往前走了一段儿,沐春阳跟江月说:“咱们这茶虽然现在还很有市场,不过再过几年就不行了!”
“为何这样说?”江月大吃一惊。
“我跟你说过的,为了不让咱们处于风头浪尖,早在我买狮子山以前我就把绿茶的制作工艺公开了,只是在几个小的步骤进行了隐瞒,再过几年别的茶坊就会赶上咱们茶的口味了。”沐春阳说着就皱起了眉头来,他说:“我倒不是怕我到时候没有钱赚,只是怕我势单力薄竞争不过别让,让跟着我的人受委屈!”
江月认真的听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言语,直到他们两个又回到了茶场才开口:“刚才我在车间里看了一圈儿,怎么只有烘焙的绿茶?”
“嗯?”沐春阳听闻眉毛就是一挑,转头盯着江月问道:“除了绿茶还有别的茶吗?”看了看江月,沐春阳唬起了脸,气呼呼地说道:“好哇,你居然还跟我藏私!”说着就伸手去挠江月的痒,且一边使坏一边逼问:“说,还给我藏了些什么?”
“别闹!”虽说现在是吃饭的时候茶场里没有别人,可面对沐春阳这样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喝斥了沐春阳两句,待他住了手才说:“我当你是聪明的,原来也是一个笨蛋!还口口声说自己如何会举一反三,全是骗人的!”
“别骂了,你赶紧教我吧!”沐春阳摇着江月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撒娇!
江月白了沐春阳一眼,说道:“其实绿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它性寒,像孕妇,有些睡不着觉的人就不太适合喝!”
“听你这样说还有不性寒的茶?”沐春阳一听,眼睛一下就亮了。
“嗯。”江月朝沐春阳点了点头,接着一脸苦恼地说:“只是那些茶怎么做我不知道,记得的也只是一些大概而已,如果你做还得你慢慢摸索!”
说着江月就将二十一世纪的茶品全讲给了沐春阳,红茶是什么样的,普洱又是什么样的,发酵的茶与不发酵的茶又有什么不同,还将自己所知道的制茶工艺跟沐春阳说了一遍。
沐春阳听得很认真,见江月说完一脸可惜无奈的样子便说:“你也别愁,当初做绿茶的时候你不是也只跟我说了一个大概吗?我且聪明着呢,试上几次就出来了!”
“你就吹吧!”江月心里头虽然认可,可嘴上却还要将沐春阳贬一贬!
许是受江月调|教的原因,沐春阳与一样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待知道茶叶还有那么多花样的时候他便一股脑地扎了进去,连着数个月都在做着试验!
就在沐春阳做出第一捧发酵茶时,冀州出大事了!
冀州出了什么大事?蝗灾暴发!最开始是在新河,接着便从新河的四面散开,西涉及到赵州,东覆盖了小半个冀州府,南面的邢州、洛州,北面的深州都受到了不同程序的影响!
传带这个消息回来的是司徒恒玉,他是护送第一批茶叶北上时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江月已经跟那些说了,按照她的说法去治理,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沐春阳说完就觉得自己白痴了,用脚指头想都明白,那些猪没有听江月的话!
“我也听说了,说是有个小吏提过这事,后来被官县给否了。我估计是那官县怕错了落下罪才给隐瞒的。”司徒恒玉说着就冷笑了一声,然后道:“这些官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天大的事,只要牵涉到自己的前程,绝对不会管百姓的死活。小月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听人家说那个小书吏消失了,就在蝗灾暴发的时候消失了!”
不用多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书吏怎么样了,江月想着头顶的神筋就突突地直跳!
“这些都顾不得了,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治理才行啊!”江月失神片刻如此说道。
听得江月这般说司徒恒玉又冷笑了数声,两手一摊说道:“没辙,现在他们根本就没辙!”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一阵呼喊声,江月辨得此人的声音,她是曹锟的老婆韦氏!
“她怎么来了?”江月大吃一惊,连忙伙同沐春阳等人迎了出去,只见韦氏蓬头垢面地奔了进来,有几个家仆还在后面追赶,江月连忙将那些家仆喝斥住。
韦氏也听出了江月的声音,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扑在地上就对江月说:“妹子,救救你大哥吧!”
江月当然知道这个“大哥”指的是谁,她连忙过去将韦氏扶了起来,问道:“嫂子,你怎么这个样子到这里来了?”
“一言难尽!”韦氏摇了摇头,抓着江月的手急切地说:“你现在得去冀州,要是晚了,你大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先别急,不管怎么样也得把话说清楚才可以!”江月一边劝一边扶着韦氏往里走,且对沐春阳说:“你让小梅烧些热水过来,还有,门口那几个人也要办一办!”
沐春阳嘴上应着可脚下却没有动,眼睛盯着韦氏一脸的狐疑!
看着沐春阳这般江月这才知道沐春阳不认得韦氏,介绍道:“这是曹锟曹大人的内人,韦娘。曹大人跟大哥是结拜的兄弟,大哥称他一声曹大哥,我就随大哥这么叫了!”
得了江月的解释沐春阳了然,点了点头,全移步走了。
江月扶着韦氏进屋坐下,待韦氏喝了茶稍稍平静一些才跟她说:“刚才那个小子是沐家的六少爷,你若有事使唤他,就叫他春阳好了!”
韦氏点了点头,突然又抓住江月说:“妹子,你可真得救你曹大哥啊!”
“嫂子,不急,咱们把话说明白!”江月拍了拍韦氏的手,轻声地安慰着。
得到了江月的安慰违氏再一次平静下来,她将事情的原原本本告诉了江月。
事情还是出现在官场的权利倾轧,曹锟在去年年底升伸冀州知府,原冀州同知一直心怀不满,这次的蝗灾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机会。
原来当初江月把蝗虫卵和蝗蝻的事告知了那个皂吏,皂吏也很负责地把情况告诉了知县,知县老爷因为是那个同知提拔的,又知道这个同知跟新任知府曹锟不合,便只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同知,而同知却对曹锟做了隐瞒。
等蝗灾一发,曹锟依旧被瞒得死死的,待他知道的蝗灾的事情时已经受到了上司“无作为”的斥责。
在这样的大灾面前,一方地方大员“无作为”的罪名可大可小,如若被有心人利用可能祸及全家的性命都不保。而曹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大灾面前根本就顾不得自己,他一心只想着带着老百姓渡过难过,整日里忙得焦头烂额却一无所成。
后来他终于发现了问题,自己所发的一切命令几乎都同知等无视了,而且他还发现,自己的家人已经受到了行动限制,曹锟有些害怕了,他想了一宿终于想明白,自己必须从外面着手,于是他想到了江月,他跟沐耀辉交好知道沐春阳和江月在杭州,便让韦氏装扮一番混出了冀州来找江月。
听完这样江月无不感慨,这些官儿也太狠了,为了一己之私竟不顾千万百姓的死活,使出下三滥的手法来限制曹锟翻身。想到这里江月不由得纳闷,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冒险的对曹锟做大动作呢?他们怎么知道曹锟会翻身?是因为自己吗?江月不太确定。
不管怎么样,江月现在必须拿出措施来,不为了曹锟,也不为那些受灾的百姓,只为自己的良心,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对蝗虫成虫的治方法,江月用了两个小时写出了一个方案,交给了司徒恒玉,告诉他:“你把它拿去冀州、赵州各处,不要经过官府,直接将方法交给百姓,如果没有人问就什么也别说,如果有人问,就是曹大人让人传出来的!”
司徒恒玉接过手稿,皱了皱眉头,到了还是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
之所以派司徒恒玉去,是因为司徒家在赵州、真定、冀州一带都有生意,而且还都有田产,让他去最好不过!
司徒恒玉一走,江月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跟韦氏交待让她先在这里休养两天,自己马上去冀州。韦氏哪里肯听,二人争执着沐春阳进来了,一问才知道江月要去冀州,沐春阳立即表示:“那我跟你一起去。”
现在正是出茶的旺季,司徒玉已经走了,沐春阳怎么能再走?留下于沣、于洋制茶不如沐春阳,谈生意不如司徒玉的两个二百五江月怎么能放心。
“不行,我就得跟着你,要不然你就不许去!”沐春阳较上了劲儿!
江月生气了,可凭她怎么生气,怎么骂,甚至对沐春阳动了手都不管用,沐春阳还是坚持着要陪她去。灾情不等人啊,江月没辙了,只得让沐春阳安排一下商号里的事,然后跟着她北上冀州。